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芋扒著鏽跡斑駁的門把手,順著門縫往裡看:
那些樂器還在,只是加濕機器和恆溫機器似乎停掉了,植物乾枯死亡,連苔蘚都已經變成枯草色。
那些惹人喜愛的蕨類葉片全都不見了,一片殘骸。
她皺著眉扭頭,問靳浮白:“不是說這院子是那個卓逍給愛人買的嗎?打理成這個樣子,回去真的不用跪搓衣板?”
“誰知道呢。”
他們說完這兩句對話,忽然沉默下來。
一陣風輕輕吹過,向芋短暫垂眸。
彼此都想到,也許不是不打理,而是沒有辦法打理。
卓逍把那位混血真愛養在外面的事情,他家裡的妻子也許也有耳聞,這中間鬧出多少場亂子,他們這些做外人的,無從得知。
向芋以為靳浮白不會和她談論這種話題,畢竟暴露圈裡男人的惡劣對他沒什麽好處,還很容易被聯想地問“你會不會也這樣”。
聰明如他,一定會規避開吧?
可他沒有。
靳浮白靠著老舊的門欄,指尖一點門上掛著的金屬大鎖,淡淡嘲諷:“正宮娘娘給鎖的吧。”
那一刹那,向芋猛然回眸,看向靳浮白,被他的坦言所詫異。
末了,她又笑起來。
靳浮白捏一捏她的臉頰:“別在人家門口幸災樂禍了,走吧。”
“我哪有幸災樂禍!我明明是在笑你。”
“笑我什麽?”
向芋含笑抿唇,心說,笑你對我,真的越來越好啊。
過了十一黃金周,向芋回公司上班。
在辦公桌前久坐是當代年輕人職業病的大源頭,向芋就是坐得久了,衝了一杯咖啡,在公司裡走動著,目光隨意遊走。
她對人的面相記性很好,只見過一面的人,仔細想想也能稍微記起些端倪。
所以當一個混血長相的女人出現在公司雜志的銅版紙上時,向芋一眼認出來,這是她在花鳥市場遇見過的那個女人。
銅版紙還未裝訂,整齊地摞放在桌面上,向芋端著咖啡喝一小口,看著銅版紙上的女人。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褐色長發隨意挽在後面,笑起來很有氣質。
那是一篇采訪,前面都是簡介。
這個女人是中法混血,家境一般,但她十分優秀,現在是國內外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在國外獨立開過幾次設計展覽。
說到擅長什麽樣的藝術設計時,銅版紙上面是這樣寫的:
“她笑著說,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她只是很喜歡把綠植和一些沒有生命的東西結合在一起,讓那些東西擁有生命。
她說她近幾年最得意的設計,就是在樂器裡栽培種植,很美妙。”
向芋盯著這兩段文字,反覆看了幾遍。
雜志沒裝定前,是同一頁放在一起,她轉身去找下一頁,在旁邊的桌面上,看見了後面的采訪。
有一張配圖,是小提琴和蕨類植物。
風格熟悉到,向芋下意識飛快挪開視線,不忍再看。
她沒想到,李冒口中的“金絲雀”,是一位如此優雅並富有才華的女人。
連這樣的女人,也無法把愛情守護牢靠嗎?
目光向下,突然闖入眼簾的是女人的婚訊。
向芋一頓,仔細去看,紙上印刷整齊的字,段段簡潔明了。
她要結婚了,就在幾天后。
有一段對話,記者問她,未婚夫是否是她的初戀。
她的回答很大方,說不是的,初戀是大學同學,在一起很多年,她以為會永遠愛他,遇見現在的未婚夫才知道,她以為的愛情,其實都不是愛情。
記者問,現在你幸福嗎?
她回答,從未如此幸福過。
向芋看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要把這段對話拍下來發給靳浮白。
也許是因為靳浮白在盡力做一個坦誠的人,所以她也想要坦誠一些。
靳浮白遲遲未回,而是在她午休時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晚上下班接她去吃日料。
向芋撇嘴:“不是不讓我吃生冷麽?”
電話裡的人輕笑一聲:“我不讓就管用了?要不你給我說說,現在你吃的什麽?”
向芋正對著一盤子乾炒牛河,被問得差點想用手去擋。
反應過來打的是電話,不是視頻,她才盯著一盤子油乎乎的牛肉和河粉,嘴硬道:“我吃得很清淡啊,特別清淡。”
混血女人的婚訊傳得沸沸揚揚,圈子裡的人也許八卦過很多卓逍和混血美女的事情,但向芋很少聽得到。
入冬時,向芋奉乾爸乾媽的命,陪著唐予池去買羽絨服。
他學會抽煙的事情暴露了,被唐母禁足了整整一個月,再出門時氣溫驟降,掏出羽絨服又被唐母劈頭蓋臉一頓罵。
去年一共買了五件羽絨服,四件上面都有煙燙的洞。
只有一件完好無損,滿身印著張牙舞爪的骷髏,直接被唐母送給物業大爺當狗窩了。
唐予池拎起一件羽絨服:“骷髏那件我去年穿我媽也沒說什麽,今天就突然不讓穿了。”
“乾媽那是遷怒,你帕金森嗎?假肢生鏽嗎?抽煙哆嗦什麽?還能挨個兒的衣服都燙出洞來?”
“不可能是我!肯定是一起喝酒那幫煞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