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此時的元寶並不知道,這件事兒還只是個頭,待他知道的時候,早就為時已晚,就算弄死佟昊也甩不開這口大鍋。
黨貞前腳一踏進家門,黨毅無一例外的再次打來電話,時間准的像是在她身邊放了一枚針孔攝像頭,分秒不差。
多年來的經驗教訓和教養都告訴她,不接是不行的,所以黨貞還是劃開了接通鍵。
手機中傳來黨毅的聲音:“我叫人幫你查一下他的底,如果乾淨,可以交個朋友。”
他是輕柔甚至是討好的口吻,可這句話不知哪裡戳到黨貞的軟肋,此前她都一直淡淡的,如今剎那間休眠火山噴發,拿著手機一連串的質問:“是我交朋友還是你交朋友?你把人查個底兒掉之後再放到我面前,你讓我跟他聊什麼?從小到大你永遠都是這樣,永遠打著保護我的旗號,從來都不考慮我到底怎麼想,出現在我身邊的,無論好人還是壞人,最後都只能成為陌生人,我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永遠都是我自己,所有人都知道我姓黨,包括今晚上來幫我的人,我問過了,他叫元寶,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我知道他跟我之間不會再有交集,無論如何我感謝他的挺身而出,所以我更不會讓他因為認識我而備受牽連!”
“你放心,我不會背著你交朋友,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壞人,我不會成為‘壞人’利用黨家的缺口!”
說完之後,黨貞憤怒的掛斷了電話,她今年二十九歲,像是這樣把情緒寫在臉上,上一次已經是五年前,她以為自己早就習慣了被操控的生活,適應了活在被監控的環境裡,然而今晚黨毅的做法再一次讓她感受到壓抑,不光壓抑,他還打破了她潛心營造出的平靜。
她討厭成群結隊的人跟在她身旁,但凡有個人靠近她身邊,只要是保鏢沒見過,或者默認是不熟有潛在危險的,那幫人總會盯犯人似的盯著她,隨後黨毅的電話就會打過來。
從前在國外上學的時候她身邊有固定朋友,圈子很小,但總有呼吸的餘地,長大後大家各奔東西,她被要求回國,就地圈禁,越發難交到社會上的朋友,最常陪在她身邊的就是表妹邵一桐,可隨著邵一桐談戀愛訂婚,時間總要分給另一半,她不可避免的淪落為孤家寡人。
二十幾歲的年紀,她已經讓自己儘量無慾無求,可她是人,不是任何人手裡頭的玩具,哪怕那個人高高在上,權勢滔天。
就是因為她前幾天表示被人跟太近很煩,黨毅馬上就叫人偽裝成‘危險’提醒她,她敢保證,今晚若不是元寶恰好碰見並且出手,那幫人都不敢碰她一根手指頭,因為黨毅就是這樣,打著保護的名義,給她四面八方築起高高厚厚的城牆,壞人進不來,她也甭想出去。
他一直試著把他篩選過後的人領到她面前,讓她可以安安心心的交朋友,早些年她被孤單折磨得快要瘋掉的時候,也曾試著妥協,可妥協的後果是什麼?那些所謂的‘朋友’,從來不把她當黨貞看,而是當黨家的二小姐,黨帥最寵愛的小女兒。
她說黑色好看,絕對不會有人提白色,她說喜歡狗,從此沒人喜歡貓,怕是她說太陽不是東昇西落,那些人也會眼睛不眨的附和,太陽也會看人的臉色。
都說權利是個好東西,可黨貞卻見慣了權利驅使下的虛偽,利益操控下的假意,時間久了,她懶得再去嘗試跟誰交心,因為她姓黨,注定了會讓壞人鑽空子,讓好人心累。
黨貞這邊把惡氣撒出去就沒事了,待到平復之後洗個澡進工作室畫畫,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打發寂寞的最好方式,可黨毅那邊卻受到不小的衝擊,一來黨貞已經好多年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二來隨著他的年齡增長,比起早些年的控制慾,這些年他是打心眼兒裡擔心外人會傷害黨貞。
電話被掛,他坐在沙發上長吁短嘆,對面的黨虹見狀,出聲道:“爸,您別生氣,我去看看她,跟她聊聊。”
黨毅兀自囈語,“她說她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這句話最傷我心,我就是怕人會傷她,沒想到,傷她最深的人反倒是我。”
黨虹安慰道:“沅沅年紀小,您管她她不服能理解,早晚有一天她會知道您才是真心為她好。”
黨毅輕輕搖頭,“你看她從回國到現在,都不肯回家來住一晚,她是真的不願與我相處。”
黨虹道:“沅沅小時候身體不好,刮個風下場雨都得感冒發燒一場,病一次一個禮拜都不好,您就是太擔心,太想把她護好了。”說著,輕聲嘆氣,黨虹也藉機說:“可是爸,沅沅今年也二十九了,她在我們眼裡永遠是小孩子,但我們畢竟不能守她一輩子,您早晚還得把她交到別人手上,且不說交不交朋友,男朋友總得有了吧?”
黨毅聽進心裡,沉默片刻後,看向黨虹,“你是什麼想法?”
黨虹道:“別把她管的密不透風,讓她接觸一下想接觸的人,這樣久而久之,她對您的看法也會有所轉變。”
黨毅帶著類似委屈的口吻道:“我給她交朋友的機會和場合,她很排斥。”
黨虹說:“您讓她交的都是您認為沒有任何危險的人,說白了,是您的人,沅沅就是叛逆不想從您的人裡選朋友,您這麼做不是讓她更反感嗎?”
黨毅遲疑幾秒,“你是說讓她在外面隨便交人?”
黨毅這輩子見多了心口不一甚至人面獸心的,他不想拿外界的傷害來給黨貞上課,他怕她承受不了。
黨虹卻說:“眼前這不有個現成的嘛。”
黨毅一時納悶兒,黨虹道:“我聽她電話裡面提到元寶,又說今天訂婚宴上見到過,還這麼能打,那不用問,是喬治笙身邊的人,阿佔跟他們關係都不錯。”
黨毅眼底露出審女婿般的嚴厲,問:“你對這人瞭解嗎?”
黨虹道:“聽阿佔提到過,喬治笙的左右手,從小在喬家長大的。”
黨毅不輕不重的道:“喬家的保鏢?”
黨虹道:“有人這麼說,但元寶在喬家的地位絕對不僅僅是保鏢這麼簡單。”
黨毅沒有馬上說話,似是沉吟思索著什麼。
黨虹道:“爸,不用這麼緊張,沅沅現在只是想交朋友,而且交自己認識且想交的,又不是找男朋友,只要背景沒問題,知道不會對沅沅有傷害,就當找個台階,讓您和沅沅的關係緩和一些。”
黨毅沉默良久,開口道:“喬家倒是信得過,你這兩天都在夜城,找個機會替我跟喬治笙說一聲,麻煩他把元寶借黨家一陣兒,如果沅沅真能開心,也算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好心辦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