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何止是一言難盡,簡直是個噩夢。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慕琛白有些頭疼,忍不住伸出手來捏了捏眉心。
「爹。」慕影瞧見了自家爹的不對勁,他聲線壓低,「您不會也遭受過吧?」
「……嗯。」慕琛白沉默了一瞬,「當年還懷著你的時候,我和你娘曾經回到過神族一趟,不過那是非常時期,所以沒有幾個人知道。」
「真正知道的,就是君上和雲弈。」
慕影也聽雲弈說了,神族有背叛者,萬事都要小心,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不過現在不必忌諱了,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慕影低眉,扯唇一笑:「可惜我沒有看到。」
「小影你要是想看,回頭去找你三叔。」慕琛白淡淡地笑,「他有言靈,可以讓你看到我的記憶。」
「還是不了。」慕影怔了怔,拒絕了,「過去已經過去,看了也只會徒增傷感。」
本以為,他母親是失蹤,父親是死亡。
沒想到,現在卻顛倒了。
但若是都還活著,那又該多好啊。
慕影忍了忍,還是沒忍住:「爹……我娘她有沒有可能還活著?」
慕琛白聞言一愣,濃重的疲憊浮上了眉梢,聲音有些艱難道:「我是看著你娘死去的。」
慕影猛地震住,手指都在顫。
第一次……還是第一次,他父親正面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個時候,我只是靈聖。」慕琛白望著遠處,輕聲道,「連你外祖母都無能為力,我就更幫不上什麼忙了。」
「那時,鴻蒙宮前來要人,你娘選擇了保護神族,長瑕更是將你娘直接交給了鴻蒙宮主。」
慕影低頭,握緊了拳頭,一開口,嗓子是啞的:「然後呢……」
「鴻蒙宮主不知道是用來什麼招數,招來了一片至今我和君上、雲弈都不知道是什麼的黑霧。」慕琛白說得也十分的艱難,「你娘,就沒了。」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屍骨氣息,全都沒了。」
還有一句沒說出來的是——
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這個人一樣。
你娘,沒了。
轟!
四個字,讓慕影的腦子在一瞬間就炸了開來。
他猛地抬頭,一雙狹長的眸子是猩紅的,滿布著血絲,帶著某種猙獰的可怕。
那眼神兇狠厲然,煞氣慢慢。
就在一旁的慕琛白忽的感覺到了幾分不對,神色陡然變了:「小影!」
慕影置若罔聞,他握著拳頭,身上的氣息就在一瞬間暴漲起來。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從下品地至尊直接抵達了上品地至尊。
「嘭!」
一聲爆響,骨骼都在顫。
慕影俊美的面容上已經浮起了淡淡的血霧,清晰可見到皮下的血管。
慕琛白喝道:「小影!」
他動用靈力,就要將慕影鎮壓下來,但奈何他如今的修為已經不如自家兒子。
不僅沒能鎮壓,反而還被反彈了。
而眼見著這氣息還要暴漲,甚至那狂暴的力量要衝破經脈丹田……
「嗡——」
這時,一隻肌膚幾近透明的手,按住了慕影的肩膀。
那爆發出來的氣息就像是洪水遇見了大海一般,全部都被吸收了,驟而歇止。
慕影卻像是從長夢中驀地驚醒,身子一震,額頭上滿是汗水,順著發梢在往下淌。
他緩了緩,才順著那手往上看去,一下子愣住了:「阿泠?」
泠音此刻的神色讓他有些看不懂,那向來不露什麼表情的面容上,這時卻像是蘊含了不知多少年的複雜情緒。
愛意、哀傷、淒涼、絕望……
即便看不到眼睛,慕影也能感覺到這些情緒在洶湧而來。
泠音盯著他,慢慢地說了四個字:「影,別、衝動。」
「我剛才……」慕影按了按太陽穴,神情發怔,「好像不是我了。」
好像……有什麼他無法掌控的力量,在他體內爆發,要吞噬掉他。
慕琛白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還是沉了幾分。
他先是快速地看了泠音一眼,才道:「小影,我和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感情用事,斯人已逝,我們要做的難道不是珍惜眼前的人?」
「您說的對。」慕影甩了甩頭,「我沒想過要沉浸過去,只是……」
他沉默了,他能說剛才那股力量根本不是他能控制得麽?
很陌生,又很親切,偏偏他又很是抗拒。
「沒事,已經沒事了。」慕琛白嘆了一口氣,「小影,放鬆。」
雲弈將這一慕盡收眼底,他眼神凝了凝,轉頭道:「君上,他們都覺醒了。」
輪迴者一旦覺醒,必將掀起狂風驟雨。
「不,小影不是輪迴者。」君上卻是搖了搖頭,「只有那個小丫頭是。」
「不是輪迴者?」聽到這句話,雲弈一愣,神色微微一變,「難道……」
君上點了點頭,嘆氣道:「我們雖然是神族,但是連女媧娘娘都沒有見過,又焉知當年的事情?」
「倘若真的是這樣……」雲弈默了一瞬,「那事情真的是糟糕了。」
「罷了,不必操心以後的事情。」君上抬頭,看著被圍住的一對璧人,眸中浮著淡淡的笑,「眼下,很好了不是麽?」
雲弈也笑了笑:「是很好了。」
君慕淺可沒覺得好,因為她又在要做事關人生幸福的事情時,被打斷了。
她眉心跳了跳:「考驗?」
「沒錯,小殿下。」為首的護衛長拍了拍胸脯,「我們一定不會讓您受委屈的,所以這考驗,必須要進行。」
「不不不,我不委屈。」君慕淺死死地抱住容輕修長的脖頸,「你們讓一讓,快讓一讓。」
不讓她才委屈好不好!
「不能讓。」護衛們很是倔強,「這可是神族的習俗,通過考驗,是會得到女媧娘娘祝福的。」
「是啊是啊,小殿下,這考驗可一定要進行。」
「通過了考驗,得到祝福,以後會更加美滿的。」
「還有這一說?」君慕淺這下倒是遲疑了,「不過媧皇還管姻緣嗎?」
她探頭,瞅了一眼慕琛白。
看到他爹的表情一言難盡之後,君慕淺悟了。
一揮手,數道靈力就彈了出來,給了每個護衛腦門一下。
「還想矇騙我?」她微哼了一聲,「你們也這麼對過我爹娘吧?結果呢?」
要是美滿了,她娘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呃……」
神族護衛懵逼了,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小殿下居然如此精明!
這……
他們無可奈何之下,求救般的看向了君上和雲弈。
「小殿下,這考驗十分簡單。」雲弈走過來,笑了,「神族是有這樣的習俗,也就是討個好彩頭。」
「而且馬上就要開戰了,這一上戰場可就會是一去不復返,他們就這麼點樂趣,小殿下別介意。」
慕琛白也起身,點了點頭:「雲弈說的不錯,小淺,試一試總歸無妨的。」
慕影:「……」
爹,您這怕是自己被搞過,心裏不平衡,所以還要搞女婿吧?
「那……」君慕淺也不好拒絕了,「行吧。」
她跳下來,朝著容輕勾了勾手指:「輕美人,你可一定一定要通過考驗,我相信你!」
容輕眉梢挑了挑,瞟了一眼那些不懷好意的神族護衛,唇瓣抿了抿,浮著淺笑:「嗯。」
「小殿下這邊請。」護衛長歡天喜地,「等會您可不許發出聲音。」
君慕淺神色一頓,挑挑眉:「這又是什麼玩法?」
「不可說,不可說。」護衛長神神秘秘,忽然叫道,「哎,雲弈長老,快過來啊,快啊快啊。」
雲弈失笑,眸中掠過了幾抹複雜。
身形一掠,便跟了過去。
「爹,這考驗到底是什麼?」慕影好奇到心癢癢,「您知不知道您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隻蒼蠅。」
慕琛白的手又抖了一下,淡淡道:「這個描述不準確,應該是吃了一百隻蒼蠅。」
「有這麼誇張?」慕影摸了摸下巴,不由地有些幸災樂禍,「那妹婿可真是慘。」
沒辦法,野男人就是野男人,這想要轉正就必須要得到所有人的同意。
容輕倒是神態自若,他站在那裏,很是淡定。
過了一炷香時間左右——
蘇傾璃眼睛一亮:「來了來了!」
聽此,「唰唰」,眾人全都抬頭望去,都是很興奮的表情。
但等到他們徹底看清的時候,齊齊傻眼了。
慕琛白還算鎮定,但是手還是第三次抖了。
「哢嚓」一下,就又砸了一個杯子。
慕影原本正在喝茶,看過去之後直接噴了。
「咳咳咳!」
這簡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