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閥主決定的事,誰人可以更改?”宋智嘆息一聲。相比宋魯,主戰的宋智更希望宋缺能接受楊子,甚至希望宋玉致能嫁給楊子,那麼這樣的聯盟就更加牢固,楊子的勢力在東海、梁都一帶,四面均是敵人,但也因此更加的善戰,宋閥不缺糧草不缺兵員,更連接江海,水運便利,若是和楊子連成一線,整個南方必定成為宋閥和楊子的囊中之物,屆時長江以南皆是宋楊兩家的天下,成為連李閥都無法抗衡的大勢力,等到南方穩固,以南統北,驅逐胡人,一統江山,就算到時候皇帝之位給楊子來坐,那宋缺也是太上皇的存在,宋閥的勢力也將達到從未有過的頂點,可惜閥主的心意,捉摸不透啊!
宋魯雖然是主和派,卻也不希望閥主真的殺掉楊子。
宋玉致心焦如焚,道:“那怎麼辦?要不我去請我姐來?”
宋智苦笑道:“玉華也勸不動閥主的。”瞧了楊子一眼,道:“閥主試你的刀法是必然的事。問題是他會不會下手殺你。照慣例給他把名字刻在磨刀石的人,最終都會命喪於他刀下,只希望這次會例外。”
楊子渾然不在意的笑道:“可放心吧,未來岳父殺不了我的,我妖刀之名,難道是浪得虛名的麼?”
眾人見他信心十足,心中的憂慮不禁略微減輕。
來到內院,一道橫越池塘花圃的曲廊前,宋玉致、宋魯宋智均是止步不前,囑咐了楊子一番,三人便在外面等候,楊子拍了拍一臉擔憂的宋玉致小臉蛋,溫言道:“我的小玉致,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未來岳父刀法雖然高明,我打他不過,自會逃跑,絕不跟他糾纏,我還要留著寶貴的小命跟我的小玉致拜天地入洞房呢!”
宋魯宋智均在一旁,見楊子沒皮沒臊的說出這等話語,均是尷尬不已,宋玉致面紅過耳,羞得渾身燥熱,什麼話都不敢說,眼瞧著他沿廊前行,漸漸走遠。芳心忐忑,心神不寧的在旁邊的亭子裡坐了下來。
……
曲廊盡頭是座六角石亭,恰是池塘的中心點,被石橋連接往環繞庭院一周的迴廊處。楊子放眼四方,綠蔭遍園,步移景異,意境奇特,不禁讚嘆。
石橋通往另一進口,隱見其中是另一個空間,古樹參天,茂密碩壯,生氣勃勃。楊子穿過石亭,過橋登廊,通過第二重的院門,眼前豁然開闊,盡端處是一座宏偉五開間的木構建築,一株高達十數丈的槐樹在庭院中心氣象萬千,像羅傘般把建築物和庭院遮蓋,在陽光照耀下綠蔭遍地,與主建築渾成一體,互相襯托成參差巍峨之狀,構成一幅充滿詩意的畫面。
楊子大感暢快,繞槐樹一圈緩行欣賞個夠後,這才緩步登上有牌匾刻上“磨刀堂”三字的建築物的白石台階。
磨刀堂偌大的空間裡,一人背門立於堂心,身上不見任何兵器,體型像標槍般挺立,身披青藍色垂地長袍,屹然雄偉如山,烏黑的頭髮在頭頂上以紅中繞扎成髻,兩手負後,未見五官輪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氣概。
兩邊墻上,各掛有十多把造型各異的寶刀,向門的另一端靠墻處放有一方像石筍般形狀,黝黑光潤,高及人身的巨石,為磨刀堂本已奇特的氣氛,更添加另一種難以形容的意味。
楊子暗自嘀咕了一聲:“怎的古代人總喜歡把兩隻手放在背後,仰首望天,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高人模樣?”
腹誹了一通未來岳丈,楊子抱拳施禮:“晚輩楊子,拜見閥主。”
宋缺緩緩轉過身來,那是一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一對像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寬廣的額頭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靜中隱帶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鬱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邃得難以捉摸。
雖是兩鬢添霜,卻沒有絲毫衰老之態,反給他增添高門大閥的貴族氣派,儒者學人的風度。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配合他那均勻優美的身型和淵亭岳峙的體態,確有不可一世頂尖高手的醉人風範。
尤其是他精如光電的目光,給他目光掃過,似是有一種什麼事都瞞不過他的感覺。
楊子來自未來世界,見識廣博,從未將任何人真正的當做對手,即便是李世民也不例外,但此時此刻,楊子卻是對宋缺生出一種莫名的忌憚,站在他對面的宋缺,不但擁有一種絕頂高手的懾人風範,更有一種睥睨天下的霸主之威,就是這種氣勢,讓他感覺有了競爭對手的味道,甚至自然而然的散髮出令人臣服於他的心意。
“好厲害的氣勢!”楊子訝然自語。
宋缺仰首望往屋梁,淡然自若道:“自晉愍帝被匈奴劉曜俘虜,西晉覆亡,天下陷於四分五裂之局,自此胡人肆虐,至隋文帝開皇九年滅陳,天下重歸一統,其間二百七十餘年,邪人當道,亂我漢室正統。隋室立國雖僅三十八年,到楊廣為宇文化及弒於揚州而止,時間雖短,卻開啟了盛世的雛形,現今不論誰能一統天下,均可大有作為。”目光再落在楊子臉上,冷哼道:“唐王可知楊堅因何能得天下?”
楊子自然知道楊堅建立隋朝的前因後果,心忖若是能賣弄一番,得到宋缺的認可,說不定就不必打生打死,也免得小玉致擔心。
沉吟片刻,楊子道:“文帝楊堅的父親當年是北周的隨國公,後來楊堅繼承了父親楊忠的爵位,他一直處在掌握權力的高層地位上,雖說當初北周的皇帝對他存有戒心,但楊堅左右逢源,最終靠著北周的末代皇帝年紀幼小,制衡不了他,掌握了天下,隨後當上了皇帝,建立了大隋江山,楊堅雄才大略,不但統一了中原,結束了中原長期混亂的局面,還征服周邊異族,迅速強大繁榮,他在政治、經濟等制度方螟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在中央實行三省六部制,將地方的州、郡、縣制改為州、縣兩級制,地方官吏概由中央任免,由此鞏固了中央集權。之後簡化地方官制,修訂開皇律,改革貨幣,設置糧倉,推行均田制,一系列的政令措施,使得大隋成為我們漢人的天下,重現大漢的輝煌,他是我們漢人的英雄。”
其實,楊堅的確是個雄才偉略之人,楊子也刻意的頌揚了一番,因為他知道,宋缺是個民族主義者,這話,他肯定愛聽。
果然,宋缺連連點頭,仰天長笑,道:“說得好,當時北周幼帝繼位,楊堅大權在握,古來得天下之易,未有如楊堅者也。楊堅自輔政開始至篡位建立隋朝,首尾只是區區十個月,成事之速,古今未見。”又微笑道:“楊子你可知楊堅因何能這麼快成不朽之大業?”
楊子灑然一笑,道:“敵手無能,北周君威未立,楊堅方可乘時挾勢而起。”
宋缺點頭道:“所言甚是,只是漏去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漢統重興。”說罷露出索的神情,舉步負手,踱步而行,經過楊子左側,到楊子身後五步許處挺立不動,目光射出深刻的感情,凝注在庭院的槐樹處,油然道:“北魏之所以能統一北方,皆因鮮卑胡人勇武善戰,漢人根本不是對手。但自胡人亂我中土,我大漢的有志之土,在生死存亡的威脅下,均知不自強便難以自保,轉而崇尚武風,一洗漢武帝以來尊儒修文的頹態。到北周未年,軍中將領都以漢人為主,楊堅便是世代掌握兵權的大將,可知楊堅之所以能登上皇座,實是漢人勢力復起的必然成果。”
楊子深以為然,忽然道:“閥主對晚輩在梁都和東海郡推行的舉措如何看?”
宋缺眼中光芒一閃,道:“敢想敢為,有開創盛世之才能,你是我宋缺最看重的人才,李世民擅於治國,但我看,你強過他十倍。”
楊子錯愕,他沒想到宋缺居然能說出這種話,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強過李世民十倍?!我的天,我有那麼牛B嗎?
誰知宋缺轉口又道:“然而,你頂多也就只有濟世輔國之才,卻無爭天下的本錢。”
楊子愣了一下,心中頓時不服,道:“閥主此言未免太過了。我和李世民逐鹿中原,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閥主的結論下得太早。”
宋缺啞然失笑,道:“你可知李閥已經和巴蜀諸雄達成協議,假若李家能攻陷洛陽,以解戟首的巴蜀就會歸降李家,那時南方將因李家得巴蜀而無長江之險可守,只要有足夠舟船戰艦,李家大軍將順流西下,到時誰可力抗?”
楊子倒吸一口涼氣,皺眉道:“閥主這個消息從何而來?”
李閥攻下洛陽,巴蜀就歸順,長江以南就真的無險可守了,而楊子最清楚王世充的能耐,縱有堅固若洛陽的大城,亦遠非李世民的對手,難道這一仗,真的要輸?
宋缺嘆道:“消息來源確實無誤,可惜,你若是早一年擁有如今的根基,宋某定會全力助你,更會通過獨尊堡解輝令巴蜀站在你這邊,可惜眼下形勢已經成為定局,縱使東海郡、梁都彭城有多麼繁榮,都是無用,因為你爭霸的時機太晚了,今天除非你在磨刀石前立誓退出這場爭天下的紛爭,否則你今天體想能活著離開磨刀堂。”
在宋缺的心中,李世民雖然有胡人血統,但追源溯流,仍可視作漢人,同時,宋缺也認為李閥奪得天下的機會非常大,那樣,中原的老百姓所受的苦也就會少一些,既是如此,何不就把天下讓給李閥呢?
“哈哈哈哈……”楊子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宋缺濃眉一皺,道:“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