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聖卓坐在沙發上吊兒郎當的問辦公桌後的陳慕白,「陳三兒啊,你說,按理呢,你該叫孟萊一聲小媽,以我和孟萊的瓜葛,你怎麼著都得叫我一聲小爸吧?」
陳慕白正忙得焦頭爛額,聽到這裡火一下子冒了上來,拿起手邊的文件夾就朝江聖卓扔了過去,「滾!」
江聖卓偏偏身子躲開襲擊,看到陳慕白氣急敗壞的樣子終於報了「舅舅」之仇,心滿意足的笑嘻嘻的離開了。
顧九思通過半掩的門看進去,陳慕白正心平氣和的埋著頭認真的看著什麼,似乎剛才發火的人根本不是他。顧九思忽然有種感覺,也許,陳慕白方才並沒有生氣,他只是為了讓江聖卓好受一些,而又不好直說,似乎只能用這種方式。
顧九思在心裡鄙視他,當真是彆扭又幼稚。
江聖卓,喬樂曦和孟萊的瓜葛,她多多少少也聽到一些,自從喬樂曦走了之後,江聖卓的變化她也是看在眼裡,眼看著心愛的人遠走異國,他卻什麼都不能做,那種滋味不好受吧。
顧九思又抬頭看了眼陳慕白,也許,他並沒有那麼討厭江聖卓。也許,江聖卓並不怪他。
幾天下來,陳慕白終於說服了美國那邊的投資者,他也終於鬆了口氣,於是又開始折騰,剛剛過了四點,就嚷嚷著要回陳家老宅吃晚飯。
顧九思和陳靜康交換了個眼神,去吃飯是假,去找陳老和孟萊的不自在是真。
每次江聖卓來噁心完他,他就會緊接著去噁心那兩個始作俑者,半點虧都不吃。
顧九思在心裡歎了口氣,陳銘墨交給她的任務她還沒完成,別說認識了,現在陳慕白大概連舒畫是誰都不知道,今天去陳家,陳銘墨勢必是要問她,到時候她該怎麼回答?
顧九思琢磨了一路也沒琢磨出什麼名堂,回神的時候車已經到了陳家老宅門口了。
顧九思每次來都是走側門或者後門,只有跟著陳慕白來的時候才會走正門,景致果然不一樣。
前院的廳前有一架紫藤,花開的時候應該會很漂亮,現在只剩下乾枯的枝葉。
陳慕白走著走著忽然轉身,似笑非笑的看著顧九思,漆黑的眸子裡滿滿的都是嘲諷,半晌才開口,「你沒來過這邊?按理說這裡你來的比我勤啊。」
顧九思垂著眼睛呼出口氣,他就是要讓她難堪。正是下午忙碌的時間,小院裡不時有警衛員和管家傭人經過,就連旁邊站著的陳靜康都有些尷尬的低下頭去東瞧西看。
她知道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吃裡扒外的人,都在心裡嘲笑她看不起她,可她只能忍著。
他偏偏還時不時的說出這種帶刺的話來提醒她。
他說的沒錯,陳銘墨是經常叫她到這裡,或者問陳慕白最近的行蹤,或者是讓她做什麼。她也並不是知無不言,她知道她要在陳銘墨和陳慕白之間找到平衡點,如果一邊倒早晚會出事,可夾縫生存哪有那麼輕鬆自在?他以為她當真願意這樣?
陳慕白的冷嘲熱諷,陳銘墨嫌她無用,接下來的路她又該怎麼走?
儘管她經常來,可王府花園很大,顧九思很次來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路線,而且目的地只是東院,其他地方她根本沒去過,他又何必說這種話來刺激她呢?
顧九思突然抬眼看向陳慕白,冷冷的看著他不說話,倔強而漠然。
陳慕白挑了挑眉,她的伶牙俐齒他是領教過得,似乎對她無聲的反抗很感興趣。
陳靜康在一旁緊張的看看陳慕白,又看看顧九思,真怕下一秒兩個人就拔劍開打,血濺三尺。
大概陳慕白也沒打算繼續讓她難堪,和她對視了幾秒鐘婚後便繼續往前走,一臉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輕鬆,「小康子啊,去廚房讓他們多做幾個我愛吃的菜。」
陳靜康正想從劍拔弩張的氛圍中脫身,應了下來一溜煙就跑了。
陳慕白走到書房門口正準備進門,被警衛員擋了下來,陳慕白一揚眉毛,警衛員便自發的報告。
「陳老今天去軍事基地看軍事演習,中午回來便叫了幾個人在裡面開會,一下午了都沒出來過。」
陳慕白打了個手勢,警衛員似乎有些為難,但最終還是讓到了一邊。陳慕白湊到門邊聽了幾句後神色未變的轉身去了旁邊的花廳裡喝茶。
顧九思不知道陳慕白聽到了什麼,從他坐下之後便保持著那個姿勢沒動,眉目沉靜的出神。
顧九思默默的站在旁邊。
直到聽到吱嘎一聲書房的門響起,隨後便是錯雜的腳步聲,他又等了一會兒才收起剛才的神色伸手去端茶杯。
直到一輕一重兩道腳步聲移動到了花廳門口時陳慕白才緩緩開口,「揚子江中水,蒙頂山上茶。蒙頂甘露本是佳飲,又千里迢迢的引了揚子江的水來,陳老真是會享受啊,當真是不知節儉為何物。」
果然下一秒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子挽著陳銘墨走了進來。
顧九思輕輕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倒是陳慕白沒有一絲對長輩的尊重,慵懶的歪在沙發上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著那個年輕女子。
不過那眼神怎麼看怎麼不正經。
陳銘墨沒理會他的調侃,「有得喝你就喝,哪來那麼多廢話。」
等兩個人坐下後陳慕白開口,「這就是你的新寵?」
陳銘墨似乎早就習慣了他的說話風格,不見動怒,只是語氣平常的做介紹,「這是你們第一次見面,孟萊,陳慕白。」
陳銘墨是那種看上去很陰的人,他隨隨便便看人一眼,就會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可陳慕白似乎自帶屏蔽系統,一點感覺都沒有,依舊痞痞的坐著。
孟萊乖乖巧巧的打招呼,「三少爺。」
陳慕白又看了孟萊幾眼,那眼神怎麼都不像是繼子看繼母的眼神,轉頭去問陳銘墨,「您說,我該叫她什麼?」
顧九思在心裡一激歎了口氣,陳慕白果然是來找茬的。
她看了看眼前的女孩,長得很不錯,看上去溫柔可人,雖然得到了陳銘墨的認可,卻一點都沒有盛氣淩人的驕縱,不過能站在陳銘墨身邊的女人,自然不會如她外表那般人畜無害。
陳銘墨喝了口茶,「雖然你們年紀差不多,可輩分在那裡,該叫什麼叫什麼。」
陳慕白一臉猶豫,「恕我冒昧的問一句,您二位的關係受法律保護嗎?如果不受法律保護,您曾經有過那麼多女寵,我實在不知道媽這個字前面的數字是幾。」
孟萊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綠。
陳銘墨把手裡的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杯中的茶水濺了出來,「放肆!」
陳慕白倒是一丁點也沒被嚇住,「這就聽不下去了?外面說的可比這難聽多了。當然您肯定是聽不著的,誰敢當著您的面說啊,不過您不在的時候那就不好說了,要不我把聽到的說給您聽聽,讓您高興一下?」
陳銘墨正要發作,警衛員進來說晚飯準備好了。
大概是陳慕白難得回家吃飯,陳銘墨不願意父子倆鬧得太僵,便擺擺手作罷,「行了,先去吃飯吧,九思也一起去。」
陳家家教一向嚴格,吃飯的時候沒有人說話,只剩下偶爾瓷器碰撞的聲音。
顧九思心不在焉的走過場,陳慕白忽然轉過頭來看著她,在出聲的同時,筷子掉落到了地上。
「幫我撿一下。」
顧九思警惕的看了他一眼,他的樣子根本就像是知道筷子會掉下去一樣。
她彎腰下去撿筷子,然後僵硬著身體直起身來,不可思議的看著陳慕白。
陳慕白衝她笑了笑,拿過傭人送過來的新筷子繼續吃飯。
顧九思卻再也無心吃飯,果然又上了鬼子的當了!她大概又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或者是陳慕白故意讓她看到的。
這種世家,在光鮮亮麗的表面下,多得是糜爛肮髒。
桌上一切如常,桌下卻春光乍泄,繼子和繼母的腿早已糾纏在了一起。
顧九思忘了,陳慕白是個百無禁忌的主兒,年輕後媽與繼子之前的忌諱他根本不在乎,亂/倫在他眼裡根本就不存在,他就是這麼陰暗,他是黑夜裡的撒旦,他不怕下地獄,他要拉著所有人陪他下地獄。
顧九思忍不住又看了陳慕白一眼,他神色沒有半點異常。
顧九思又看了眼孟萊,顯然這位並沒有陳慕白的演技好,小臉微紅,似乎是沉浸在甜蜜戀愛中的小女孩,卻不知那是個萬劫不復的深淵。也是,陳慕白比起陳銘墨來年輕,俊美,他主動示好,沒有女人會拒絕。
又或許她更是個中高手,打算父親兒子通吃?
顧九思小心翼翼的看了陳銘墨一眼,卻看不出什麼,陳銘墨在政壇沉浮幾十年,也就練就了心有驚濤而面無波瀾的本領,就算他察覺到,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一絲一毫。他是打算默許了?
顧九思只覺得頭疼,侯門深似海,她根本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顧九思回神的時候就看到陳慕白在瞪她,眼裡的寒冰如同飛刀一樣向她飛來。
她心裡一驚,他是怕她會向陳老告狀?
他想多了,她不是多事兒的人,她自然之道什麼叫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種事兒她向來有多遠躲多遠,更何況她根本說不出口。
她忽然覺得陳銘墨有些可悲,英雄遲暮,被身邊的親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真是可憐又可悲。
正當顧九思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在陳慕白的飛刀之下時,陳銘墨的聲音緩緩響起。
「不要對你大哥打壓的太厲害了。」
陳慕白極不屑的哼了一聲,「我們鬥得越厲害,您不是越開心嗎?」
陳銘墨緩緩放下筷子,「現在你還根基未穩,不是翻臉的時候,董家勢力不容小覷,還有陳慕昭,他們哪個是善茬?陳家還有那麼多長輩在,他們現在是忌憚著我,如果我不在了,你覺得你能占到什麼便宜?」
陳慕白漫不經心的回了句,「沒本事的人才會靠女人。」
陳銘墨剛才壓下去的火又冒了起來,「你說什麼?!」
陳銘墨當年能做上掌門人的位置,除了自己的手段外,陳慕雲母親的娘家董家也是出了不少力,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頭刺。
「哦」,陳慕白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我又不是說您,您激動什麼。」
說完又拿筷子戳著碗裡的白米飯,狀似無意的問,「這水放多了吧?您喜歡吃軟飯?」
陳銘墨徹底被惹怒,啪一聲扔下筷子,「滾出去!」
正巧陳慕雲正走進來,聽到這句嚇了一跳,一臉懵懂,「爸……我怎麼了……」
陳慕白支著額頭悶悶的笑出來。
陳銘墨皺著眉頭,不耐煩的開口,「沒說你!」
陳慕雲往餐桌上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麼,瞬間就變了臉,「喲,沒說我?那就是慕少又惹您生氣了?」
陳慕白向來是不屑於和這個所謂的大哥說話,扔了筷子就要走人。
陳慕雲似乎想要攔住,被陳慕白一個眼神嚇了回去。這個男人除了母親家的那點勢力簡直是一無是處,怕是連孟萊那個女人都鬥不過。
陳慕白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問,「對了,您剛才說的那事兒什麼時候執行啊?」
陳銘墨怒氣未消,「什麼事兒?」
陳慕白頓了一頓,「就是您不在了那事兒啊。」
陳銘墨才拿起的筷子又扔了出去,「滾!」
陳老爺子氣得額頭青筋直跳,指著門口全身直哆嗦。
陳慕白轉過頭慢悠悠的往門口踱步,懶懶的開口,「抓緊啊,我等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