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侈一怔,深深看向她。
明明是在談論好嚴肅的事情,她卻總是四兩撥千斤地回答。
她說話時呼出一點白霜氣,滿目堅毅,明知結局不好也依然要闖一闖。
向芋也不繞彎子,半真半假地玩笑道:“到底什麽事?你這種巧舌如簧的人,說話也要繞這麽大的彎子?”
李侈被她逗得噗嗤一笑,抱拳說:“沒什麽,就麻煩你,如果到最後,別讓我靳哥也血濺三尺。”
向芋像個女俠那樣,瀟灑點頭:“好說好說。”
靳浮白打來視頻時,她正在觀音殿閑逛,還給他看身後的觀音像:“下次可不跟李侈他們出來了,帶著我他們這些活動也健康得太過頭了,還不如帶我去場子裡,我還能玩會兒消消樂。”
“累了?”
“你知道這個山有多高嗎?光是走到纜車乘車處,我感覺我腿都要斷了。”
向芋說著,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了,你有沒有什麽想求的,我幫你拜拜?”
靳浮白透過她身後,看了眼佛像,忽然笑道:“那是送子觀音。”
他沒什麽正經,“不然你替我們拜拜也行。”
向芋一怔。
這寺廟500多年歷史,她身處泛舊的朱紅色漆木廟前,冷冽的空氣裡是陣陣敬香的氣息,雕梁畫柱,莊嚴寶相。
她只是無意間逛到這兒,聽見他的話,才惶然去看身後的雕像。
“......你亂說什麽,被聽見當真了怎麽辦?”向芋壓低聲音,舉著手機小跑,生怕身後的觀音真的聽見。
靳浮白那張臉上都是深情,沒覺自己有什麽不對,還笑她:“聽見怎麽了?聽見不正好?”
那陣子鄰近年關,靳浮白遲遲沒有回來的意思,爸媽也忙,陳姨還在老家幫忙看小孩。
向芋都做好了自己一個人過年的準備,卻在新年前幾天,接到唐予池的電話。
唐少爺說今天他奶奶在他家裡過年,老太太樂意打麻將,問向芋除夕去不去,要不要和他們打打麻將,再一起守歲。
提起老人,向芋難免想起靳浮白的外祖母。
她再也沒見過他那樣面容謙和地說著粵語同人打電話的樣子。
離新年還有幾天,靳浮白也許回來。
總不能讓他在李侈場子裡混著過新年。
思及此處,她果斷拒絕了唐予池:“不去,你那個牌技那麽爛,在你家打牌贏了錢我也不好意思拿,我自己訂外賣挺好,別折騰我了。”
“屁,你就是等著靳浮白陪你呢吧?”
通著話的手機屏幕亮起,有另一通電話進來的提示,隻響了一聲,等她看見,對面已經掛斷。
唐予池的聲音源源不斷:“你乾爸乾媽都想你了,說要給你做紅燒排骨呢。”
手機又是一震,有信息進來。
是靳浮白。
【讓爸媽退項目,快。】
向芋盯著信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屋子裡還放著韓劇,唐予池也還在電話裡嘚吧嘚吧,她把信息調出來,又看一遍,莫名感覺到靳浮白的急切。
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掛斷電話時是怎麽同唐予池說的了,她只知道,自己給爸爸打了電話,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要求他退掉今天的投標。
向父當然不肯,向母在那邊接過電話,想要同她溝通。
向芋冷了些聲音,連連質問:“爸爸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被世界百強企業選中標書?我說讓你們退掉難道是會是無理取鬧?我22年來什麽時候對你們無理取鬧過?什麽時候對你們任性過?哪怕一次?”
那天之後,向芋沒再收到過靳浮白的信息,她也沒主動聯系過。
偶爾點開他的對話框,能看見他叫她父母為“爸”“媽”,知道是他時間緊迫,才省了字數。
但向芋更願意當成,是他本來就想要這樣稱呼。
公司放假時,街上已經滿是年味,張燈結彩,歡歡樂樂。
商場上掛了巨幅春聯,還有馬圖案的電子窗花,到處紅通通。
向芋一個人窩在靳浮白家裡看韓劇,好在這一年,外賣軟件已經發達,她還能邊看韓劇邊點來炸醬面。
韓式炸醬面的醬是黑色,她正埋頭吃得滿嘴都是醬汁,聽見門口鑰匙響。
抬眸時,靳浮白就站在門邊。
沒料到他會在除夕趕回來,向芋一時茫然,連忙放了筷子跑過去:“你也不早說回來,我炸醬面隻訂了一份......”
那是2014年的除夕,那一年有很多事情發生。
某打車軟件改變了傳統的打車模式,在此之前帝都市很多小餐館的餐巾紙盒上都印著叫車電話,給平台打電話就能叫到便宜的出租,打車軟件的普及擊垮了叫車平台,也確實讓生活變得更加便利。
某電子交易公司在紐城上市,創造了外國歷史上最大的首次公開募股記錄,甚至超過facebook,成為世界第二大市值互聯網公司。
但靳浮白站在玄關,面容帶著淡淡的疲憊,他抬手抹掉向芋嘴邊的炸醬面醬汁:“好歹是除夕,就吃這個?”
“我還訂了炸雞和啤酒,還有小龍蝦......”
靳浮白終於笑了一下,他扶住她的後頸,猛然把人按進懷裡,然後垂頭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