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雁笑道:“你若跟我走,我認輸又何妨?”
楊子苦笑道:“你太執著了,我已經說過,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我不會為任何人效忠,這世上,沒有誰值得我敬佩的,更別說為他賣命。”
沈落雁目光轉冷,道:“好狂妄,既然你不能為我所用,那便只好捨棄,你若能活著離開彭城,我從此退隱!”
任媚媚冷喝道:“好大的口氣!當我們彭梁會不存在麼?”
周圍的賭客聽到“彭梁會”三字,均是變色,本想看熱鬧的也都悄悄的離去。這時,從內堂走出幾個人來,一個就是楊子跟蹤了大半天的肥羊青年,在他身旁,還有一個錦袍胖子,面闊眼細,眼中精芒閃爍,一看便知是個不好惹的人物,這一方人目光灼灼的打量著沈落雁。沈落雁卻像是不知道有人注意的模樣,更將任媚媚的威脅之言不放在眼內,只向楊子道:“小風,你覺得是我美,還是你身邊的那女人美?”
楊子也注意到內堂走出來的幾個人,見他們站在遠處袖手旁觀,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索性不理會,朝沈落雁笑道:“老婆你當然是美,這是毋庸置疑的,可媚姐也不差。”
手臂依然攬著任媚媚的細腰。
轉頭向笑面如花的任媚媚道:“媚姐,看來今天我們這頓飯是吃不成了,我和沈軍師有點梁子,這件事,有點麻煩,媚姐你不用捲進來,你先走,改日我會去找你。”
任媚媚聽到“沈軍師”三個字,嬌軀一震,望向沈落雁,沉聲道:“原來是‘俏軍師’沈落雁,怪不得口氣這麼大,小風弟弟,姐姐我跟你一見投緣,既然姐弟相稱,若是就這麼走了,我任媚媚還能在江湖上混麼?”
賭客們聽到沈落雁的名字,均是轟然,再也沒人敢留在這裏,亂哄哄的走得一個不剩,就連外堂的賭客也都聞風離去。
但卻仍有一個人留了下來,其他賭客一走,這人就突兀的顯露出來,此人頭頂高冠,臉容死板古拙,只饒有興趣的瞧著楊子,似是對其他人都不感興趣。
楊子背對著那高冠之人,並未看見,但那錦衣胖子和瘦弱青年卻是將全部注意力都投向了此人。
楊子朝任媚媚道:“媚姐你有這份心,我就覺得很開心了。不過,我不想你捲進來,不若媚姐先去南苑叫一桌好酒好菜,我若能完完整整的,就去赴約。”
手掌往下移去,在任媚媚的豐臀上輕捏了一把。
任媚媚眼中嬌媚,眼波流轉,那飽滿的酥峰緊貼著楊子的手臂,似有意似無意的道:“小風弟弟,你放心,如果你今日有什麼損傷,我任媚媚發誓,彭梁會上下都不會和瓦崗軍善罷甘休!”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區區的彭梁會也敢和瓦崗軍作對!真是不自量力!”
任媚媚面色一變,媚眼閃過一抹濃重的殺機,轉身過來,沈落雁也是頗感意外,和任媚媚同時向發話之人瞧去。
楊子看到那人面容時,錯愕了一下,脫口驚呼:“杜伏威!”
來的,正是杜伏威!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杜伏威”驚得色變。
杜伏威像是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只是冷冷的瞧著沈落雁,道:“李密近來風頭不小,瓦崗軍聲勢如日中天,江湖上傳說瓦崗軍乃天下義軍之首,哼,沈軍師今日更是威風八面啊,彭梁會自然不夠資格,我杜伏威夠不夠?”
沈落雁嬌軀輕顫,低聲道:“杜總管說笑了。”
杜伏威指著楊子,道:“這小子是杜某看中的人,誰若動他,便是和杜某過不去。”
雙目閃過淩厲光芒,震懾全場。
楊子不知他何以會這麼罩自己,但想來總不可能是真的希望自己去繼承他江淮軍的衣缽,多半還是沖著長生訣來的。這下可就熱鬧了,惹來了沈落雁也就罷了,沒想到連杜伏威也來了,上次在余杭的酒樓,他裝出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還以為他不會再覬覦長生訣,丫的,老棺材當真是不知死。
臉上現出一個發苦的笑容,向杜伏威拱手道:“杜總管盛情厚意,晚輩感激不盡,其實,沈軍師不是外人,她是……是晚輩的內人,我們是在鬧著玩兒,杜總管莫要誤會。”
心中想道:若是跟你走,整天對著你那棺材臉,我還不如陪我的軍師老婆,沒事還能吃吃嫩豆腐。
杜伏威沉聲道:“我怎會誤會?”
淩厲眼神射向站在內堂門口的錦衣胖子,道:“香貴,這裏沒你什麼事,好好的坐著便是。”
那錦衣胖子吃了一驚,道:“杜總管光臨,蓬蓽生輝,不若大家都移步南苑,香某做東。”
楊子聽得杜伏威叫那胖子作“香貴”登時恍然,向那病怏怏的青年看去,心中一陣冷笑,原來這就是香玉山,怪不得本少爺一見之下就有種想揍人的衝動。
杜伏威哈哈笑道:“吃飯就不必了,杜某找這小子還有些私事,就不留下了。”
說罷,向楊子微笑一聲,道:“你若不想被瓦崗軍殺了,就只有跟我走了。”
沈落雁秀眉微蹙,她此趟來彭城,不但帶了座下十多名高手同來,還包括了與她地位相同的祖君彥,非是沒有一拚的實力。正躊躇著是否和杜伏威翻臉,楊子卻道:“杜總管有所不知,晚輩和沈軍師有個賭約,距賭約期限尚有一日時間,男人大丈夫,怎能失信於人?所以我還不能走。”
杜伏威皺眉道:“什麼賭約?”
楊子笑道:“沈軍師說,她能在兩天之內捉我三次,若是我輸了,就投效瓦崗軍,若我贏了,沈軍師就情願嫁給我做妻子,杜總管,沈軍師花容月貌,我實在捨不得就這麼跟你離開。”
杜伏威破天荒的笑了起來,道:“沈軍師,你是李密的左膀右臂,居然還跟小孩子玩這種小把戲,反正杜某也打算收這小子當義子,將來杜某的江淮軍也是要傳給他的,足夠資格和你匹配,不如這賭約就此作罷,你跟了他一起去曆陽吧!”
眾人聽杜伏威說出這話來,均感震驚,杜伏威素來跋扈,何曾如此看重過一個人?僅憑杜伏威今天這句話,楊子在江湖中的地位便已是無可限量,今後不論是誰,若是想打他主意的,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夠不夠和江淮杜伏威作對的份量。
沈落雁俏臉生寒,道:“杜總管,你以為彭城也是你說了算麼?別在我面前擺你江淮霸主的架子,我沈落雁不吃你那一套。”
手指輕動,不知是什麼東西疾速彈出,一聲呼哨響,從外堂各處霍然闖入十幾個人,只聽數聲慘呼,香貴賭場裏的打手已是頃刻間斃命數人。
杜伏威冷笑道:“怪不得這麼鎮定,原來是早有了準備,只許你有準備,難道杜某就空手而來?”
他仰天一聲長嘯,內力到處,聲震四方,八名勁裝漢子從內堂沖出,人人手持勁弩,一時間,劍拔弩張。
楊子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地步,自己也算是惹禍精了,江淮軍和瓦崗軍這勢同水火的陣仗,可全拜自己所賜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楊子哥一聲長歎,搖了搖頭,緩緩的道:“你們猜,若是你們打起來,結下仇怨,誰最高興?瓦崗軍和江淮軍都是義軍,想的都是隋室楊家的天下,可還沒怎麼著呢,自己互相打起來了,此時若是傳揚天下,還不被天下英雄恥笑?”
沈落雁和杜伏威同時動容,對望一眼,均是思量著後果,楊子暗暗松了口氣,忽然,從外面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並夾雜著甲片撞擊的聲音,眾人均是變色,他們雖然是一方霸主,但彭城畢竟還是隋室的地盤,若驚動了大隋軍方,勢必遭殃,杜伏威和沈落雁飛快的對望一眼,迅速達成一致,兩方的部下同時放棄了對峙,空開一個場地來。
只見一隊黑甲軍士仗劍持戈闖入進來,人數不多,只有二三十人,但甲胄精良,殺氣騰騰,教人不敢小覷,這隊甲士不發一言湧入,分開兩旁,一個身形婀娜窈窕的胡女翩然而至。
只見這女子頭戴胡帽,形圓如缽,四周垂以絲網,帽上綴以珠翠,式樣別致,既華麗又充滿若隱若現的神秘美,服飾和中原的寬襟大袖完全兩樣,是大翻領窄袖的衣裝,與楊子在彭城街上見的胡女衣著相仿,但質料更佳,這種衣服不但更突顯了女性玲瓏的曲線,行動上亦方便多了。
楊子正揣測著這女子的身份,為何會擁有官軍的隨從,向那女子臉上細瞧一眼,登時瞠目結舌,差點就要叫出聲來,那女子向他使了個眼色,脆聲道:“你在這裏做什麼?賭錢麼?瞧我回去不收拾你!還不給我滾過來?”
在場之人誰也不認得這胡女打扮的人是何方神聖,真正令他們忌憚的,是她身旁的黑甲武士,這些人一走進來,就帶著一股嗜血的氣息,若非在戰場上百戰精銳,絕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殺氣,即便是杜伏威、沈落雁,也不禁忌憚,這女子既然能召來這等精銳官軍,想必也不止這二三十個人。
楊子一翻白眼,趁機走了過去,此時不走,還等什麼?
一句話也不多說,就那麼跟了那胡女堂而皇之的離開翠碧樓,那些黑甲武士將他們簇擁起來,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直到消失在門口。
杜伏威和沈落雁面面相覷,均是震驚,他們兩方雖未明說,但都知道楊子身上擁有長生訣和楊公寶庫的秘密,大量發派人手打探楊子的情報,卻是從不知道楊子除了和東溟派有關係之外,居然還和官軍有關聯,杜伏威何等倨傲之人,受此挫折,也是不禁憤怒,一聲大喝,將怒火撒在香貴的翠碧樓,沈落雁也是不甘示弱,下令砸場子,香貴和香玉山愣愣的站在那裏,竟是不敢多說一句,以免惹惱了這兩尊大神。
翠碧樓被這夥強盜砸了一通,這才各自散去。香家兩父子面面相覷,均是哭笑不得。
楊子跟在那胡女走出有一段路時,在街角停著幾輛豪華馬車,楊子悄聲握一握她柔軟的手掌,道:“你怎會知道我在翠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