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城之前,紀無咎要給葉修名和方秀清留份密旨,讓他們倆全權處理他不京城這段時間軍國大事。除此之外,他還得選個儲君候選人,以防萬一,至少能保證葉修名和方秀清不會追著來把他押回京城。
儲君這個問題實令人頭疼,前面說過,皇室一脈子息單薄,紀無咎是他爹獨苗。前幾代裡,皇帝每每多生幾個兒子,便總要發生奪嫡之爭,鬧到後還是只剩下一個。紀無咎他爹當年就是幹掉親哥哥之後上位。
因此紀無咎翻遍了族譜,只找到一個稍微近一些偏支子弟。此人是明弟第五代玄孫,真論起來算是紀無咎叔叔輩。經過先祖幾輩不懈折騰,這人已完全家道中落。他也一直是單傳,四十多歲了還未娶妻,眼看著就要絕後。現如今他以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為營生,勉強糊口。
紀無咎思量再三,認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讓個磨剪子磨刀當了皇帝,那幫言官們怕是要把他屍骨挖出來罵。於是他大筆一揮,乾脆選定了黎陽公主兒子譚寄為儲君備選人。一旦他紀無咎出個意外,譚寄就要被勒令改姓紀,過繼給紀無咎他爹當兒子。黎陽公主是他姑姑,因此這個譚寄是他正兒八經表哥,這樣做也不算過分。而且讓譚寄繼承大統還有個好處:這個人腦子很笨,笨到扶不起來,他爹當年得了瘋病不知所蹤,只有黎陽公主守著他,靠著皇室每年那點接濟過活。所以譚寄朝中沒什麼勢力,倘若當了皇帝,也只是個傀儡,唯一作用就是保住那點皇室血脈。有葉氏和方秀清操持,大齊國運應該會安然無恙。
所以說,雖然他紀無咎無比討厭葉氏,但關鍵時刻能倚仗,還是葉氏。
以上,紀無咎覺得其實都只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等收拾完那幫蠻夷,把葉蓁蓁病治好,他和她多生幾個孩子,到時候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怎麼就想到和葉蓁蓁生孩子這上面去了呢,紀無咎微微有些彆扭,他不是應該還生她氣麼。
紀無咎離開京城第二天,這份密旨才到了內閣。葉修名和方秀清當場氣了個半死,然而木已成舟,他們倆也不能做太絕,怕引起紀無咎反感,反而壞事。葉修名回到家,罵了幾句小混蛋,便進了自己收藏寶貝私庫,翻出一件寶甲來。
寶甲是純白色,觸手光滑冰涼,柔韌結實。這東西名字叫做“蠶衣”,很普通名字,但是有著極為不普通功能:刀槍不入。它雖名蠶衣,卻不是用蠶絲織就,而是一種產于雲南密林中是蜘蛛絲。那種蜘蛛數量稀少,身帶劇毒,它吐出來絲堅韌無比,一根絲能吊起來一頭羊。當地一個奇人,收集這種蜘蛛絲用了幾十年,終於湊了不少,織就了這麼一件寶甲,後來輾轉到了葉修名手裡。
現,葉修名少不得要把它拿出來給紀無咎了。無論如何,這小混蛋性命是要緊,比全天下任何一件寶貝都要金貴。
當天夜裡,葉修名便派人日夜兼程追趕紀無咎,爭取把蠶衣送到他手裡。
且說這邊,紀無咎一行人騎都是千里良駒,追了三天,總算追上了三大營主力軍隊。見到譚鳳祥,他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問他近可有人持著虎頭令進入軍中。這事兒譚鳳祥還真不清楚。虎頭令這東西,因為涉及到皇帝,所以見過人也都嘴巴嚴,不會亂說。但是見紀無咎急得要吃人模樣,他也不敢懈怠,趕緊讓人傳下去一層層地細問。
紀無咎又欽點了陸離來回話,結果陸離一臉茫然,不似作偽。他擔心之余又有些安心:蓁蓁沒有來找陸離。
過了兩個時辰,一個神機營管彈藥守備被人帶過來回話,說確實有人帶著虎頭令視察神機營。
紀無咎一聽就精神了,“此人現何處?”
守備不知道眼前少年人是何身份,但見連談總兵都對他態度恭謹,便有了分寸,恭敬答道,“甄將軍只軍中待了兩天,取了些火藥和鋼珠,便離去了。”
“甄將軍?”
“對,他自稱姓甄,是皇上親封武德將軍,大名叫做甄威猛。”
“……”
看來應是她無疑了。
紀無咎嘴角抽了抽,又問道:“她何時到來,又是何時離開?”
“甄將軍于大軍拔營當日便來了,是末將接待她。因她說此事涉及重大,所以末將未敢向任何人提及。她跟隨末將巡查神機營各處,兩日後便不辭而別了。”
紀無咎聽他如此說,便已明白葉蓁蓁想法。這女人聰明得很,肯定已經料到會有人去軍營追她,又怎會等著被捉。她來神機營目,大概是要取些彈藥。
不對。紀無咎眯了眯眼,以他對她瞭解,她冒這麼大險出來,不過是被戰事勾得,倘若出來之後又不打仗,必然不能興。所以她後肯定還是會去遼東,只不過她打主意是等捉她人撲個空,回去覆命之後,她再捲土重來。如今只需留人遼東守株待兔,她是早晚會投入羅網。
那麼她離了神機營之後,又會去哪裡呢?
紀無咎看著地圖,估摸著葉蓁蓁離開軍營位置。這女人好熱鬧,又帶著虎頭令,可以自由出入軍中,往軍隊裡折騰機會她不會錯過。所以她有可能去就應該是一個有駐軍大城鎮……他目光終停留地圖上一點。
薊州。
***
薊州城是京城正北方咽喉要塞,長年陳有重兵。自女真吞併漠南蒙古之後,薊州便直接面對著西北方蒙古、東北方女真兩大勢力。只不過兩大勢力中心距此甚遠,因此戰火不會輕易波及此處。
當然,一旦此處燃起戰火,那麼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大齊,也就岌岌可危了。
鎮守薊州城是老將徐錫明,此人用軍沉穩,善守不善攻,薊州待了近十年,把這個軍事要塞守得如鐵桶一般。
葉蓁蓁又假冒了一回聖使,來薊州城軍營巡視。她裝得有模有樣,用紀無咎口吻把徐錫明狠狠地誇了一番,年近花甲老將感動得涕淚縱橫,對著南方拜了三拜,拜得葉蓁蓁都有些心虛了。
除了軍營狐假虎威,葉蓁蓁偶爾也出來玩兒。她出手大方,性格豪爽,長得又英俊瀟灑,還與京中有著神秘關係……所有這一切使甄將軍大名三日內傳遍了薊州城內有頭有臉之人耳朵,不少人遞了名帖想要結識一番。
於是,葉蓁蓁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認識了黎尤。
黎尤來歷也很神秘。此人懂醫術懂占卜,會彈琴會作詩,舞得一把好劍,也耍得一把好菜刀。總之五花八門高低貴賤他都會一點。
他穿一身白色棉布長衫,頭戴浩然巾,一副文弱書生打扮。但葉蓁蓁跟他交過手,知道他一點也不文弱。
他身材修長,長得……算好看吧。葉蓁蓁也不知道現如今該如何評價一個男子好看不好看,因為她發現,整天面對著紀無咎那種妖孽級別臉,後果就是別男人無論長什麼樣,擱她眼裡都只能算一般了。
不過黎尤有一個紀無咎沒有優點:他愛笑,而且笑起來特別溫柔,讓人如沐春風。再加上他博學廣聞,對吃食一事獨有研究,所以葉蓁蓁挺喜歡和他來往。
這一日,黎尤邀請葉蓁蓁出門踏青,葉蓁蓁欣然應允。本來黎尤意思是就他們兩個,但是王有才不放心,厚著臉皮一直尾隨著他們倆,像個變態似。葉蓁蓁沒阻止,黎尤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
說是踏青,其實地上還並不很青,只極少數心急小草,剛剛向土地外探了個頭。得離遠了看,才能看到這時候大地被一片淡淡綠色覆蓋著,如一層薄到不能再薄綠霧。北方春天來得晚,此時河剛化開不久,柳樹也才悄悄地吐出綠芽,風早已不似冬天那般刺骨,變得柔軟起來,帶著溫潤氣息,整個世界顯出生命蓬勃前那一刻,仿佛一個嬰孩剛離開母體時第一聲啼哭。
葉蓁蓁站河邊,看著身形靈巧燕子穿楊拂柳而過。
黎尤側著臉看她。
她仰著頭,未戴圍巾,脖頸上一片平滑。除此之外,未披鎧甲她,此時雖穿著男裝,但是胸前……額,實束不住。
發覺到自己想法似乎有點猥瑣,黎尤乾咳一聲,低下頭。
“怎麼了?”葉蓁蓁問道。
黎尤未答,而是看著她腰間別一把鳥銃,問道:“你帶這把火繩槍,可是傳聞中連珠鳥銃?”
“正是。”葉蓁蓁解下鳥銃,耍了個槍花,對著天空做了個瞄準動作。她連珠鳥銃雖和神機營用著同樣鋼珠,但整體上比神機營標準鳥銃纖細短小一些,便於女子使用。
黎尤看著她這一串流暢颯爽動作,不禁失笑,“能否借我一觀?”
“不能。”
“……”
“你別介意,”葉蓁蓁把槍別腰上,說道,“軍器監說了,連珠鳥銃製作方法是我大齊高機密,此武器輕易不能示人。”
黎尤笑道,“我只是略微好奇了些。既然如此,倒是下唐突了,這裡先給甄……甄兄弟陪個不是。”
葉蓁蓁抬頭剛要安慰他幾句,卻一眼看到他身後,頓時仿佛見鬼一般,大叫一聲“不好”,轉身撒腿就跑。
黎尤覺得莫名其妙,扭頭一看,只見一年輕男子領著一群人殺氣騰騰地奔跑過來。
那年輕男子邊跑邊高喊道:“蓁……甄威猛!你給我站住!”
葉蓁蓁聽到此話,頭也不敢回,跑得了。濃密黑亮頭發揚起來,像是一匹迎風招展純黑緞子。
黎尤雖不明所以,但也看出來這男子是來找麻煩,因此便出手攔他。卻沒料到他剛抬起胳膊,眼前一道身影閃過,那男子已經兩步開外。
好身手!
黎尤還要上前,此時跟男子身後那一隊人紛紛上來抄傢伙圍住了他,不再管已經跑遠二人。黎尤身負武藝,定睛一看眼前眾人,便知個個都是一流高手,若是單挑,他興許還能有幾分勝算,但若是單挑一群……他果斷背手站立,擺出一個頗有風骨投降姿勢。
葉蓁蓁順著河邊跑,幾次三番想紮進河裡去,又實沒有勇氣。初春河水依然很冷,她光想想就直打寒戰。
紀無咎離她越來越近。
葉蓁蓁都哭了。她實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就猜出她行蹤,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逮她。
眼看著離葉蓁蓁還有三步遠,紀無咎縱身一躍,直接撲倒了她。倆人河岸上出溜溜地滾起來。
“我錯了!”
滾啊滾。
“對不起!”
滾啊滾。
“紀無咎,我想你了。”
滾動身體突然停下來。
紀無咎看著被他按地上人:穿一身亂七八糟男裝,髮髻已經顛散了,頭髮亂七八糟地蓋著額頭和眼睛;因方才跑動,臉泛桃花,氣息不穩,櫻唇吐著熱熱呼吸全部噴他臉上,燒得他臉也熱起來。
就這樣一副不忍直視德性,他竟然也不討厭。
她說她想他,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不管真假,它都有點石成金效果:紀無咎那滿腔怒火,愣是被這麼一句話直接澆成了一池春水。
他覺得心尖兒上麻麻,燙燙,這燙直接竄到他臉上,進而燒進腦子裡。他突然低頭,瘋狂地吮吻著葉蓁蓁,“我也想你,想你……”
葉蓁蓁心想,這招兒還真管用。
她現也不討厭被紀無咎親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眼下重要是平息他怒氣。所以她嘗試著配合紀無咎,伸出舌尖舔了他一下。
這一下直接燒斷了紀無咎腦子裡後一根理智弦,他按著她不管不顧地親吻著,□不由自主地她腿上蹭。
一個男人,見到自己找了好幾天老婆,還被她熱情地對待,這男人下邊兒要是沒點反應,那就可以客串太監了。
葉蓁蓁感受著腿上那個又硬又燙東西,她突然想起紀無咎那天被她折騰得似乎挺享受,此時想討好他,大概可以試試這裡。於是她摸向那個東西,用力按了按。
紀無咎簡直要瘋了。
那頭侍衛等了這麼久,不見他們倆回來,便有些不放心,由四個侍衛過來尋他們。四人走了一會兒,見河邊趴著兩個人,紀無咎把葉蓁蓁壓身下,身體一聳一聳。侍衛們立刻紅了臉,仿佛看到洪水猛獸一般,轉身撒腿狂奔。
這邊這倆二貨因為太投入,並沒有發現岸上異樣。紀無咎趴葉蓁蓁身上,臉伏她耳畔,呼吸淩亂,一遍遍地叫著“蓁蓁”。葉蓁蓁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也摸著些門道,看著紀無咎被她弄得失了方寸,與平時冷靜威風判若兩人,倒也十分有成就感。
打這次以後,葉蓁蓁就總結出一條十分好用經驗:如果紀無咎生氣,甭管他有多大火兒,只要你往他下邊兒摸兩把,保管能讓他火氣立即煙消雲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LVAN鬼筱柒De烏托幫、崔瓊、爐溫。地雷。感謝竹葉青兩顆地雷。挨個捏臉,我小萌物越來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