從林家回來,李氏就病倒了, 鴕鳥心態發作, 稱病不出。至於還在等她消息的楊家?李氏管他去死,自然是什麼話也沒給楊家帶。
楊太太已經猜到結果不太如意, 但李氏連個回復都不給,可將她氣壞了。
但她暫時顧不上這一茬,因為楊懷德讓她清點財物, 看看他們楊家還有多少能活動的銀子。
楊太太用了一早上的時間盤點, 因為前面給林家轉讓費的時候抽取過一次,各個鋪子如今都瘦得很。她發現滿打滿算, 手裡的現銀也不過三萬兩銀子,這還是將所有鋪子的現銀活錢都抽取一空的情況下。
楊懷德看她拔來算去好幾遍, 不耐煩了, 於是將自已的決定托出,「不行的話便將南郊那一片地賣了吧。」
「不行!」楊太太一聽就反對。
那片地足有一百頃, 而且是連在一起的,都是上好的水田, 肥沃得很, 每年的租子能收不少。
對於楊懷德這個決定, 楊太太驚得心臟都要跳出來了,「你也知道當初我們楊家在南郊只有四十頃地,後面的六十頃咱們費了多少年才買下的, 其中又費了多少心血!現在遇到事, 你第一時間就想賣了它?」
在南郊那邊, 弄那麼大一片地,真不容易。
南郊的地幾乎都是府城裡有些實力的家族所有,在那擁有地的人家最起碼也是個地主富戶。裡面的關係錯宗複雜得很,並不是你有錢了想買了,就能買到的。可以說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
楊太太看他不說話,像是打定了主意一樣,不由得柔了聲音勸道,「咱們不是說好了,那片地以後就當成楊家祭田的嗎?不然咱們賣掉幾個莊子,再賣兩三個鋪子,再將這現銀算上,十二萬兩,就差不多了!」她剛才拔來算去那麼長一段時間,也是在考慮變賣哪處產業合適。
「就賣那一百頃地!」楊懷德以不容商量的語氣說道,說這話時,他眼中冒出一絲不易察覺得精光。
楊懷德心知自已做這個決定,還包含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想法。
楊太太一摔算盤,「那是咱們這些年好不容易置下的田產!」
楊懷德抬眼看她,「你沒有想過,這現銀一斷,鋪子就周轉不開,鋪子一垮,你能想像出來後果嗎?還有莊子一賣,咱們府上的供給怎麼辦,平時吃什麼喝什麼,難道都要採買嗎,這又是一筆帳!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想到那後果,楊太太的身體就是一抖。
「這筆錢真要咱們出?」楊太太不甘心地做最後的確認。
楊懷德磕上眼,已經不想再回答她了。
「不行,我明天就約李氏出來!」憑什麼這二十萬兩只是他們楊家在為難?該她出的八萬兩別想逃!
對此,楊懷德沒有說話,楊家現在急需一個盟友來分擔這些壓力。還好,這筆銀子給出去之後,等炭窯開起來就會好了。他在心中安慰著自已,他真有些怕了這一出又一出的了。
楊太太思考了一會,想到一個主意,「南郊那一百頃的地都是好地,並且是連成一片的,一畝能賣到十兩以上。這一片地,咱們現在找牙人的話,匆忙出手難免要被壓價,而且估計還會被牙行那邊拆著賣。老爺能不能和王華說一說,咱們楊家以資抵債?那一百頃地作價十一萬兩!如此也省得被人牙子吃掉一部分利。」
楊太太不用想,他們楊家賠償的二十萬兩之中,是按照那合約的雙倍違約金賠的,這其中一定有一半是那林家的!他們這提議,林家指定會樂意。
楊太太的提議正中他下懷,楊懷德答應下來。
該他們楊家拿的十二萬兩銀子的賠償問題商量完畢,楊太太就喚了下來進來更衣,她要去見李氏,立刻,馬上!
楊太太要見面,李氏不想見,可她拿了自已的把柄,李氏不得不赴約。
沒有意外的,剛見面兩人就吵起來了。
「我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李氏低吼,八萬兩,即使對整個南陽侯府來說都不是小數目,光指著她的嫁妝私房,她哪拿得出來?
「我記得你在東郊那裡不是有四十頃的地嗎?那片地也值個三四萬兩,再賣點莊子和鋪子之類的,就差不多了。」
說這話時,楊太太莫名覺得解氣,他們楊家都要將南郊那片一百頃的地賣掉了,她李氏一個婦道人家憑什麼還能握著南郊那一片地作私產?
「如果不夠,你女兒林昭然的嫁妝不是握在你手裡嗎?挪用一下唄。反正頂多兩個月就能賺回來了,誰不知鬼不覺。」
楊太太的話讓李氏不寒而慄,卻又鬼使神差地覺得可行。大不了等姚金炭分紅了,她多給昭然準備一些嫁妝就是。況且一開始她也因為這個原因才陷了進去楊家的坑的。
將八萬兩的財物交給楊太太后,李氏病倒了,這回不是稱病,是真的病了。這些私房田產,都是她嫁入侯府之後偷摸攢下來的,現在全沒了,全沒了!
她嫁進來的時候侯府是由婆婆這個寡母免力維持著,總的來說侯府還是有幾分破敗的,後來她小姑進宮後才漸漸好起來的。
說起來,侯府的運道不錯,投啥都能賺點,財源才漸漸豐盈起來,她主持中饋也才能偷摸著攢下一點私產。現在全沒了,她感覺自已的心也空了。特別是她女兒昭然來看她時,看著她對自已的關心,李氏更難受了,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心虛。
林昭然出來李氏的院子,有些疑惑,她低聲吩咐點墨和岑院的人打聽一下她娘這些日子有什麼異常之處。
點墨領命去了之後,林昭然仔細想了想,覺得是自已多心了,第二世的這個時候,她娘應該沒出什麼事才對。
這一日,宮令箴領著人抬了幾隻外型精緻表面烏漆黑亮的箱籠登林家的門。
這是宮家下聘之後,宮令箴第一次做為林家的未來姑爺登門。
林父林母見到宮令箴,都有些吃驚。
他們這裡雖然沒有規定說未婚夫妻在成親前不能相見,見是能見,須得在雙方有長輩在場的情況下,但一般無事的話都儘量別見的。況且他們還有不到十日就成親了。
林父相信未來姑爺不是那種沒分寸的人,接著一問,方知他是特地將蔚姐兒的花釵禮衣和花樹金冠等成親當天的穿戴。
宮令箴表示,東西太貴重,他要親自送過來才放心,還有他此次登門其實還另有一事要詢問。
不過他沒有立即就說。
對於宮令箴的到來,林蔚然是訝異的,宮令箴不是等不及的那種性子,她也不是,所以林蔚然猜他應該另有事情。林蔚然略一思索,覺得應該是楊家那邊有動靜了,估計是熬不住了吧?
林蔚然從屋裡出來,宮令箴見了她,眼中不自覺帶笑,「岳父岳母,我想和蔚然說說話可以嗎?就在屋子裡。」
聽聞他對林父林母的稱呼,林蔚然瞥了他一眼,你那麼積極改口,也沒改口費的呢。
林父林母:......對於未來姑爺的大膽要求,他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啊。
林父罷罷手,算了,衝著他提前改口的份上,讓他如願了吧,「行吧,你們就在屋裡說說話,晴雪,記得伺候姑爺茶水全乎咯!」
最後,宮令箴和林蔚然就在她的新屋的閨房裡說話,門窗都特意沒關上。
晴雪拿了個小凳子和簸籮靠坐著門口做針線。這樣既沒有打擾到二人說話,也算是讓二人避了嫌。
宮令箴先說正事,「楊家想將南郊的一百頃土地作價十一萬算進賠償了。王太守想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們這邊願意要就要,不願意的話他那邊就拒絕了。」反正他們府衙是要現銀的。
果然是楊家那邊的消息,他說的南郊的地林蔚然是知道的,那一片地土質肥沃,是太原府許多達官貴人們喜愛的置產之地。
宮令箴說完之後,林蔚然幾乎沒太思考就拒絕了,「那片地我們林家不要。楊家提出這樣的要求,還真當我們林家是傻子呢。」
宮令箴很訝異,在她跟前,他沒有偽裝自已的情緒。
「怎麼,很吃驚我的決定?」林蔚然笑問。
「沒有,你做出的決定我並不吃驚,我吃驚的是你做決定的速度。」
那是太原府府城南郊的一片一百頃的肥地,很少有人能這麼快速地捨棄的吧?擱別人眼前,不知道多少人要為之糾結神傷久久呢。
「這有什麼糾結的,有多大的肚子就吃多大的飯。」林蔚然回得很隨意。
要了那片地,招楊家的惦記嗎?雖然她也不懼就是了,但他們林家和楊家因為姚金炭一事算是結了仇怨了,這事終究得做個了結。
真要了這片地,就是將火堆遺留給林家的子孫。正如李氏那天所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們在的時候還沒事,林蔚然自信有足夠的能力壓制楊家。但誰又能保證以後林家的子孫永遠能壓制得了楊家呢?所以沒必要拿了楊家那片地一直戳著他們的心窩子刺激他們。
不是她想太多,楊家提出這麼一個以資抵債的辦法,未嘗沒有在心裡打算著等有機會便將這一片地謀回去的想法。
如果林家已經很強大,自不必理會楊家的算計。但顯然現在的林家還不夠強大,行事就不由得不穩妥一些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
林蔚然突然想到,「這些你不會看不出來吧?特意來考驗我的,嗯?」
林蔚然笑著,眼睛微微一眯。
「冤枉。」宮令箴陪著她鬧,「此事我是替你回絕了,但總得來告訴你一聲不是?咱倆果然心意相通呢。」
林蔚然笑,心意相通嘛,還不一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思維模式很相近。
宮令箴又問她,「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他們不鑽入此局不上當怎麼辦?」
「不如何啊,那咱們林家就好好做這門手藝,擴大規模。」這只是賺快錢和賺慢錢的區別而已。他們這回是賺了快錢,但不代表這事就結束了。飯碗被搶了,砸不砸還得看她心情,再看他們的表現。如果她心情不好,或者他們死性不改再來惹她,她索性就將他們的飯碗都給砸了。想到這,她又看了宮令箴一眼,她將來能不能輕鬆地砸掉楊家的飯碗而不被追究責任,就全看他手裡握著的東西了。
「那你答應了王太守五年交十萬兩的稅豈不是虧了?」為了辦那個砍伐資格證,白白給太原府府衙那邊送了十萬兩。
「會嗎?我不覺得虧耶。」
不可否認燒制姚金炭是一門很賺錢的營生,而且如果不主動交那十萬的稅的話,接近無本。
「我們林家確實用了很多木柴資源,給太原府交稅是應該的。」因為這稅收達到兩萬銀子,折合人民幣就是兩千萬啊,足夠引起王太守的重視了,也會得到他的保護。看他在此局中那麼積極的配合,能說沒有這十萬兩的銀子的作用嗎?
現在想想,像她這麼有良心經商的人太少了,應該受到保護,林蔚然給自己點贊。
宮令箴笑,「現在大家都以為你這局中局連環計是我的手筆呢。」
「那就麻煩未來夫君幫我背一下鍋啦。」林蔚然調皮地眨眨眼,
「你啊——」宮令箴無奈地笑笑。
林蔚然衝他揚臉一笑,「我覺得一定是特別的緣份,我們才可以一路走來變成了一家人。」
這句話讓宮令箴心都軟了,看林蔚然回到林家的作為,便知她對她的家人有多好。能成為她的家人的人都何其有幸,更別提自己還多了一個身份,就是她的愛人,她孩子的父親。
宮令箴暗暗算著日子,還有七天,七天之後他便能將她迎娶進門,他的新娘。
「對了,李氏是不是摻和進去了?」林蔚然問。
「嗯,摻和的程度還挺深。」
「多深?」
「她參與進去,能分四成的利,你說呢?」宮令箴笑著反問她。
林蔚然點頭,是挺深的,說是四成,具體能分到多少另說,全由楊家說了算。但在前期,恐怕李氏就得按照分成所占比例拿錢。
「她摻和進去的銀子是怎麼拿的?」從那天李氏來林家時帶的幾乎全是她的心腹的情況來看,這事李氏指定是瞞著侯府做下的,所以李氏不可能全給現銀。
「她抵押了太原府府城東郊的一片四十頃的地,還有出手了幾個鋪子莊子之類的。」
林蔚然皺眉,她心裡算了算,李氏跟著楊家攪和,至少拿了十萬銀子出來,她的私房應該沒那麼多。而且李氏這個人她是知道的,最愛囤地,她自已手上的鋪子莊子壓根沒幾個。東郊那四十頃的地應該就是她的私產的大頭了。
想到某種可能,林蔚然悚然一驚,「她挪用了林昭然的嫁妝?」
又被她猜到了,聰明的丫頭,宮令箴點了點頭。
「李氏抵出來的田地鋪子莊子之類的,你和王太守說一聲,讓他留著吧,我們林家要了。」
宮令箴對她這個決定並不意外,「放心吧,都留著呢。你哪一日去南陽侯府?我陪你去吧?」他剛才說還有一事相詢,說的就是這事。
「就儘早吧,早些了斷,省得節外生枝。」林蔚然突然間又想起一件事,「對了,確定了去侯府的日子後你順便幫我約見一個人,我有東西要帶給他!」
宮令箴點頭,準備等楊家那邊將財物準備好,三方做一次交接,登門侯府的事就安排在這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