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醫生休息室,宋喜躺在床上睡得沉穩,喬治笙坐在床邊輪椅上,握著她一隻手,跟她十指相扣,另一手摸著她的臉頰,目光柔軟,自豪,卻也歉疚。
兩人一路走來,她受了很多委屈,如果說曾經的那些傷人話語還都是無形的,那麼昨晚這一遭,是真真切切的與死神擦肩而過,他曾信誓旦旦的對宋元青承諾,一定會護她周全,結果,她面對的大風大浪,全是他給的。
身為男人,他沒能給她一方安穩天地,他很自責,可身為她的男人,看著她在危難關頭臨危不懼,陪他一起扛著元寶上車,一路開車回醫院,打電話安排準備……等他醒來的時候,元寶的手術已經做完了,她親自做的。
他明白,她這是替他還欠元寶的人情,她心裡一定想,她幫不上什麼忙,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
等她醒來,他要親口告訴她:你真的很棒,是我很幸運,可以遇到你。
在休息室陪了宋喜一小時,喬治笙心底預算著時間,佟昊應該回來了。
將宋喜的手背湊到唇邊親吻了一下,喬治笙對著昏睡的宋喜說:“好好睡覺,晚一點兒過來看你。”
現在外面一堆事情等著他來做,他欠所有人的,總要一一還清。
喬治笙推著輪椅回到病房,沙發上常景樂和阮博衍折騰了一夜,困到恍惚,他出聲道:“你們先回去吧。”
大家都不是外人,誰也不用跟誰客氣,之前他們在這兒盯著,因為元寶倒下了,佟昊不在夜城,現在喬治笙醒了,有些事兒只有他能做,但常景樂和阮博衍不能參與,這都是朋友間不成文的規定。
兩人起身,常景樂說了句:“有事兒打電話。”
喬治笙‘嗯’了一聲,阮博衍經過他的時候,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無聲勝有聲,不用擔心,大家都在。
待到兩人走後,主房中只剩下喬治笙和佟昊,喬治笙看了他一眼,佟昊出聲說:“我把小傑送去老宅了,剛剛也叫人把阿森接回去。”
說罷,沉默十秒有餘,待到這份被悲傷沖刷的酸澀感漸漸淡去,佟昊才重新開口,聲音多了冷漠和殺戮:“翠城山劫你和酒店殺阿森的,一定是一夥人。”
喬治笙雙眼略顯出神兒的看著某處,比起佟昊身上明顯的殺戮感,他渾身上下則淡的叫人完全感覺不到喜怒,俊美的面孔上一絲表情都沒有,薄唇開啟,出聲說:“是香港幫,他們沒想到我命這麼大,這樣都能活著出來,如果我問阿森,他一定會告訴我,是誰在他臨來夜城之前,出雙倍價錢買他不幫我,所以他們做了兩手準備,沒殺了我,只能殺了阿森滅口。”
佟昊站在窗檯邊,清晨的陽光都沒辦法溫暖他一身的殺氣,暗地裡咬著牙,他恨不能將人揪出來生吞活剝。
又過了半晌,佟昊壓抑著憤怒和悲傷,沉聲道:“現在線索又斷了,只能從屍體上找,我去趟警局。”
喬治笙說:“不用去,我跟元寶昨晚就看了,都是黑市殺手。”
黑市殺手,只收中間人的僱傭費,根本見不到上頭的買家,而且黑市規矩極嚴,任何人別想從中打探到僱主信息,不然以後這生意沒法做了。
佟昊氣得恨不能咬碎了牙,本以為這口窩囊氣注定要吞下之際,不遠處喬治笙卻平靜的開了口:“調人去香港,告訴那邊所有的幫派,從今天開始,三天時間,如果不交出真兇,那我就一個一個的滅。”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佟昊抬眼看向喬治笙的方向,一瞬間驚訝到連憤怒都感覺不到,且不說喬治笙當家以來,向來是以和為貴,單說香港大大小小幫派,五六十個,喬治笙竟然想……都滅了。
佟昊知道,何裕森的死對喬治笙而言,一定非常打擊,好兄弟為自己而死,活著的人沒理由不報仇,只是這種報仇的方式,讓嗜血的人都覺得暈血。
在佟昊的愕然當中,喬治笙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很平靜,就像在吩咐普通的一個工程項目,淡淡道:“第一個通知四方堂。”
佟昊努力壓住心底翻湧的情緒,出聲問:“你懷疑是四方堂?”
喬治笙眼皮都沒眨一下,如常口吻說:“我猜不到,阿森說過跟四方堂老大有些過節,就從它開始,替阿森出口氣。”
不是理由的理由,因為實力足夠碾壓,所以可以任性妄為。這也是佟昊心甘情願叫喬治笙一聲哥,心服口服幫他做事兒的原因,佟昊本就很渾了,喬治笙比他更渾,佟昊狠,喬治笙比他更狠。
何裕森死了,佟昊很難過,很想報仇,明知道仇人在香港,可那邊的幫派太多,猶如大海撈針,他不知道怎麼辦,喬治笙就簡單的多,如果敵人是一個,他就向其中一個開戰,如果敵人是一幫,那他就向一幫人開戰。
在喬治笙眼裡,開不開戰從不看敵人強不強,而是看自己想不想。
佟昊心底有片刻的恐懼,是對喬治笙的敬畏,面前的這個男人,是自己一輩子都要跟隨的人,不過恐懼只是一閃而逝,隨之而來的就是濃濃的熱血之情,佟昊自己都說了,他這輩子注定不能安穩。
眼底帶著滾熱又冰冷的情緒,佟昊出聲道:“好,我一定把人揪出來,替阿森報仇,也不會讓你和元寶白白遭罪。”
喬治笙在做這種別人一輩子都不能做的決定時,臉上的表情堪稱不動聲色,然而說到其他,他聲音沉了,眼底也憋出了條條紅血絲。
“我現在不方便離開夜城,你去一趟香港,替我把阿森家裡人接過來。”
佟昊如鯁在喉,說不出來話,只點頭‘嗯’了一聲。
……
宋喜睡了很沉的一覺,夢裡面都是黑的,緩緩睜開眼,前幾秒意識空白,直到有人拉著她的手,輕聲道:“醒了?”
慢慢扭了下脖子,宋喜看著面前熟悉的面孔,動了動嘴唇,卻沒發出聲音。
喬治笙遞了一杯插著吸管的水到她唇邊,宋喜在喝水的時候,漸漸回憶起路上沉悶的槍聲,幾步就能看見的屍體,渾身是血的元寶,還有……
“你的腿怎麼樣了?”宋喜作勢起身,要去看床下喬治笙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