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的眉頭緩緩皺起,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在那張字條粗糙的紙面留下淺淺的痕跡。
FIND ME?
他想起了遊戲剛剛開始時給出的提示:
“乖孩子乖孩子,才能來玩遊戲喲。”
這個遊戲難道指的是捉迷藏嗎?如果是的話,那他又要找到誰呢?如果他贏了又代表著什麼呢?
那……如果他輸了呢?
莫奕的大腦裏聚集著無數的謎團,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他抬起頭來看向宋祁,開口想說些什麼。
但卻猛地撞到對方注視著自己的眼神中,淺色的眼眸在半明半昧的光線中顯得極其專注,細細的瞳孔猶如蛇瞳,幾乎令人心驚。
莫奕心底一突,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機感從後背蔓延上來。
他再凝神看去,卻只見宋祁一臉平常地在他的身邊蹲了下來,看向他手中的字條:
“怎麼?發現了什麼?”
莫奕垂下眼簾,濃黑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眸中湧動的情緒。
他把手中的紙條遞給宋祁,在他接過字條,認真打量之際,莫奕狀似不經意地開口:
“對了,你一開始是怎麼認出我的?”
宋祁回答道:“江元柔告訴我的,她說那個人群中長的最好看的就是你。”
莫奕:“……”這聽起來倒完全像是江元柔的作風呢。
“不過她也告訴了我你具體的形貌特徵。”宋祁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然我也沒法一眼認出你的。”
莫奕皺了皺眉頭,再次問出了那個剛才在大廳裏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
“可是,江元柔說並沒有通知我和你相見時的暗號,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宋祁聽了這句話,抬起頭來看向他,眯起眼眸,緩緩地說道:“我會來的。”
莫奕一愣:……啊?這話怎麼沒頭沒腦的?
下一秒,宋祁重新低下頭,彷彿沒事人一樣解釋道:
“我臨時接了一個帶新人的單子,出副本的時候你已經進遊戲了,才沒來及聯繫你。”
江元柔確實說過,副本開啟前會有待機時間,只要這段時間內使用道具依舊可以進同一個副本。
倒是也可以解釋的通。
更何況,這個宋祁也知道同樣知道江元柔的名字——要知道,她對自己的身份掩飾的可是滴水不漏。
莫奕抿抿唇,繼續追問道:
“說起來,你剛才告訴那兩個女孩你是新人,那你帶的東西呢?”
宋祁面色不變,解釋道:“只是一個簡單的小道具罷了,遊戲商店兌換的。”
說畢,他伸手一抓,身邊顯現出一個背包的形狀,再鬆手時,那背包的邊緣又重新隱沒在空氣中了。
莫奕點點頭,眼眸中被隱藏的很好的懷疑神色終於淡化了些許。
他從宋祁手中接過他遞過來的紙條,伸手扶住一旁的欄杆,站了起來。
突然,就在這時,莫奕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床頭掛著的牌子上。
那個牌子已經很舊了,佈滿了灰塵和污垢,但是依稀還能看到字跡。
上面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艾瑞斯市立孤兒院。
而在這幾個英文辭彙後,則突兀地跟著兩個標準的漢字——“莫奕”。
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莫奕後背一涼,匆匆忙忙占了起來,快步地走向其他幾個床位,檢查著上面的名牌。
“Daniel”、“Tommy”、“John”……
除了那個他醒來的床鋪,其他幾張床前掛著的牌子上都是一些很普通的英文名字,應該就是每個躺在那些床上的孤兒的名字。
莫奕的心中亂成一團,他站在最盡頭的那張床前,扭頭看向自己醒來的那張床鋪——
昏暗的燈光下,灰塵彌漫的室內安靜的嚇人,那張窄小的床鋪半隱藏在牆角的黑暗中,看上去孤獨又詭異,彷彿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莫奕的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個想法:
這樣的署名方式,就像……他就是這個孤兒院的一員一樣。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激烈的喧鬧,把莫奕從沉浸的思緒中拉了出來,他恍惚了一下,眼中瞬間恢復了清明。
莫奕扭過頭,對站在一旁的宋祁說道:“去看看”。
緊接著,他率先走了出去,宋祁看著他的背影,頓了頓,也跟著他向外走去。
剛剛到大廳門口,還沒有進去,就聽到一聲尖利的,猶如指甲劃玻璃一般的尖叫:
“——啊!!!”
莫奕的步伐微不可察地一頓,忍住伸手揉揉自己發疼的耳朵的耳朵的衝動,然後邁開長腿,加快步子走了進去。
一進大廳,他就看到,在靠近大門口的房梁上,赫然吊著一具死屍。
那是一個男人,渾身僵直地掛在半空中,青黑的臉腫脹而充血,死不瞑目地直直看著莫奕的方向,一雙渾濁的眼球突出,面容驚恐而扭曲,彷彿在臨死之前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東西一般。
周圍的眾人都面色慘白,其中一個女子雙腿發軟地癱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抬頭,臉上佈滿淚水——很顯然,她就是剛才尖叫的來源地了。
此刻,趙毅成從人群後方走了出來,抬高聲音,安撫道:“大家不要慌,現在最緊要的問題是,最好要找出這位先生是因何而死的,才能避免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另外一個女性資深者也站了出來,支持他的觀點:
“是的,沒錯,這個遊戲絕對不會隨機選人殺死,他肯定是做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只要我們找到原因,之後儘量避開,就能最大程度的減小傷亡。”
眾人的目光中雖然還有猶疑和驚恐,但是情緒比之前稍稍平靜了一些。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陰冷的氣息,混雜著淺淺的恐懼的味道。
所有人的情緒都十分壓抑,畢竟在遊戲開始不到一個小時,十個人裏就已經死掉一個了,而大家對如何逃生依舊沒有絲毫頭緒。
莫奕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上前,湊近仔細觀察著眼前的屍體。
這個男人很顯然剛死不久,屍體上還有餘溫,這使他失去生機的面容看上去極度的不協調,一雙失去光澤的眼睛血絲彌漫,渾濁地注視著虛空,扭曲的五官幾乎使所有的人都生理性地感到不適。
他雖然是被吊在房梁上,但是面容並沒有窒息導致的青黑色,舌頭也並沒有由於勒緊頸部而伸出口中。
莫奕的眉頭愈皺愈緊,心底的疑問幾乎呼之欲出,他心思迅疾如電,下一秒,便伸手拉過一旁的椅子,踩了上去。
手指乾淨俐落地繞過屍體的肩膀,摸向他的頸後。
一旁幾個看到者一舉動的人似乎被他的大膽驚呆了,不禁齊齊地倒抽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地駐足看向他。
莫奕眉眼凝肅,手指撚了撚,屍體那余溫尚存的皮膚仍然柔軟有彈性,能清楚得摸到,在皮肉之下,頸部的骨骼那奇怪的形狀和運動軌跡。
果然,屍體的頸骨是斷裂的,而且還是極其乾脆俐落的折斷。
莫奕跳下椅子,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他心不在焉地地抬頭看向那具掛在半空中晃蕩的屍體,若有所思地琢磨著。
頸骨斷裂這種情況很少會在吊死的人身上出現,反而更像是……絞刑。
犯人從絞刑架上驟然下落,通過重力拉斷受刑者的頸椎骨。
……絞刑架?
莫奕眉眼一怔,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口袋中的紙條。
他猶豫了幾秒鐘,然後伸手展開了那張紙條,舉到了眼前。
紙條上那個歪歪扭扭的絞刑架和前方垂掛著的屍體莫名重合了——
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蠟筆畫成絞刑架下方憑空出現了一個吊著的小人,紙條上浮現了幾個童稚的大字。
鮮紅刺目的猶如新鮮的血跡:
“MY TURN”。【輪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