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仁福個子魁梧健壯,頭髮呈鐵灰色,自信而隨和,透亮的寬臉上有對明亮的眼睛,長著濃密的鬍鬚,年紀在四十許間,予人精明果斷又敢作敢為的印象。
楊子覺得,這個人不怎麼像商人,反倒像是那種做事果決的人物,果然,沈仁福真的很不簡單,聽到楊子說要幹掉駱馬幫和東海盟契丹人,立刻提供了一個有用的信息,原來在駱馬幫裏面有個號稱“小呂布”的二當家焦宏進,這人武功了得,頗為仗義,下邳百姓都對焦宏進很是擁戴,也正因為此,幫主都任對焦宏進很是忌憚,此次和契丹人結盟,都任有大半原因是針對焦宏進而去的。
焦宏進是反對和契丹人結盟的,但他畢竟不是駱馬幫的老大,反對無效,焦宏進也知道都任對自己猜忌,反對結盟無果之後,每晚流連青樓,借酒消愁。沈仁福因為喝焦宏進有些交情,私下裏也曾勸他離去,以免受害,但焦宏進家眷兄弟都在下邳,無法獨自離去,婉拒了沈仁福的好意。沈仁福提出,焦宏進在駱馬幫的威信還是不小的,至少有過半幫眾服他,如果要搗毀駱馬幫,從焦宏進身上入手,應該會有驚喜。
楊子大喜過望,他本來是特意過來跟洛其飛一起偵察的,並沒奢望過自己一個人加上十多名偵察營的人就能搞定駱馬幫,聽沈仁福這一番話,楊子知道有戲了。
在座三人,楊子,沈仁福和洛其飛均是聰穎之人,一點就透。楊子向沈仁福詢問了焦宏進常去的青樓和時間,洛其飛和沈仁福就知道他的計劃了。
商量了一陣,楊子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還挺嚴重的,立刻問道:“沈老闆剛才說焦宏進此人頗有人緣,在當地百姓心中很有威望是嗎?”
沈仁福點頭道:“此言非虛。”
楊子道:“那就不是什麼好事了,爭奪天下首先就要爭取民心,如果下邳的老百姓心向焦宏進,到時候我們就算打下下邳和駱馬湖,恐怕也站不穩腳跟啊。”
洛其飛和沈仁福的眉頭皺了起來。
楊子眼前一亮,道:“不如我們給都任散播點謠言,好使附近各城人心惶惶。那一旦我們幹掉都任後,人人都會加倍感激,這麼用幾句話就可把人心買回來,哈!還有比此事更划算的麼?”
洛其飛撫掌贊道:“唐王果然智計無雙,這都能想到。”
楊子呵呵一笑,道:“這也不算什麼,關鍵是謠言必須合情合理,這個嘛,沈老闆,你對這一帶熟悉,附近的百姓最怕什麼?”
沈仁福恭敬的道:“都任一直有意奪取微山湖旁的留縣和沛縣,那他就可在微山湖旁取得立足的據點,從而攻取微山湖附近的各大鎮,謠言可否在此事上做功夫?微山湖北通昭陽、獨山、南陽三湖,首尾相接,猶如一湖,一旦落入都任手內,整個山東的經濟命脈都會在都任控制之下。”
洛其飛道:“要取微山湖,必須先奪彭城,所以我們只要訛稱都任要進攻彭城,其他人可憑想像推測到他的野心和大計。”
楊子大贊道:“此事愈說愈真,連我都有點相信哩!不若再加鹽添醋,說會由摩會打頭陣,為他兒子窟哥報仇,所以會見人便殺,如何?”
洛其飛和沈仁福眼中情不自禁的流露出崇敬佩服的神色。
……
下邳城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很是熱鬧,在這戰亂的時代,人民就是人力物力的來源,都任約束手下,是常規而非例外,否則人民跑了,城市將成廢墟。
休息了一整個下午的楊子精神抖擻的按照洛其飛手下的報告,四處逛了逛,才向小呂布焦宏進常去的青樓行去。
此時的楊子又換上了那張其貌不揚甚至有點影響市容的人皮面具,大搖大擺的走進青樓的院門。
楊子擺足了大款的譜,隨意打賞,闊綽之極,老鴇見是大豪客,自然親自接待,楊子指名道姓要當紅的秋月姑娘。那老鴇面帶難色,道:“大爺令趟真不巧哩!秋月今晚給另一位大爺約下了。不如讓秋蓉陪大爺吧!無論聲色技藝,她也不會遜於秋月的。”
楊子豪氣萬千的道:“不妨事,我就是喜歡秋月姑娘美妙的歌聲,這樣吧,我也不擾你做生意,你安排我到她陪客的鄰房去,只要聽到她傳過來的歌聲,我就心滿意足了。”
老鴇暗忖這世上還有這麼癡情癡呆的傻帽,這種人的錢不賺白不賺,欣然領他登樓而上。
……
來陪楊子飲酒的秋蓉果然姿容不俗,且青春煥發,毫無殘花敗柳的樣子。
秋蓉見楊子相貌粗鄙,心中不喜,但出於職業素養,又聽老鴇說他出手大方,是以施展渾身解數,猛吃楊子哥的豆腐,楊子一邊凝神監聽隔壁廂房的動靜,一邊隨手在秋蓉的身上捏摸揉搓,秋蓉見他手段嫺熟,知道他是風月老手,不一刻,秋蓉已經身子發軟,裙下泥濘濕潤起來。
楊子表面上很投入似的,但卻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隔壁,聽到裏面推杯換盞,那秋月猜拳贏了,哄著焦宏進喝酒,楊子心忖是時候了,剛剛站起,準備過去拜訪,就聽一陣急劇的足音自遠而近,來勢洶洶。
十多人的足音經房門而過,止於鄰房門外。
不知誰踢門,砰地一聲,接著是焦宏進的聲音訝然道:“大當家!”楊子心中一震,知是都任來了,只不知什麼事令他如此氣衝衝的,絲毫不給焦宏進情面。
一個低沉沙啞,帶著沉重喉音的男聲喝道:“其他人滾出去!”焦宏進默然不語,秋月的足音離開廂房,忽重忽輕,顯是駭得腳步虛浮不穩。
房門關上。
“嘭!”都任拍案喝道:“告訴我,誰把我們進攻彭城的計劃洩露出去的?”楊子聽得目瞪口呆,心忖怎會這麼巧,同時暗贊沈仁福傳播謠言的高效。
焦宏進不悅道:“我不明白大當家在說甚麼?”
都任盛怒大罵道:“你不明白,那誰來明白,攻打彭城的事,只有你知我知摩會知,但現在外面傳言四起,連我們聯軍攻打彭城的先後次序都說得繪影繪聲,若非是你口疏說出去,難道是我或摩會嗎?你來告訴我吧!”
焦宏進沉聲道:“我焦宏進跟大當家這麼多年,何時說過半句謊話?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大當家不相信也沒辦法。”一陣難堪的沉默後,都任猛地起立,連說了三聲“好”後,像來時般一陣風的去了。
楊子強忍著出手的衝動,始終還是沒有立刻幹掉都任,楊子知道,如果這時候幹掉都任,想要和平接收駱馬幫是不可能的,不過,摩會和都任居然真的想要去打彭城,他媽的什麼玩意兒,難道不知道本大爺麾下有一萬五千精銳士兵嗎?他之前就聽洛其飛報告,都任的軍隊也才兩萬人而已,摩會的騎兵的確是精銳,但也只有八百之數,想要打彭城的話,除非突然襲擊,梁都的並一時沒反應過來的話才有這個可能,但就算他們打下彭城,楊子也相信他們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梁都隨即而到的援兵,都任和摩會簡直就是傻逼!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讓駱馬幫和摩會的東海盟聯軍攻下彭城的話,對民心的穩定是絕對不利的。
楊子霍然站起,向隔壁房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