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晏修微微頷首之後都沒有再說話,而沈煙容也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心如鼓擂,他真的要帶自己離開嗎?
心亂如麻, 再一抬頭就看到眼前林晏修的那張清冷的臉,像是突然被撲了一盆涼水,他把自己當做了什麼人?瞬間恢復了鎮定。
眼角一揚面露傲色, 就像是貓伸出了她犀利的爪子,「且慢,可我如今衣食無憂高枕而臥,依林公子所言,我為何要走?」
林晏修的一雙眼深如幽潭, 燭光下越顯深邃, 薄唇輕抿嘴角微揚露了一個淺笑, 貓的爪子要撓人了。
「鳥雀之於籠中,猶如於你。」
鳥雀待著再美麗精緻的籠子裡, 過的再安然無憂, 她也是屬於山林和天空的。可她就像是這打扮的漂亮過的舒心的鳥雀, 她是永遠都不會被禁錮在這個小籠子裡的。
忍不住眼眶有些濕潤,巧月是她的婢女照顧她的起居生活,卻從來不懂她, 甚至對她想要離開沒有怨言卻有疑惑。
她沒有辦法去和他們解釋自己內心的想法,可林晏修他都懂, 他能看出自己眼中的渴望, 她的小心和她內心的驕傲, 他是唯一懂她的人。
林晏修看著沈煙容,側過了臉,驕傲的不想讓人看出她的小脆弱,還真是像貓,被人觸到底線就亮出爪子,不讓人靠近。
可這幅樣子卻偏偏的比示弱還要惹人心疼。
巧月看到沈煙容失態,馬上就慌了,她聽不明白郡主為什麼會這麼難過,但剛打算上前詢問安撫,就感覺到林晏修一個眼神過來。
只覺得通體冰涼,不敢再有半分的動作,老實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林晏修不止不讓巧月安慰她,甚至自己也沒有出聲,讓她自己冷靜下來才是給她最大的尊重,這麼想著就低了頭去看桌上的菜肴,這才發現這些菜都很有意思,只是剛剛他沒認真在聽。
在這之前林晏修沒見過有這種燒法的,小小的土豆去皮壓得扁扁的炸至金黃,最可愛的是上頭還戳了兩個圓點,下面還劃開一個弧形,就像是一個笑臉一樣。
她好像說,這叫微笑土豆餅?
忍不住也跟著露了一個笑,還真是她能想出來的東西,動了筷子夾了一個放在了沈煙容跟前的小碟子裡。
土豆餅落在碟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音,沈煙容跟著就扭過了頭,林晏修看到了她的樣子,鼻頭紅紅,眼眶亮閃閃的,倒是比平日裡看著乖順了一些。
看著碗裡的土豆餅,沈煙容噗嗤的笑了一聲,原本醞釀出來的情緒瞬間就沒了。
就連巧月也忍不住看了林晏修一眼,突然之間覺得這位林公子也不錯,至少郡主這會的笑是真心實意的。
「才不是這麼吃的,這有果醬,沾著吃酸酸甜甜的更有滋味。」說著就示範了一遍,林晏修也跟著去沾了點,酸甜的口味讓他忍不住的皺了皺眉,還真是一種奇怪的吃法。
兩人默契的沒有再往下說,好像剛剛她哭了的事情隨著晚風一塊被吹走了。
沈煙容的性格恬靜隨和,而林晏修是個很好的傾聽者,兩人倒是有說不完的話,根本不像是才認識不到一個月的樣子,反倒極其的默契,氣氛融洽安逸。
夜空掛著一輪明月,亭中一對佳人的身影隨著風飄浮晃動。
過了許久,直到王平帶著吃完的阿和過來,林晏修才站了起來,「今日多謝款待,夜深露重沈姑娘留步。」
沈煙容也沒有和他多客氣,點了點頭,送他出了亭子,林晏修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幾秒,露了個淺笑,從她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留下幾個字。
他清冽的聲音,順著風鑽進了她的耳裡,「等我消息。」
沈煙容的嘴角也止不住的往上翹,一雙好看的杏眼彎成了月牙,站在原地看著林晏修的背影走遠了,才抱著小玉回了屋子。
巧月給沈煙容拆髮髻更衣洗漱,等小桃沒人了才憋不住的開口,「郡主,咱們真的要跟林公子走嗎?」
沈煙容喜歡巧月說咱們,好像她們是自家人,和巧月相處了這麼久,她根本就沒有把她當下人,而是朋友和妹妹。
握著巧月的雙手,認真的看著她,「是,我想跟他走,楊文波想利用我在趙驛凱面前得好處,我肚子裡的孩子不是趙驛凱的,我必須要走,再待下去我們的處境只會更危險。」
巧月還來不及接受這麼大想信息量,腦子懵懵的,好像現在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郡主看到二皇子會那副模樣。
沈煙容故意隱去趙驛凱是害了沈家的真凶,巧月的心思單純知道之後肯定會更加的擔憂,還不如只說孩子的事情,果然就看巧月一副擔憂的模樣。
「郡主,奴婢是怕林公子不是好人,我們或許可以找別的方法離開。」
沈煙容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直覺,他不是壞人。」眼裡的自信讓巧月也安心下來了。
「哎呀,上回楊大人來送信,不是說二皇子就快回來了嗎?郡主怎麼還和林公子說過些時日,事不宜遲,咱們應該趕緊走以免夜長夢多。」
沈煙容眼神堅定的搖了搖頭,「再過些時日,現在還不能走,小辰的病才剛有起色。」
趙驛凱要回來了,也就意味著趙秉辰離書中出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她特意的問了淑妃,為什麼趙秉辰上次對那藥特別的反感,淑妃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只說是她是得了消息,這個游方大夫有醫治過的經驗,才帶著趙秉辰來碰碰運氣的,沒想到一向乖順的趙秉辰會突然的抗拒起來。
沈煙容就懷疑到了趙驛凱的身上,大皇子被貶之後,唯一能和他爭皇位的人就只剩下趙秉辰了,他一定巴不得趙秉辰死。
偏偏書中只說趙秉辰是病逝的,並沒有說是不是趙驛凱下手的,或者是根本不需要趙驛凱親自找人動手,就會有人為了巴結他而下了毒手。
這段時間趙秉辰在院子裡和大家都混熟了,都很心疼這個乖巧懂事的小皇子,巧月自然也心疼他,趕緊點頭,沈煙容就寫了信,把離開的時間再次確認了一下。
寫完這句的時候,摸了摸肚子裡的寶貝,才想起來剛剛有什麼事情給忘了,她是忘了把懷孕的事情告訴林晏修,打探他的意思了!
偷偷的在下面寫下了這個秘密,怕被人打開瞧見,隨手撿了條不怎麼用的帕子,包在外頭,準備明日送去林府,才上床休息。
閉上眼的時候還在想,一定是剛剛被林晏修的臉給迷惑了,不然怎麼這麼重要的事情又給忘了,下回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把這個告訴他。
又想到他的低啞清冽的聲音,輕輕的說著等我消息,就止不住的想笑,睡意也來的特別的快,一夜無夢到天明。
同樣在懊惱的還有林清朔,說好要和沈煙容劃清界限的,可看著她倔強又可憐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多提點了幾句,罷了,只要她答應走,等還清這筆賬他們自然就不會相見了。
第二日,林清朔起了個大早,他因為身體不適已經靜養了數日,也該回京了,剛想著阿和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大人,江南前夜又降暴雨,多處河壩決堤,八百里加急已經送進宮了。」
「立刻回城,召集戶部上下堂內議事。」
嫺熟的上馬出門,王平就正好來給林晏修送東西,是昨天沈煙容忘了給他的月餅,以及夾在下面的紙張。
林清朔無暇去看就讓阿和收好一併給帶上了,然後才翻身上馬,飛奔而去。
馬兒路過別院門口的時候,趙秉辰正好到點該吃早飯了,聽到馬蹄聲給就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馬上飛馳而過的林清朔。
趙秉辰深居宮中,林清朔也不常進宮走動,這麼看了一眼總覺得有些眼熟,但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也就拋到了腦後。
原本還在想著要去問問沈煙容他們隔壁住了誰,可一進院子注意力就被小玉給吸走了,哪裡還想的起來一個有點眼熟的陌生人。
沈煙容得知林晏修突然走了的時候,正好在陪趙秉辰給小玉梳毛,哦的點了下頭,就繼續手把手的教趙秉辰。
反倒是巧月緊張了很久,一直擔心沈煙容會不高興,這個林公子也真是的,突然就走,也不留個信給郡主,沈煙容笑著說巧月是想多了。
她雖然不知道林晏修的具體工作是什麼,但她覺得兩人以現在的關係,還不到她來干涉這些的地步,就算以後真的有可能在一塊,她也希望兩人不要因為對方放棄自己想做的事情。
又過一日,是給小玉送貓草的日子,林家的下人準時的送來了東西,沈煙容也如願的在裡頭找到了一張書函。
是讓她不要擔心,他過幾天就回來的內容,沈煙容小心的把這張和之前的那張放在了一塊。
有些讓她搞不懂的是,她送出去的那張字條,他看了嗎?
如果看過了還會這麼淡定?好像以他的性子她也想像不出來,他不淡定應該是個什麼樣子的。
笑著把信收好,其實送出去她就後悔了,這件事她還是當面和他說會更好,還是讓他忙一點沒時間看吧!
經過這段時間的細心調理,趙秉辰終於飯量變多了一些,連帶著氣色也好了一點,雖然還是瘦弱的樣子,卻看上去精神多了。
這一切淑妃都看在眼裡,因此也非常的感激沈煙容,怕她無聊還會過來陪她打打葉子牌消磨時間。
相處的時間一長,兩人也話裡話外的親近了很多,淑妃比沈煙容年長一些,又因為當了母親,看沈煙容就跟看自己妹妹一樣,總是會語重心長的約束她。
而沈煙容不但不反感,還很喜歡這種被人管著的感覺,她從小就渴望能有人像淑妃一樣嚴厲的告訴她什麼不能做。
只是,她從來都是一個人。
這日午後,也是林晏修離開的第七日,沈煙容和淑妃一塊在試驗她新搗鼓的燕窩面膜。
她的養生館為了貼合市場,一定得有女性基礎,那麼不管古今中外所有的女子都要保持美,她的養生館就能持續的開下去了。
去妊娠紋是第一項業務,產後恢復是第二項,美容修身是第三項,簡直分分鐘就能賺個滿盤啊!
正好旁邊無人,淑妃就和沈煙容說起了悄悄話,「這段時日多虧了你,辰兒開朗多了,也愛吃東西了,感謝多餘的話我就不多說了。」
沈煙容笑了笑臉上敷著面膜差點掉了,淑妃這個直來直往的性格她很喜歡!
「我收了消息,有林大人的幫襯,江南的水患提早解決了,不到半月二皇子就該回朝了,最近陛下的身子也不好,等辰兒穩定些了,我也該帶他回宮了。」
「林大人?哪位林大人?」
淑妃難得看著沈煙容打趣了一二,「還能有哪位林大人,不就是你那位未婚夫婿林清朔林大人嗎?林家如日中天,他又是陛下最放心的人,不出半年,必將入閣為輔臣。」
沈煙容哦了一聲,又覺得有些不對,難道這會林清朔就和趙驛凱搭上線了?
「蘇姨可別瞎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攀附林大人,他以後可不止是陛下的紅人,更是二皇子的心腹重臣,誰都知道,他與我的婚約早就做不得數了。」
淑妃感慨了幾句,是她錯過了好姻緣,就沒再說林清朔的事。
沈煙容有些捨不得淑妃和趙秉辰,但她也知道,宮裡才是適合他們的地方。
點了點頭,故意開懷的說,「你們早些走了,我也好耳邊清靜。」
淑妃卻沒有跟著笑,歎了口氣,「你是什麼處境沒人比我更清楚,這幾日我也考慮過了,等我和辰兒回宮的時候,我便安排妥當帶你走,楊文波這邊你不必擔心,我都能解決。」
沈煙容的心裡一暖,如果沒有林晏修的話,她肯定會跟淑妃走的,她相信淑妃是全心全意的為她考慮。
「蘇姨是誠心我知道,但此事我已經有了主意。」淑妃原名秦蘇,兩人年紀上下不大,可因為趙秉辰喊她姐姐,淑妃就仗著輩分讓她喊姨,這還是她頭一回認真的喊。
「因為那個男子?」
他們隔壁住了個陌生人,還經常來往,淑妃當然知道,只是還沒有機會見過。
看著沈煙容笑著點了點頭,淑妃沉著臉點了點她額頭,「真是沒出息,這個世界上啊,男人的話最是不可信,我是過來人清楚的很,早晚有你哭著求我的時候。」
沈煙容撒嬌的抱著她的手臂,「那到時候你可千萬得收留我和孩子才行。」
淑妃這才笑了出來,「那我就姑且看在孩子的份上收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