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用上了所有的力氣,她才將這個名字念出來。
扶風極為有眼色地站了起來,抱著還處於昏睡之中的蒼玥,去往了另一邊。
也許是有意或者無意,君慕淺周圍剛好被空了出來。
而容輕那邊有一瞬的沉默,顯然是沒有料到會聽見哽咽聲,遲疑了好久,才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快速道:「慕慕,怎麼了,別哭,你跟我說,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他一直曉得她不是什麼脆弱的人,應該說是堅強到讓人難以去想象。
哪怕是靈魂被抽,骨骼被敲碎,渾身出血……她都不會吭一聲,更不用說哭了。
所以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了,他也只見她這麼哭過一次。
那一次,是他替她擋死劫,她抱著他,眼淚就那麼浸透了他的衣裳,和鮮血混合在一起,燙的他心疼。
容輕停了許久,那邊聲音卻依舊低著,沒有回答。
他擰眉,緋袖一揚。
「嘩」的一下,面前就出現了一面雲霧製成的鏡子,鏡子裡倒映出來了洪荒的景象。
紫衣女子坐在筋鬥雲的邊角上,雙肘撐著下巴,已是淚流滿面。
容輕的雙眸驟然一緊,霍地站了起來:「慕慕,怎麼了?先別哭,我這就回去。」
一旁撲蝴蝶的小美人耳朵很靈,聽見自家娘親的名字,高興地望了過來。
但這麼一望,小糰子可謂是第一次驚慌失措了。
他噠噠噠地跑得飛快,焦急地伸出小手:「娘親怎麼了怎麼了?」
然而,面前只是一方鏡子,他是碰不到的,只能急得揮手:「娘親娘親!」
小糰子本就是從君慕淺元神中誕生出來的,自然也元神相連。
而以君慕淺和容輕現在的修為,哪怕隔著一個宇宙,也能夠用元神與彼此交流。
君慕淺自是聽見了小糰子的聲音,雖然是看不到對面。
她抬起頭來,眼睫上還掛著晶瑩,唇邊卻是浮起了笑:「娘親沒事的,就是哭一哭,哭出來就舒服多了。」
「真的沒事嗎?」小美人眼巴巴地瞅著她,「娘親,你是不是受傷了?所以才疼哭的?」
說著,他又湊近了一些,臉頰鼓了起來,作吹起狀:「娘親不哭不哭哦,我給娘親吹一吹。」
容輕瞧著紫衣女子重新展露笑顏,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小糰子的頭,若有所思。
看來有個兒子的好處比他想的要好太多了,哄人都是雙倍的。
想到這裡,他微瞟了一眼背過身去也封閉了視聽的白衣男子,心裡開始認真思考他小時候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把他爹的心都給傷透了。
「乖,自己去玩。」容輕低下身子,「去找你爺爺玩,爹和娘有事要說。」
「哼!」聽到這話,小美人氣呼呼扭頭,不高興道,「爹爹,你這是卸磨宰驢,明明是我把娘親哄好的,你就要把我趕走,爹爹你太過分了。」
君慕淺:「……」
容輕:「……」
好一個卸磨宰驢,成語倒是用的挺好。
容輕捏了捏眉心,隻好放緩了語氣:「爹爹沒有這個意思,你看你娘親雖然笑了,但肯定還是有重要的事情。」
「好叭。」小美人皺皺眉,勉強同意了,「那爹爹可不許把娘親弄哭了哦,要不然我就一天……不,一個時辰不理爹爹了。」
容輕微微失笑,伸出手來:「爹爹答應你。」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小糰子伸完手後,又噠噠噠地跑走了,「爺爺,爺爺我要聽你和奶奶的戀愛史——」
容輕完全沒有自己把自家爹給坑了的覺悟,他重新抬起頭來:「慕慕,怎麼了?」
「輕美人,我沒事,就是……」君慕淺擦去眼角的淚,很快就平復了下來,將先前在地府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才低聲道,「我又沒用了一次。」
容輕眉心一擰,心中也是有後怕的。
他倒是沒想到他離開之後,還發生了這麼多事情,而差一點,就又要發生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但現在這個結果,也不是那麼好。
他嘆了一口氣,聲音一寸軟過一寸:「怎麼會,慕慕,你挺好了,你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慕慕,你做得真的很好,別自責,好嗎?」
「嗯。」君慕淺緩了緩氣息,「我不能自責,我還要救她,一切也只能向前看。」
她頓了頓,道:「輕美人,所以我想拜託你,能不能讓爹娘看一看虛幻大千的宇宙亂流中有沒有什麼發現?」
「好。」容輕直接應下,又道「不過她被捲入虛幻大千這邊,卻是只有四分之一的可能。」
「我明白。」君慕淺說,「我準備利用混沌追蹤符,在洪荒這邊追蹤,剩下的兩枚混沌追蹤符,送入另外兩個宇宙。」
雖然四個宇宙相護獨立,彼此平行,但宇宙亂流卻是不定行蹤的,哪裡都能去。
她必須儘快地找到嬴子衿,宇宙亂流太過兇險,除了混沌掌控者,旁人入之不得。
她不知道嬴子衿能撐多久,所以要用最短的時間。
「對了,輕美人。」君慕淺又想起了什麼,「你找我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容輕聞言,眼睫垂下,極輕地笑了一聲,「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一直在。」
他也是突然感覺到了一種不安,才聯繫了她。
「我便是知道你一直在,我才有前行的動力。」君慕淺心中一動,而忽然又感嘆了一聲,「幸好兒子不在,要不然被聽到了,我臉皮這麼厚也要害羞了。」
「聽到便聽到了。」容輕淡然,「以後他還會聽得更多。」
「我信。」君慕淺拖長了聲調,「而且他說的可能還比你多。」
容輕:「……」
嗯,有點扎心。
君慕淺又問:「輕美人,你是要回來了嗎?」
「嗯,正打算回。」容輕又望了一眼趴在白衣男子肩頭的小糰子,「只不過爹要和我說一些洪荒的事情,還需要一會兒。」
機遇這種東西是不能夠告訴當事人的,否則就不是機遇了。
雖然他爹說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但他還是會擔心。
而眼下,機遇的時間還未到。
「嗯,不急。」君慕淺點頭,「我這邊恰巧沒什麼急事了,你處理完一切再回來,先不打擾你們了。」
「好,慕慕。」容輕眸光繾綣,「有事就聯繫我,要一定。」
「會的。」君慕淺伸了個懶腰,「我知道你在偷看我,準你繼續看。」
容輕搖了搖頭,無奈了。
還好,只有在他面前才是小姑娘脾性,他很滿意。
中斷了聯繫之後,君慕淺瞧了一眼下方的情景,心中算了一下,約莫再有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抵達原花果山所在的地方了。
她轉頭,揚聲:「師兄,你還記得鎮元子嗎?」
「記得。」坐在雲端前的孫悟空回頭,「這廝怎麼了?」
君慕淺也是才知道,當年人蔘果樹毀掉的那一次就是她這位師兄做的,還是連根拔起的那種。
不過後來,孫悟空倒是和鎮元子拜了把子。
「沒怎麼,就是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君慕淺道,「我還有一門徒在他那裡,有點擔心。」
萬靈大陸崩毀之後,鎮元子也消失不見了。
可鎮元子作為管理四大部州的地仙之祖,乃是混元大羅金仙初期的實力,是不可能死掉的。
扶風倒是回望了過來:「他無事。」
「那就好。」君慕淺沉吟了一下,忽然道,「師傅,你們先去花果山,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雖然嬴子衿沒有徹底死去,但是這仇,她一定要報。
扶風像是早就看出來了她要去做什麼,沉默了一下,也沒有阻止,只是道:「小淺,多注意。」
「知道了,走了。」
君慕淺說著,翻身躍下了雲層。
她的足尖在空中一點,猛地暴掠直上,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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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天庭,凌霄寶殿。
玉帝坐在高座上,王母在他的旁邊,夫妻二人的臉色都難看到了極點。
而下方,站著一個人,哦不,鬼,面上那叫一個喜氣洋洋。
「還有,地藏王大人還說了……咳咳!」白無常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若是陛下和娘娘有什麼異議,可以去找他,但是他不講理,所以還請陛下和娘娘忍著。」
玉帝的面容僵了又僵,怒得恨不得一巴掌把白無常拍死,但他又不能。
他若動手了,可就是惹了地藏王。
「……朕知曉了。」玉帝咬牙,「地藏王還說了別的嗎?」
「沒了。」白無常偷偷地藏起了君慕淺交給他的靈符,「不過地藏王大人說了,隨時歡迎陛下和娘娘去地府做客。」
聽到這話,王母的表情一個沒繃住,就要怒罵出聲。
玉帝及時地封住了她的聲音,才忙道:「朕會的,會的。」
「那我就告退了。」
大功告成之後,白無常哼著小曲走了,心裡爽得不行。
直到白無常徹底離開之後,王母才終於能說話了,她氣得心肺都疼:「反了,統統都反了!」
連地府,竟然也敢叛出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