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刺耳的“吱呀”聲,破舊扭曲的屋門向內裏敞開,冰冷的氣息從漆黑的門內緩緩地襲來,混合著塵土與腐爛木頭的味道。
以及……淡的幾乎捕捉不到的血腥味。
走在前面的幾人步伐一頓,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電筒,然後向房屋內裏走去。
冷白的光柱幾乎無法穿透屋內的黑暗,燈光圈在整個屋子內晃動著,隨著人手腕的搖晃而顫動著,從屋子裏的一角晃到另一角,但卻始終無法窺得全貌。
突然,就在這時,整個屋子驟然亮起!
眾人都是一驚。
屋子裏的四角都擺放著樣式古舊的破舊燭臺,上面有微弱的燭光燃起,微微地搖曳晃動著,將整個屋子照亮了起來。
如此詭異的現象令大家都有點心裏發虛。
走在前方的一個資深者咽了一口唾沫,潤了潤乾燥到生疼的喉嚨,沙啞地開口道:“走,走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緩慢地走進了門廊,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走入了房間內。
莫奕綴在人群的後方,跟著大家的步伐向內走去。
進入屋子之前,他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後。
那三個選擇不進來的新人挨的緊緊的,似乎靠近能夠給予他們力量一般,站在荒蕪的地面上,身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隱隱約約地蠕動著。
空中閃爍著熒藍色的倒計時顯得格外的不詳。
霧跟在他的身後,一雙淺灰色的眼瞳神色莫測地看向他,顏色淺淡的薄唇抿出一個微小的弧度,靜靜地等待著。
在上個副本時,他需要有玩家主動開門才能被放入副本裏來,而這次或許是由於借了這個般開放平臺的光,直接就能進入副本當中。
莫奕微微蹙起眉頭,顏色極深的眼眸中神情有些複雜。
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雖然這霧氣暫時還沒有露出什麼對他不利的傾向,甚至還幫助了不少,但是不能不承認——這麼一個時時跟在自己身邊的背後靈,還是令人不由得心生忌憚。
更何況,他的加入意味著更多的變數,甚至是可能繼續提高的難度。
就在這時,一個走在他身旁的玩家探頭過來,有些疑惑地順著莫奕的目光看去,但卻只看到一片虛空,不由得開口問道:
“怎麼了?你發現了什麼嗎?”
莫奕搖搖頭,眉眼平靜:“沒什麼,走吧。”
——那霧氣身上的謎團,與他的身上危險與不確定性同樣多。
比如:為什麼他要跟著自己?——甚至還會跟到了現實世界之中,又為什麼對他屢次伸出援手?他的身份又是什麼,對自己如此執著的原因又是什麼?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些問題全都極其關鍵。
莫奕抿了抿唇,轉身向屋內走了進去,手掌拉著半開的門,刻意停留了十幾秒,目光若有若無地在那霧氣身上掃了一眼。
霧冷峻而銳利的面部線條柔和了幾分,淺灰色的雙眸猶如清晨淺淡的霧氣,他克制地略微彎了彎唇角,幾步上前,從莫奕拉開的門縫內走了進去。
他冰冷的吐息湊近,低沉的聲音一掠而過:“多謝。”
莫奕面上表情不變,眉宇卻暗自皺了皺,跟在對方的身後走了進去。
形狀奇特的破舊門板在他的身後闔上,激起一陣灰塵,在黯淡的燈光下飄飄揚揚地落下。
這個屋子裏的空間遠比從外面看要大的多。
而且,更為怪異的是……不只是外面,這個屋子的內裏,也是扭曲的。
高低不平的地板連接著歪歪扭扭的牆壁,上方是扭曲的天花板,上面佈滿了青苔與灰塵,裏面所有傢俱都是歪七扭八的,整個屋子的內部幾乎沒有任何一條平直的線條。
一切彷彿都是扭曲與怪異的集合體。
眾人沉默地望著屋內,一片鴉雀無聲。
眼前的景象就如同走進一個歪曲的夢境一般,或者是墜入了另一個古怪的世界,幾乎令人對自己的眼睛產生懷疑。
莫奕面上依舊淡淡,雙眸緩緩眯起,下意識地向前挪了一步。
突然,他的腳下傳來一個奇怪的觸感,完全不同於木地板的質感,而是彷彿有什麼東西突出來了一般,硬硬地硌著他的腳底。
莫奕一愣,挪開了自己的右腳。
只見在自己腳下的地板縫隙內,卡著一道亮閃閃的東西,在燭臺黯淡的光照下閃爍著淺淺的銀光。
他蹲了下來,伸出手探向卡在扭曲的地板縫隙裏的亮閃閃的東西。
使了一個巧勁後,那個原本死死的卡著的東西便從被莫奕用力地扣了出來。
他將其放置於手心上,直起身來。
旁邊幾個看到他這裏異動的玩家也圍上前來,紛紛好奇地看向他的掌心中。
莫奕用指腹抹去它表面的浮塵,沖著燈光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之後,緩緩地皺起眉宇,目光微閃,顯得有些思慮。
之前那個曾經在外面和他搭過訕的資深者禁不住好奇,開口問道:“這是什麼啊?”
其他人也同樣,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麼眉目,一頭霧水地看向莫奕,等待著他解釋出個所以然來。
莫奕怔了怔,有些猶豫地壓低了聲音,不太確定地說道:
“這好像……是一枚六便士的硬幣。”
但是,不同于正常的六便士,這枚硬幣也與這個屋子一樣扭曲,不規整的圓形弧度裏圈著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和數位,溝壑都被陳年積攢下來的灰塵填滿,一眼看上去極難辨認。
莫奕抬起頭,目光無意地掠過一樓的窗子。
透過模糊的玻璃,能看到濃郁無比的黑暗中,緩慢流逝的倒計時,以及站在不遠處的三個新人的身影。
就在這時,莫奕看到,在那片暗沉的黑暗之中——似乎湧動著什麼。
黯淡的灰白色在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暗中顯現,然後緩緩地從平臺外伸了進來。
那是一條蒼白無比的胳膊。
有人也看到了屋外的情形,一個體型高大的玩家急忙跑到門邊,想要打開門讓那幾個新人進來,但是那原本歪歪扭扭都無法完全和門框貼合的破舊木門,此刻卻像銅澆鐵鑄一般,一絲一毫都無法撼動。
見門無法打開,莫奕一個箭步走到了窗邊,拍擊著窗戶向外預警道:
“快跑!”
屋外的新人遠遠地看到了屋內的騷動,但是卻只能聽到屋內一些模糊的聲音。
其中一個有些膽小的玩家怯怯地問道:“裏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身旁另外一個人定了定神,聲音在恐懼的影響下有些變調:
“就……就知道進屋子裏沒什麼好事,他們還不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就在腦後響起,猶如抽條的木枝斷裂的聲音,或者是碾壓骨頭的碎裂聲。
三人同時回過頭去。
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從平臺之外的黑暗中鑽了出來,先是細長的蒼白的胳膊,接下來是瘦長的腿,全身上下都彷彿是被人用歪歪扭扭的線條畫成的一般。
比例失衡的身軀露了出來。
他穿著歪歪扭扭的燕尾服和破舊的小禮帽,瘦長扭曲的臉上模糊而蒼白,看不清楚五官,只有一張裂開的嘴在用低沉可怖的聲音哼唱著什麼。
三人驚恐地尖叫出聲,轉身想跑。
那個扭曲的男人伸出樹枝一樣歪曲的胳膊,蒼白而變形的手掌一揮,就將一個沒跑太遠的人扯了回來,用力一撕——
灼熱滾燙的鮮血四濺,那個人的頭顱竟然被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他扔下手中死不瞑目的驚恐屍首,只不過向前邁了一步,那瘦長的腿就已經跨出去老遠,帶著禮帽的臉湊近了下一個受害者,變形慘白的臉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
嘴裏的哼唱聲更大了一些。
他伸出手掌,就像捉住一個玩具一樣,逮住了第二個人,也不顧那人的掙扎和尖叫,用力一扯——第二個頭顱被扯了下來,血淋淋的斷口裏能夠看到白生生的骨骼,刺眼的鮮血從喉管裏噴濺出來,濺到了“男人”窄小而不合身的破舊燕尾服上。
第三個人此刻終於跑到了屋子的門口,絕望而無助地大力撼動著門把手。
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上佈滿了汗水和淚水,她驚恐地大聲尖叫著:“救命!救命啊!!!!”
聲音嘶啞猶如泣血,顫抖的猶如風中的枯葉一般。
門紋絲不動。
那個“男人”再次向前跨了一個大步,扭曲的手掌襲來,扯住女子頭髮,然後手指只是輕輕一動,她的頸骨就傳來喀拉一聲斷裂的聲音,身體也軟軟地垂了下來。
屋外此刻一片安靜。
那個男人口中的哼唱在這片詭異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起來:
“……he.bought.a.crooked.cat ……which.caught.a.crooked.mouse…… ”
他扯著那個玩家軟倒下的屍體,瘦長的腿邁著扭曲的步伐,將所有的屍體殘片與頭顱都收集起來,抱在細長蒼白的胳膊裏,重新走入了黑暗之中。
屋內一片死寂,只有壓抑的輕輕呼吸聲。
恐懼彷彿無孔不入一般,順著每一個毛孔鑽入所有人的心裏。
莫奕容色蒼白,守住下意識地緊握那個六便士的硬幣,用力的就連指節都發了白——
他低聲道:
“There.was.a.crooked.man,
and.he.walked.a.crooked.mile,
He.found.a.crooked.sixpence
against.a.crooked.stile;
He.bought.a.crooked.cat,
which.caught.a.crooked.mouse,
And.they.all.lived.together.in.a.little.crooked.house.”
【有一個扭曲的人,
走在一條長一裏的扭曲的路上
手裏那著扭曲的六便士
踏在扭曲的臺階上
他買了一隻扭曲的貓
貓捉了一隻扭曲的老鼠
他們一起住在扭曲的小房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