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慶州的時候,照舊是一家人等在碼頭來接她,雖然故作鎮靜極力壓抑喜意,但終歸過快的腳步與發亮的眼神出賣了所有。
看著父親、繼母還有朝她揮著雙手的弟弟,以及冷風中依舊風度翩翩的黎先生,顏書語笑了下。
無論如何,每次她回到這些人身邊時,心裡都是滿足且安寧的。
比起昌州初冬的寒意入骨,慶州這裡仍舊留著幾分暖意,她的院子裡,一叢叢的金黃菊花與鮮妍艷麗的木芙蓉仍舊盛放,入眼的亮色終於讓她有了回家的實感。
李媽媽和秋玲前陣子回了烏安縣探親,替自家姑娘操持秋玲在家鄉的婚事,顏書語雖說沒見到人有些失落,但只要想起無需面對奶媽媽的苦口婆心與擔憂,這心裡總歸輕鬆了兩分。
別的還好說,這種情深意切的擔憂她最是難以承受,因為她現在和以後的日子注定了這離別與遠行只會越來越多。
慶州這邊在她離開的日子裡確實積壓了不少事情,最嚴重的一件要屬朱家在生絲與布匹生意上的自作主張,顏書語離開之前就猜測朱家或許會同高家聯手,但沒想到雙方之間的合作遠比她以為的要深入。
如今,高家一倒,朱家瞬間被拖累,如果不是時間緣故這還未來得及壓上全部籌碼,只怕經此波折慶州商市又要動蕩。
所以,朱家那位主事人遞帖子上門來求見拜訪時,她毫不意外。
「妳出外的這段日子,我拒了不少次。」顏三老爺坐在旁邊喝著新茶,神情擔憂,「他們家今年栽了大跟頭,這為了再起來肯定是無所不用其極,若是他好言相求還好,但若是想要走歪門邪道,妳也得防著點兒。」
雖說女兒的聰明與出眾他早已知悉,但該提點的還是要提點,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自家做事清正,卻不能保證這世上所有人都同他們一樣。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不可無。
顏書語點點頭,微微一笑,應下父親的擔心與教導,「父親說的,女兒都記在心裡。」
顏三老爺嘆口氣,眉間褶皺鬆了些許,女兒聽話又乖巧,但同時又格外有主意,每當他想著要拘束她一兩分別那麼辛苦的時候,這心裡又捨不得。
她是如此喜愛她正在做的這些事情,每次忙碌起來時,一雙眼睛閃閃發亮,他不忍拘束她,也不忍讓她只能困在內院。
這世間的人千姿百態,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就如同他,喜歡良田良種多過財貨金銀,周氏喜好安靜,只願在家中做賢妻良母,小兒子讀書上進展慢,但書畫上別有天分,只是一家人就有如此諸多的不同,更遑論這偌大的人世。
在望京得了皇帝陛下的御賜婚姻,他心裡為女兒的將來安穩兩分,聖旨賜婚,比之平常婚約總多了些分量,不管未來她和裴郁寧走到哪種地步,有這麼份賜婚聖旨在,她最壞也能保住她身為嫡妻的尊嚴。
縱然他希望女兒姻緣順遂,福澤深厚,但世間男兒多薄幸,他不能將她的未來全賭在裴郁寧的承諾上,這也是為何他現在不拘著她行商的原因,多這麼一分底氣,她日後嫁了他,總能讓自己多兩分活路。
在顏三老爺以為女兒出門去見了朱家那位主事人時,卻不料她坐著馬車帶人去了城中的如意樓。
作為城中常年生意不錯的酒樓,如意樓的背後是江州林家,當年,她和林家的生意也是在這裡開始,於荊州商市談成的。
三樓雅間中,顏書語正欣賞著牆上的寒梅圖,門就被人敲響。
「顏姑娘,許久不見。」那站在門口的一男一女,容貌雙生,一個英姿颯爽一個瀟灑文雅,正是許久不見的林家雙生子姊弟林玉丹與林玉麟。
「兩位,許久不見。」顏書語笑著同人見禮,「此次出海平安歸來,值得慶賀。」
「比起場面話,我更喜歡妳送來的那批新瓷。」林玉丹笑容爽朗,身上還帶著遠途歸來的海風味道,「聽說是妳送過來的賀禮,我在這裡先謝過了。」
或許是常年和弟弟一起在外跑船的緣故,比起女子之禮,林玉丹更慣於男子做派,那拱手的一禮有著即使是男子也少有企及的寫意瀟灑,比起有些沉默安靜的弟弟,她似乎更像一個哥哥。
顏書語請人入座,笑著道喜,「聽說林姑娘明年成親,難得這次能見到,我怎麼都要給一份添妝禮,若能得姑娘喜愛是再好不過了。」
林玉丹嘖嘖感嘆,臉上帶著幾分不羈笑意,「妳說妳還是老樣子,裝模作樣的,送這麼份大禮,我家裡老頭子美得都快走不動路了,天天抱著那新瓷傻樂,要是妳說用錢買,天知道他會給妳送上多少錢,只怕我們外面跑一趟生意還不夠那幾個碗碟瓶罐的。」
林玉麟無奈的看了自家姊姊一眼,出言警告:「姊姊,不可失禮。」
「行了,我們女人說話,有你小子什麼事兒?」林玉丹推推弟弟,滿臉嫌棄,「你要是有空就下去給我整治一桌好菜,好久沒回來,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雖說早已習慣了自家姊姊的葷素不忌,但在外人面前這麼失禮總歸不好,不過鑒於顏家姑娘早已習慣了姊姊這副樣子,林玉麟抱歉一笑,起身離開,將雅間留給兩個女人。
「我這個弟弟,」林玉丹撇嘴,「從小就這麼副老成樣子,以後也不知道誰家姑娘那麼倒楣嫁給他,只是想想,我就覺得那姑娘可憐,天天要對著一個悶葫蘆。」
顏書語給人倒了一杯茶,笑而不語。
一家人,自己再嫌棄都是有道理的,但若別人說上一句不好,這心裡就不爽快,作為雙生子中的姊姊,林玉丹這個毛病比別人更嚴重,所以顏書語從不搭話。
自己嘮了兩句覺得沒意思,林玉丹對她擠眉弄眼,嘴角一點壞笑,「我來這邊的時候,聽說妳和西北那個未婚夫被賜婚了?說吧,什麼時候成親?我這次回來帶了不少好東西,收拾出來幾件給妳做賀禮。」
「我們暫時不會成親。」顏書語實話實說,「時機還不到。」
林曉丹的驚訝只是一瞬,隨後直問關鍵,「妳不想還是他不願?」
顏書語看著這姑娘躍躍欲試的神情,不免失笑,如果她說一句裴郁寧不願意,下一刻這姑娘就能給她介紹林家的公子,她秉性如此,以前到現在,她也習慣了。
所以,對於她的問題,她照舊答得誠實,「我不想。」
「有志氣!」林玉丹豎了大拇指,一臉羨慕。
比起其他人,她的反應是顏書語覺得最好笑的,果不其然,說完之後這姑娘就擺出了一副嚮往神色,「如果不是我家老頭子以死相逼,誰想嫁人啊?」
「不是說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林玉丹那個未婚夫顏書語是知道一些的,聽說和林家是通家之好,和林玉丹從小一起長大的,也是娃娃親,感情上深厚得很。
她如今二十二歲,這年紀已經拖得太大,所以林老爺子也是沒辦法才「以死相逼」,逼著女兒嫁人。
同樣,也是因為那家的公子等了太久,這家裡催得厲害,若是他們再不成親,家裡就要給他另尋親事,他不想娶她人,為此這才催著成親。
林玉丹提起她那樁婚事,就一臉頭疼,「如果不是他死拖著不解除婚約,老頭子也不會這麼逼我,畢竟,不嫁人的老姑娘我林家還養得起,但是他在家裡那麼一鬧,我不嫁也得嫁。」
「為了兩家的情誼,為了林家的臉面,我得嫁。」她說得輕描淡寫,卻全程不提感情。
顏書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難得的有些好奇,「妳不喜歡他?」
林玉丹翻了個白眼,似是對這個問題覺得好笑,「要是喜歡他,妳覺得我能拖到現在?」
她神情似是有些惆悵與苦惱,「比起那什麼見鬼的男人,我更願意在海上飄著,外面的世界那麼大那麼美,誰願意拘在後院裡和一幫女人爭一個男人,過的日子裡只有生兒育女和爭寵鬥艷?」
林玉丹的心情,顏書語多少能了解,就像她現在,只願意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有人能逼她,她也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逼迫她,她說過要讓自己過得好,就一定會盡力讓自己過得舒心痛快。
「以這種心情出嫁,妳的未來會很糟糕。」顏書語不是預測,只是指出事實。
林玉丹點頭,「我想像不出自己被關在後院裡過日子的模樣,也懶得理會那些家長裡短,我想做的就是去外面跑船,看很多風景,找很多好東西。」
「當年,我能上船,吃了很多苦,就這麼讓我放棄,我不甘心。」女人是不能上船的,林玉丹從小就知道,但卻不甘心,所以努力這麼多年,捨棄太多東西,終於換來如此的自由,她不捨得也不能放棄。
顏書語給她斟了一杯茶,笑著搖頭,「原本見你們,是想和妳談談讓林家入駐慶州商市的事,不過現在看來,妳志不在此。」
聽了她的話,林玉丹來了點兒興趣,「朱家的事我也有所耳聞,妳這是打算踢他們出局,找新幫手?」
顏書語點頭,「他們家負累太多,從前能合作是因為我讓步讓利,如今我起勢,這格局本就應該變上一變,高家的事只是適逢其會。」
「說得也是,他們家從前確實貪了些。」林玉丹認可,「不過,妳和我談商市的事,確定沒搞錯?我還以為這種事情妳只會和我弟弟談。」
「和林家合作是為了大局,至於和妳談,」顏書語笑笑,「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妳看中了我?」林玉丹好奇,「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慶州商市是我的根基,為了日後走好我另一條路,這根基必須穩。」顏書語說得輕描淡寫,「未來幾年內,我的重心都會放在西北,慶州這邊必須有人幫我看著。」
「所以妳找我?」林玉丹指著自己,神情怪異,「妳手底下那麼多人,結果妳找我一個外人幫忙?」
「不行,老頭子不會同意的。」她連連搖頭。
顏書語輕笑出聲,指尖點了小姑娘額頭一下,在她的年紀面前,二十二歲的林玉丹也只是個還未長成有些任性的小姑娘罷了,但品行不錯,未來可期。
「我找妳不是讓妳賣身給我做事,只是希望妳能代表林家入駐慶州商市,和我聯手,等妳慢慢上手之後,我再去西北就放心得多了。」她實話實說。
林玉丹神情狐疑的看了她幾眼,似是在思考,不過眼神中卻毫無抗拒,顯然也是覺得這提議有趣。
最後,她提出了最大的疑問,「妳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顏書語看人一眼,慢慢品了口茶,說出實話,「或許妳以為妳喜歡跑船,但在我看來,並不是。」她神情安然,沒有戳破別人心事的不安與顧慮,「妳只是不喜歡被關在內院的命運,只要給妳一個向外的機會,妳總會選擇反抗,選擇抓住。」
「現在,我給妳這個機會。」
林玉丹神情肅然,眼中沒了之前的輕鬆自在,表情認真的看著面前坐著的人許久,緩緩開口:「妳好像認定妳說的是事實。」
顏書語只笑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認真問她:「不管是不是事實,我只問妳,如果我給妳這個機會,妳捨得放棄嗎?」
林玉丹幾乎是立刻聽到了自己心底的聲音:不捨得!
她不捨得放棄這個機會!就算不是出外跑船也好,只要能獲得自由,能在外面看到更廣闊更多姿多彩的世界,她就願意答應!
「如果妳不想被家裡推出去,就做好選擇。」顏書語放下茶盞,拍了拍小姑娘的手背,「只有妳自己有足夠的價值,別人才不捨得放棄妳。」
「慶州這邊,林家若來主事人,我只屬意妳,妳可以這麼告訴妳父親,至於之後的事,妳自己解決。」
她起身,理了理衣擺,笑看向眼神凝重的林玉丹,「若是妳下定決心要做,冬至前給我回覆,這樣我也好安排妳同其他人見一見,尤其是霍家,日後你們要一起合作的機會多得很,總歸要熟絡兩分。」
「霍玉郎?」聽到霍家兩個字,林玉丹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位荊州美玉郎。
「霍家是我在荊州的合作者,慶州這裡,是妳代表的林家。」顏書語抬腳朝外走,「這是我的誠意,希望妳不會讓我失望。」
見人快要出門,林玉丹忍不住出言阻止,「等等,我還有一件事要妳幫忙。」
聽了小姑娘那句話,顏書語知道,她心中已有主意,果然痛快果決,她眼光不錯。
於是,她也捨得轉身看她,「說來聽聽,我能幫就幫。」
「家裡的那樁婚事我不想要怎麼辦?」這是林玉丹心底最犯愁的事情,如果兩家之間沒有情誼,不是通家之好,她也不必如此煩惱,只管輪番手段上陣逼人退親或者自己退婚即可,但人不是一般的人,這手段自然不能用,否則老頭子肯定打斷她的腿。
顏書語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姑娘,那過於認真的審視眼神,少見的讓林玉丹起了幾分羞澀與扭捏,「怎麼了?這麼看我?」
「林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顏書語臉上多了兩分笑意,「妳是個姑娘家,不想成親的話,這能使的手段多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耍賴打滾,端看妳喜歡用哪種,不過只要能達到目的,全部用上一遍也是可以的。」
林玉丹聽完,目瞪口呆,顏書語笑笑,直接出了門,林玉麟站在外面,見她出來,神色有些複雜,但最後還是躬身行了大禮。
顏書語應下,下樓回家。
雅間內林玉丹震驚的神色慢慢褪去之後,取而代之的是躍躍欲試的興奮與激動,見弟弟進來,她嘿嘿笑了兩聲,神情奸詐得厲害。
林玉麟嘆息一聲,看著自己唯恐天下不亂只打算鬧個天翻地覆的姊姊,低聲叮囑:「鬧也要有個分寸,別氣到父親。」
作為雙生子,他對自家姊姊的心情最清楚,所以這次他才沒攔著她,無論是她應下顏家姑娘的邀約還是打算退婚。
不過,就算要鬧,也得有分寸,否則林家的家法也不是吃素的。
「我覺得她給我出的主意特別好。」林玉丹笑得就像偷腥的狐狸,心事盡去之後,她又恢復了往日裡的精神。
作為比姊姊要聰明上許多的弟弟,林玉麟看得清楚,「她看透了父親的脾氣,教給妳的手段自然能打蛇七寸。」
原本最清楚自家父親性子的該是他們自己,但他們兩個卻一直為婚事苦惱,完全沒想到這些,只怕也是身在局中亂了心神的關係。
「不過,她果然跟傳言中一樣,讓人捉摸不透。」林玉麟自問看人有一手,幾次交鋒,卻看不透這位顏家姑娘的脾氣與手段,總歸,她做事常常出人意表。
荊州、慶州、望京以及西北三州,作為走得近關係密切的人家,他們知道不少內情,只能說,她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把咱們家拉攏過來,把朱家推到霍家那邊,怎麼都不吃虧。」林玉丹喝了一大口涼茶,心情甚好,「縱然咱們覺得自己沒吃虧,但等日後看透她的手段,這心裡總歸是要憋屈自己遲鈍的。」
他們家老爺子就是,之前西北三州的南糧北戰他本十分不看好,誰知道望京那位義安太后會出手相扶,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她一個不少全佔了。
「這天底下,就是有運氣這麼好的人啊。」她嘖嘖感嘆。
「運氣有,但更多的還是人心謀算。」林玉麟敲了自家姊姊額頭一記,忍不住教育。
林玉丹翻個白眼,一拐子捅了弟弟肺管子,然後哼著小曲兒在弟弟的哀號呻吟中晃悠著出了雅間,臭小子,敢對她動手,也不看看自己那點本事,這麼快就忘了被她揍得爬不起來的日子了?
如意樓外,北風呼嘯,落葉紛飛,這忙碌的一年又快到頭了。
* * * * *
顏書語最終還是沒見朱家人,雖然外面流言紛紛,說顏家不顧情誼,但終歸只是暗地裡被人說道的流言,但凡慶州消息靈通點的人家,私下裡只會笑朱家識人不清,丟了西瓜揀芝麻,卻不會去觸顏家的霉頭。
如今的慶州城,顏家是最硬的山頭,一般人沒兩分底氣,別說去踫,想都不要想,只因這商市裡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會著了別人的道,畢竟,顏家手眼通天,合作者甚多,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人賣了在顏家面前做好。
所以,穩妥起見,選擇合作總比敵對要強,而且顏家做生意比從前的朱陳趙劉手縫要寬許多,對方既然不為難人,生意人和氣生財,他們自然也願意少觸霉頭。
顏書語在慶州忙碌,昌州那裡年前送了幾次東西過來,連帶著還有裴郁寧的兩封信,第一封全是空白,她看了許久,第二封,他只寫了一句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那天外面下了小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顏書語落筆寫下了明年春天四個字,將信封好又讓人送了回去。
慶州這邊的事情得半年才能安排好,半年後,西北那邊她得去看看,不管見不見他,她都得去。
這以後的每一年,或許都是這樣的,站在窗前,冰涼的雪花拂到臉上時,她如此想。
這個家裡,關於她的婚事,她只和父親深談過,畢竟,如果她拖著許多年不嫁人,最應該知道一切的,就是父親。
他是一家之主,是她的生身父親,在婚事上的決定,必須得到他的認同與諒解。
至於繼母與弟弟,他們從來只以她的意願為先,不會多想。
她猶豫過,要選擇什麼理由說服父親,但等她打算深談一場時,他已經嘆著氣揉揉她的頭,神情釋然,「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管是好是壞,我都在旁邊守著妳的。」
他神情疲乏得厲害,似是老了許多,說完就離開了,顏書語不解,後來還是姜叔解了疑惑,只說西北那邊悄悄給老爺送了一封信,老爺看過信之後,在書房裡一個人坐了一晚上,之後就決定不貿然插手她的婚事了。
西北來的信,除了裴郁寧不作二想,但她並不知道那封信裡寫了什麼,父親也不打算給她看。
不過,既然他替她解決了問題,那她就能省些心思去做正事。
他那封信來的時間,正是她收到第二封信之前,顏書語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冬日裡她總是有些怕冷,一個人睡夜裡總是要醒。
從前以為是身體不好的關係,現在身體沒問題,才知道是習慣和心病,每到冬季,西北滴水成冰,邊關總是安寧的,那時候他能回家,所以冬天裡他總能在家,習慣了他在身邊,再突然消失就會不自在。
之前幾年還不覺得,但一旦找回那個習慣,骨子裡的依賴感就再難壓下去,這麼看來,她其實還是戀舊的。
舊人與舊物,總是難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