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喜不知道這車的車身和玻璃全是防彈的,喬治笙知道,可看著黑色槍口對準玻璃,他當即將宋喜扭到在身後,力氣大到她有些疼,她倒在真皮後座上,耳邊聽得近距離槍擊發出的沉悶聲響,一聲接一聲,像是打在人心口上。
宋喜止不住渾身發顫,但卻更想爬起來看喬治笙怎麼樣了,喬治笙按著她道:“趴下,別怕!”
宋喜起不來,只能費力的扭過頭,大著膽子往窗邊看,車門邊圍了好幾個人,所有槍口都對著車玻璃猛開,她看到玻璃上印著一顆顆彈痕,但是短時間內完全可以抵擋,喬治笙和元寶也都好好的,這才拚命冷靜下來,開口說:“報警…”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恐懼和顫抖。
元寶早就打了電話,“不行,他們在附近放了干擾器,打不出去。”
喬治笙掌心下,宋喜控制不住的瑟瑟發抖,其實她想告訴他,有他在,她不怕的,但身體卻特別沒出息,不聽使喚。
一幫人圍擊車輛長達半分鐘,這半分鐘是宋喜活了近二十七年時間裡,最為漫長恐懼的半分鐘,超過當初她半路差點兒遭人劫持的恐懼,畢竟那會兒是動刀子,現在是動槍。
原以為車子是防彈的,外面人一時半會兒碰不到車內人,總能拖延些時間,想想辦法,但宋喜很快發現,有兩個人竟然去撬車前蓋,她沒經歷過這種事兒,卻莫名的眼睛一瞪,出聲道:“他們要炸車!”
沒錯,喬治笙和元寶也都想到了,若想趕盡殺絕又快刀斬亂麻,最好的方式就是炸車。
後面兩輛車裡的保鏢見狀,聯繫不上元寶,又不能坐以待斃,只能下車硬拚,兩邊都動了槍,但是很明顯,敵人是有備而來,無論人數還是彈藥都壓過保鏢,宋喜牙齒打顫,她跟自己生氣,乾脆緊緊咬著牙關。
駕駛席的元寶不知何時掏出槍,上了消音器,他沒回頭,只聽得如常淡定溫和的聲音道:“笙哥,我下車後把車門鎖上,你別下來,照顧好宋喜。”
話音落下,幾乎沒給宋喜開口的機會,元寶忽然推開車門跨下去,她只來得及看見車門關上的聲音。
眼淚模糊視線,宋喜這一刻特別恨自己,為什麼她不能像個爺們兒一樣走下去,要讓朋友豁出命來保護自己?
上了消音器的手槍在開槍時,還是會發出聲音,只不過聲音不是‘砰砰’的,而是‘咻咻’的,加之特製防彈玻璃的阻隔,其實車內能聽到的槍戰聲並不大,可不知道為什麼,宋喜閉上眼睛,總覺得這聲音就在耳邊,而且是不帶消音器的槍聲。
不久,喬治笙的手指覆在宋喜臉上,替她擦掉睫毛下默默湧出的眼淚,低聲問:“害怕嗎?”
宋喜睜開眼睛,咬著牙搖了搖頭。
喬治笙從後座下面摸出一把槍,開了保險遞給她,“如果有危險,直接扣下去就可以。”
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別怕。”
宋喜有一種預感,果然……
喬治笙手裡還有一把槍,他看著她道:“把車門鎖上。”
宋喜反手抓住他的襯衫袖口,說不出來話,只衝著他搖頭。
喬治笙很平靜,甚至是溫柔,低聲說:“有我在,害怕就閉上眼睛,五分鐘就好。”
宋喜拽著喬治笙不肯放手,最後他硬是把她的手移開,她不是不能留住他,只是……元寶還在外面,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喬治笙去犯險,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元寶孤軍奮戰?
好,不怕,如果喬治笙真有個三長兩短,大不了……她跟他一起死!
“我等你們回來。”
喬治笙去動車鎖的剎那,宋喜開了口,喬治笙轉過頭,看了她兩秒,忽然扣住她的後腦,狠狠地吻了她一下,因為用力過猛,她唇瓣一痛,可卻不等發出聲音,下一秒,似乎有風灌進來,待她睜眼,只看到喬治笙下車的身影,飛快,緊接著車門被甩上。
眼淚剎那間模糊視線,宋喜瞪大眼睛,伸手抹掉,前後也才一兩秒的功夫,可等她趴到車窗邊,眼前已經不見了喬治笙的身影。
哪有電影裡演的那種,兩伙人火拚,就站在大馬路上互掃,現實中誰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主角,命只有一條,沒有不怕死的,所有人都是儘可能的躲在障礙物後,尤其是經歷過前面幾分鐘的槍戰,槍聲,越來越少。
“一,二,三,四……”
沒有車前燈照亮的區域,全是黑漆漆的,宋喜什麼都看不見,車裡只有她一個人,她拿著喬治笙遞給她的槍,一聲一聲的數著,五分鐘,三百個數,數完了,喬治笙和元寶就會回來找她的。
“二百九十七,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
宋喜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她有多少年沒像現在這樣認真的數過數?幼兒園的老師也只是讓背到一百而已。
只剩下最後一個,宋喜卻遲遲不敢開口。
腦中閃過很多畫面,比如喬治笙和元寶一起回來,或者喬治笙自己回來,或者元寶自己回來,再或者,敵人回來。
沒經歷過生死的人,永遠不知道在這一瞬間,人的膽量會被提升到多少,宋喜甚至覺得,自己可以面對任何一種可能,哪怕是敵人回來,她也不會白白浪費了槍裡面的子彈,她是喬治笙的老婆,怎麼可以毫無反擊之力?
只是,有些未了的心願,比如她沒能給宋元青盡孝,喬治笙說他想當爸爸了,他們卻沒有孩子,發財和七喜還在家,等著他們兩個回去……
靜靜地坐在車裡,宋喜早已忘記了數數,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啪’的一聲響,宋喜整個人驚蟄一般,當即抬起手中槍,瞪大眼睛四處尋找。
很快,她看到後車門右側窗邊按著一隻手,等到手掌移開,藉著微弱光亮,宋喜瞳孔一縮,是喬治笙!
她坐在靠左邊,腿不好使,是爬著到右邊打開車門。
喬治笙撐在車門處,一手提著槍,臉色煞白,她本能的往下看,喬治笙左腿中了一槍,黑色的褲子,暗紅色的血,他站著的地方,很快暈染了一灘。
這一刻宋喜沒有想像中的恐懼,只是抬起頭,聲音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來,“元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