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愕然的轉過頭來,道:“我怎會這麼想?你的武功有多高,我又不是不知,怎會如此不智?”
回轉身來,視那高個青年如無物,笑吟吟的向那少女道:“漂亮姐姐,這個粗魯的兄台是你的情人麼?他可喜歡你得緊,我看我是沒機會了。”
少女雖然一時間犯了花癡,卻也不是個愚蠢的人,見大伯從未有過的嚴肅,全神戒備那美少年身後的瘦高男子,知道不妥,忙向師兄道:“師兄,小兄弟並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誤會,你快收了劍坐下。”
楊子見狀不妙,向那高個青年笑嘻嘻的道:“兄台,我們打個商量如何?其實,你的師妹很可愛,我挺喜歡的,君子不奪人所好,兄台你長得沒我帥,為何不讓給我呢?要不這樣,我們來較量一下,誰的武功高,誰就帶漂亮姐姐走,你覺得如何?”
到了此時,杜伏威還不知道楊子在搗鬼?一聲怒哼,不等那高個青年暴走,身下的長凳“喀嚓”一聲碎裂,出手如風,立刻便封住楊子的穴道,往回拉拽,推他坐在凳子上,喝道:“你再敢耍花樣,我一掌斃了你!”
楊子身體麻痹,爭辯道:“你若要我幫你找我師父,就幫我搶那漂亮姐姐給我做老婆,要不然我不幫你!”
杜伏威一生橫行霸道,還從未被人威脅過,轉頭怒視,雙目之中殺機大盛。
楊子知道這是自己脫身的最好時機,搞了這麼多事出來,哪里捨得輕易放棄?毫不退讓的與杜伏威對視,實則心中怦怦亂跳,早已要跳出喉嚨。
對方那老者看出杜伏威非是一般人,而那挑釁的少年如此有恃無恐,更是明白,面前的人惹不得,他有心想走,但如此情況下就此退縮未免在晚輩面前丟失面子,沉吟片刻,向杜伏威一抱拳,道:“朋友,我這弟子初出江湖,不懂得規矩,若有得罪之處,老夫代他向朋友賠不是,我們還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他站起身來,向高個青年使了個眼色,向外行去。
“等等!”
杜伏威轉頭冷視那老者,“留下那女娃子!”
老者和三個青年勃然變色,老者慍怒道:“閣下莫要欺人太甚!”
杜伏威還未開口,那高個青年冷笑道:“老頭,我師父只是不願節外生枝,可不是怕了你,若你不服,儘管到夏州朔方來找我!”
杜伏威淡然道:“朔方……若本座沒有猜錯的話,鷹揚郎將梁師都應該和你有點關係了?”
高個青年傲然道:“正是家父!”
梁師都世代為朔方豪族大家,官封隋朝鷹揚郎將,乃是當地一霸,後來殺了當地郡丞,自稱大丞相,聯絡突厥造反。
杜伏威冷哼一聲,道:“原來是鷹揚郎將的兒子,梁師都一向甘為朝廷走狗,近來見風轉舵依附突厥。鷹揚雙雌梁師都和劉武周變成了突厥雙犬,倒真是犬父生犬子了,本座本來還打算折斷你手腳作罷,現在只有取你狗命,免得我們漢人都學了你爹當異族的走狗!”
楊子本來極為厭惡這棺材臉,但卻沒想到他雖然心狠手辣,殘暴不仁,卻還有些民族氣節,不禁贊道:“說得好!我們漢人怎能給番邦異族當走狗!杜總管,雖然我不喜歡你,但你總算是個有民族氣節的好漢子!”
那高個青年正是梁師都的兒子梁舜明,灰衣老者是梁師都拜把兄弟廬陵沈天群的大哥沈乃堂,也是梁舜明的師父,那少女則是沈天群的女兒沈無雙。
聽到楊子叫出“杜總管”三個字來,沈乃堂驀地挺直身軀,發須俱張,神態變得威猛無儔,沉聲道:“原來是‘袖裏乾坤’杜伏威!”
杜伏威道:“知道便好!”
沈乃堂手掌拍向刀鞘,刀光閃爍,一把寬闊的刀已跳出鞘來,伸手迅捷無比的一抄,握在手中,凜然道:“杜總管,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杜伏威冷笑道:“若梁師都沒有勾結突厥,本座可以饒了你們。”
沈乃堂知道今日無法善了,一聲暴喝,發足上前,揮刀斬往杜伏威左頸側處。杜伏威冷哼一聲,袍袖一卷,只聽金屬交擊的一聲脆響,藏於衣袖中的護臂撞中他刀鋒,沈乃堂虎口一顫,幾乎拿捏不住,杜伏威同時身體躍起,閃電般一腳飛踢過來,沈乃堂面色大變,使出壓箱底的功夫,左掌往下按,同時往後急退,“砰”的一聲,沈乃堂往後退開一步,揮刀再斬,杜伏威袍袖揚起,忽袖忽護臂,疾風驟雨般向沈乃堂攻去。
沈乃堂雖然武功不弱,卻還不是杜伏威的對手,且戰且退,同時大聲喝道:“你們快帶舜明走!”
倏爾分神,被杜伏威抓住機會,殺得沈乃堂毫無還手之力。
那沈無雙、梁舜明和另兩個青年面色駭然,也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幫不上忙,梁舜明遲疑了一下,喝道:“我們先走,搬救兵來!”
四人一齊轉身,正欲走時,杜伏威忽然搶攻,壓住沈乃堂,衣袖斜斜揮出,卷起一條板凳向梁舜明等砸去,半空中響起破空之呼嘯,梁舜明等人哪敢硬接,急忙閃避,緊接著又是一張桌子飛向沈乃堂。沈乃堂暴喝揮刀直劈,斬成兩半時,杜伏威已搶到梁舜明的跟前,護臂和梁舜明的劍撞擊,強大的力道將梁舜明擊飛,杜伏威正欲進擊,另兩名青年拼死來救,沈乃堂也從杜伏威後背攻來,一時間,五人夾住杜伏威圍攻,杜伏威卻是依然遊刃有餘,勝券在握。
而這時,楊子忽然身體一顫,真氣衝破杜伏威封住的穴道,見酒肆中劈劈啪啪的鬥得熱鬧,暗自狂喜,趁著無人注意到自己,翻身便從木欄躍下,腳一沾地,不顧一切的發足狂奔。
當楊子逃走之時,杜伏威已經注意到了,但正激鬥當中,一時間脫身不得,何況他想到自己是先行封了那小子的穴道的,卻是被他在那麼短的時間衝破,實在令他震驚,急怒攻心之下,他攻勢大打折扣,竟被沈乃堂五人聯手挾制住。他見沈乃堂氣息悠長,雖然不是自己對手,但想要在十幾招內取他性命卻也做不到,當下強攻沈無雙,引得沈乃堂相救,這才趁勢脫離他們的圍擊,冷笑一聲,躍出酒肆。
楊子玩命似的逃竄,不知撞翻了多少菜欄和果筐,在一片咒駡聲中,忽然回頭,就見那杜伏威仿佛拍電影吊鋼絲一般在屋頂房檐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追來。
楊子大叫一聲“我的媽呀!”
催動真氣,逃得更快。
哪知杜伏威輕功造詣不遜于傅君綽,竟是越追越近,楊子心中叫苦,暗罵那個老頭沒鳥用,擋不住這活閻王,自忖此趟要交待在這兒,忽見不遠處繁忙的碼頭,十多艘大小船隻停靠在碼頭,楊子不顧一切的轉向碼頭奔去。
杜伏威起先依靠房頂的便利,迅速接近。楊子拐向碼頭時,只得跳將下來,受到人群的阻礙,杜伏威追蹤的速度便慢了許多。
楊子此際也純粹是賭一把,就賭那活閻王不識水性,碼頭上,許多搬運工人正在給一艘大船裝貨,到處都堆了大大小小的木箱,楊子宛如烈馬脫韁般沖來,撞倒一片,惹得工人大罵,臨到碼頭邊緣時,楊子停步轉身,就見杜伏威已經發足追到,他望瞭望腳下滔滔江水,心底一顫:寧可淹死,也絕不讓活閻王殺死!一咬牙,在人們的驚呼聲中跳了下去。
杜伏威屹立於碼頭上,江風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江水滂沱翻卷,楊子起初還露出頭來,但片刻之後卻是不見蹤影,那張古拙刻板的臉上終於忍不住動容,這個小子天賦極高,乃是他生平僅見的習武天才,竟是就此隕落,杜伏威首次生出悔意,輕聲一歎,若是拋開長生訣不論,此子若是肯拜自己為師的話……
就在杜伏威感慨之際,楊子卻是在水裏駭然的掙扎,他從游泳池中學來的游水技術,換在江水之中又如何相同?江水湍急,將他順水推去,楊子拼命的踩踏江水,終於保持住了平衡,但此時他飄到何處,卻是自己也不知,一口氣將盡,他慌忙向上游去,忽然腦袋“嗵”的撞上什麼,竟是一艘船的船底,正手足無措,胸口發悶,像要炸開之際,忽然丹田之中湧出一股真氣來,一口氣自動的從體內生出,他大喜過望,驀地想起長生訣,原著中的寇仲和徐子陵不也就是靠著長生訣能夠在水下換氣的麼!想不到自己居然也能做到,他默記長生訣中的圖像催動真氣,只覺體內的真氣愈發的澎湃奔騰,更令他驚喜得要發狂的是,這些真氣在體內循環一周之後,便盡數的被懸浮在丹田氣海的劍氣吸收,但也就是這循環往復的一周運行下,新的真氣又生出,循環不休……
他隱隱猜到,這應是自己內家真氣突破到另一個境界的徵兆,狂喜之下,竟忘了要從水中潛出來,他懵懵懂懂的遊了許久,雖然他能夠在水中換氣,但體力卻是跟不上,這才驚覺,忙鑽出水面,只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驚駭著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遊了這麼遠,連對岸也看不到了,失去方向,待力氣用盡,再能換氣也只有死路一條!不過,能擺脫了杜伏威那活閻王,還是很值得慶倖的,他患得患失,極目遠眺,隱隱約約的見到一個方向似是有些像岸礁,奮力游去,遊了一陣,竟是一艘巨舶樓船破水而來!
楊子又驚又喜,放聲大叫:“救命!”
但那巨舶始終還太遠,哪里聽得見有人喊叫,楊子喊了兩嗓子,索性任由自己飄在水上,這時,他已經是渾身酸痛,感覺手臂和腿像是粗了一圈,重了一倍,但那巨舶卻好像是有意在考驗他的耐力一般,慢慢吞吞的,楊子感覺到自己的腳就快要抽筋了,心中悲苦,大聲罵道:“草你個大破船,再不快點,本少爺就翹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