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一直不說話似乎也不是辦法,如果白亦陵能快點過來就好了,否則只怕房間裡的淮王早晚會將自己認出來。
桑弘蕊心裡轉著念頭,又試探著向屋子裡面走了兩步,然後奇怪地感到自己有點頭暈,有點口乾舌燥。
她不由停下腳步,以手按壓額角,而就在這一刻,身後忽然風聲響起,好像有什麼人撲了上來!
桑弘蕊也會些功夫,當時便本能地一閃,整個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脖頸側面已被毫不容情地重重一擊,緊接著,襲擊者趁她手足酸軟的同時,從後面一把箍住了桑弘蕊的腰,另一隻手則將一團濕布直接堵進了她的嘴裡。
其間桑弘蕊拼命掙扎,手腕險些被擰斷,男人的低聲笑語在她耳邊響起:「烈馬最好騎,我還真就是喜歡你這個烈性子,要是徹底迷暈可就沒意思了。」
桑弘蕊大驚失色,可是舌頭髮麻,嘴裡除了變了調的「嗚嗚」聲,完全不能發出其他聲響,很難分辨男女。混亂當中,她腳底又被絆了一下,整個人面朝下直接被按在了床榻之上,身後被一具健壯的身體死死抵住,半點動彈不得!
桑弘蕊想掙扎,但聞著屋子裡的陣陣薰香味,卻又覺得四肢無力,好像很想那王八蛋靠過來跟自己親熱似的。
此時她上半身趴在床上,雙腿跪在床前的地面上,膝蓋硌的生疼,剛才捱過打的地方也是火辣辣的。偏偏這人就像要故意教訓她的不聽話,動作極為野蠻,制伏了她之後,連個過渡的安撫都沒有,直接就去扯下面的衣服。
桑弘蕊怎麼也沒料到陸嶼生了一副優雅風流的皮囊,私底下為人竟是如此野蠻,竟然上來便這樣對她。這哪裡是和情人幽會,簡直像是一種刻意的征服與施暴,就好像在迫切地想要證明和得到什麼一樣。
白亦陵和陸嶼到底是怎麼相處的啊?!陸嶼什麼玩意啊!
她剛才還希望白亦陵越慘越好,現在卻只盼著他快點過來,要不然對方就快點發現自己是女人。
——這該死的淮王,今天的事過去,一定要想辦法殺了他!
高歸烈和桑弘蕊都想算計人,但是事情發展到這個份上,卻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先察覺不對勁的反而是毫不知情的陸啟。
自從赫赫驛館被大火燒著之後,高歸烈等人就換了一處宮外的行宮居住,陸啟跟他早已經達成了協議,彼此間也已經很熟了,他趁著天黑之後一身便裝前去拜訪,結果卻得知大皇子外出。
陸啟倒也沒太在意,簡單地同赫赫的另外幾名使臣交談幾句便起身離去。
然而正在陸啟被送出門外,就要上馬離開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從另一頭的拐角處傳來:「……我告訴你,這可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中原人弄出來的,只消這麼一點點,多烈的性子也得由你擺佈……」
這人說的是赫赫語,陸啟聽起來毫無障礙,微微一哂,一隻腳踏上了馬鐙子。
然而後面的話卻也飄了過來。
另外一個人問道:「你從哪弄來著這好東西?」
第一個人嗤嗤直笑:「大皇子讓我買的,我就偷偷留了一點。聽說他今天要馴服一個非常厲害的中原美人,說是不下藥還打不過……哈哈哈……」
高歸烈身體強健,是有名的勇士,他的身份又擺在那裡,想要什麼人還需要用強?更何況,以他的眼光,還真的很難看上誰,除非……
陸啟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腳下一滑,差點從馬背上面栽下來。方才聽到的那些字眼像是巨雷撞擊著他的耳膜,簡直讓人驚駭欲絕。
如果,他想的那個可能性是真的,那……白亦陵?
旁邊的小廝見王爺險些摔倒,連忙上來扶他,卻被陸啟一把揮開,他的額頭上佈滿了汗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慌與恐懼,只要想想高歸烈現在有可能正在做的事,就心如刀絞。
他僵硬地站立片刻,忽然快步走到剛才說話的人面前,一把提起對方的衣領,嚴厲喝問道:「你們大皇子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如實告訴我!」
可是這兩個人卻根本就不知道。
陸啟心臟狂跳,絕望湧上,幾乎要急瘋了。之前高歸烈跟他提過好幾次想要得到白亦陵,他不過是虛與委蛇,假意答應,但卻絕對從來沒有當真要把心上人拱手讓出的意思!
經過這麼多事情,白亦陵早就已經成為了他的執念,陸啟想要得到這個人,也不能忍受他以這種方式被別人染指。高歸烈雖然對他有意思,但是在這方面還保存著草原民族的粗暴,以白亦陵的脾氣和身體狀況,又怎麼可能受得了呢?
原著中的陸啟親手設計白亦陵兵敗,將他送到了高歸烈手中,現在的他卻為了高歸烈的行為暴怒不已,冥冥之中,所有的事情自有因果。
短暫的慌亂之後,陸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安慰自己,以白亦陵的聰明一定不會上鉤,更也許現在他還根本就還沒有見到高歸烈,自己一定要快點阻止這件事發生才行。
想到這裡,他吩咐身邊的人回去調派人手暗中搜索高歸烈的行踪,自己則急匆匆趕去了鎮國公府。
到了鎮國公府門口,陸啟想了想,吩咐身邊的侍衛道:「本王從正門進去,你瞧瞧去白指揮使的院子裡找一找。」
侍衛領命而去,陸啟則令鎮國公府的守衛進去通報。
雖然陸茉是他名義上的姐姐,但是陸啟跟盛家向來不是一條線上的,盛冕和陸茉聽說他來了,全都十分驚訝,不管心思如何,還是一起出來迎接。
陸啟早已經心急如焚,表面上的舉止卻是溫雅從容,雙方見禮後他顧不得這對夫妻會不會多想,徑直說道:「本王有要事想找白大人,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在府上?」
盛冕有點詫異,但是陸啟這個表現,他也不好多問,於是道:「他已經下衙回家了,請殿下稍待片刻,臣令人去叫他。」
這句話說出來,陸啟眼前一黑,差點癱在椅子上——太好了,他還沒走!
狂喜與不敢置信的情緒交相混雜,弄的人忐忑不安,他一定要親眼看見白亦陵才放心,於是就在前廳等著,但是這番樣子被鎮國公夫妻看在眼裡,只覺得更加奇怪。
陸茉笑著,像是隨口閒聊一般地說道:「子現,我們陵兒脾氣倔,你這樣急著找他,不會是那個臭小子有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吧?如果是那樣,我這個當娘的得代他向你賠不是了。」
陸茉不過是為了套話隨口這麼一說而已,陸啟聽在耳中,卻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酸,幾乎說不出話來,頓了頓才道:「沒有,他很好。我只是許久不見,心裡記掛了。」
陸茉聽的一愣,心想這是什麼鬼話,跟個登徒子一樣,不願意說拉到唄,藉口也找的太爛了。
結果去找白亦陵的丫鬟過了好一會才回來,說是四公子不在房中,似乎已經出去了。
陸啟問道:「什麼時候出去的?」
丫鬟不知道,盛冕和陸茉也不知道。
驚喜過後又是新一波的失望,陸啟的手直哆嗦,深深吸氣,半晌才勉強維持住冷靜,起身說道:「既然如此,就不多打擾了。我尚有要事,告辭。」
他來去匆匆,說完就走,弄的人滿頭霧水。盛鐸聽說他到了的消息,正從另一頭的廊下走過來,結果只來得及看見陸啟的一個背影,不由納悶道:「臨漳王這是幹什麼呢?莽莽撞撞的,當咱們家是什麼地方。」
盛冕眉頭微蹙,道:「先不說這個,你小弟呢?」
盛鐸奇道:「沒在家?」
陸茉一下子站起來,臉色微變道:「阿晟,你什麼意思?陵兒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盛冕敏銳地說:「我看臨漳王的臉色不對。不過也可能是他那有什麼別的急事,你先別急,不管怎麼說,咱們找找陵兒去了哪裡再說吧。」
白亦陵都這麼大的人了,不在府裡很正常,但就因為他出過事,因此一旦不在眼皮子底下了,家裡的人就分外緊張,盛鐸連忙喊人去找,結果剛出門幾步,又折回來了。
他臉色緩和多了,說道:「爹娘,小弟給門房留了口信,說他出去一趟,有人來找,就說不在。」
聽到消息之後悄悄來到旁邊聽著的盛櫟也鬆了口氣。白亦陵應該是聽了她的話躲出去了,不然不會特意留下口信。
其實她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沒做成,不應該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以白亦陵的聰明,肯定會懷疑她是怎麼得知這個消息的。盛櫟提醒他過後,有一瞬間的後悔,這個時候,卻又覺得自己做得對。
現在設下陷阱的人應該會撲個空了吧!
另一頭陸啟出了鎮國公府,很快他剛才派進去的那個暗衛也跟著出來,微微搖頭,示意已經探查過,白亦陵確實不在府中。
陸啟吸氣道:「你也沒打聽到他的去向?」
侍衛道:「方才王爺要見白大人,丫鬟便去了她的院子找,已經都詢問過了,下人們確實不知道白大人的去向……」
陸啟咬牙切齒道:「那些廢物!」
侍衛舉起一個荷包:「不過屬下發現了這個。」
陸啟拿起來,正是被盛櫟扔掉,又被丫鬟撿走,最後被桑弘蕊派人重新放進白亦陵房間裡的那個荷包,白亦陵自己跑路了沒看見,反倒被他給得著了。
他不知道手中的荷包飽經滄桑,輾轉經手多人,當看見裡面的信紙之後,心中驟然疼痛,愈發焦慮起來。
陸啟咬牙切齒地說道:「再給本王增加人手搜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高歸烈給找出來!要快!」
早秋時節,夜來微雨。
恢復人形的淮王殿下玉樹臨風,錦衣懸劍,手裡拿著一把竹骨傘,正站在街頭看著來來去去的行人,眉宇間微帶沉思,卻無意中吸引了不少女子駐足回首。
白亦陵負著手從他身後的店舖裡走出來,手中的折扇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含笑道:「某哥有客了!①」
陸嶼被他一敲,回過神來,轉頭看見白亦陵一臉笑意,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缺德小子說什麼,不覺又好氣又好笑,摟住他的腰道:「公子既然愛吾之正色,還耽擱什麼大好韶華,快找個地方及時行樂吧?」
在這大街上,陸嶼對他的親暱也是毫不避諱,一邊說一邊將傘移過去,把白亦陵頭頂落下的雨絲擋的嚴嚴實實,兩人快步穿過長街,進到了對面的一處酒樓之中,要了個包廂。
兩人出門之後沒多久就飄了雨,天氣也一下子變得冷起來。街邊的傘立刻被搶購一空,他們也只買到了一把。陸嶼進門之後先看看白亦陵,見他身上沒淋濕什麼,這才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的水霧,要了一壺溫酒並幾道小菜。
他坐下之後,向白亦陵問道:「怎麼樣?」
白亦陵道:「我二姐是去了那家胭脂鋪子買東西,但沒見過什麼可疑的人,我這邊沒線索。不過你站在街邊上,傻呵呵的想什麼呢?」
陸嶼道:「我覺得有人在搜城。」
白亦陵:「哦?」
陸嶼道:「街上乍一看人來人往,熱鬧祥和,但是仔細觀察,就發現隔不多時就會有幾個精壯漢子混在其間,腳步匆匆,目光還不停地在行人臉上掃視。這樣的人我撿了好幾撥,穿過這條街後離開的方向都不一樣,現在在分工尋找什麼,多半是找人。不知道這和盛櫟不讓人赴什麼人的約會是否有關係。」
他的眼光倒是毒,一眼就看破了這些,只不過那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就是陸嶼在聰明也猜不出來了。白亦陵剛想說話,忽然又止住,朝著窗戶口看了一眼。
陸嶼淡聲道:「進來。」
他的護衛尚驍從窗戶口翻了進來,躬身道:「見過殿下。」
他說完之後又恭恭敬敬地同樣沖著白亦陵行禮:「見過白大人。」
白亦陵笑著還禮道:「尚統領客氣了,不敢當。」
陸嶼道:「查出什麼來了嗎?」
尚驍道:「殿下,我們已經分別派了狐狸前去臨漳王府、桑弘府和盛都督府上查看。桑弘小姐不在府中,聽說是傍晚時分出去了,她的兄長正在書房讀書。臨漳王不知道做什麼去了,他的行踪很隱蔽,暫時沒有消息。盛都督那裡倒是沒什麼異常,一直在跟幕僚喝酒談笑。」
這些消息由狐狸們偷聽,果然事半功倍,白亦陵想著一堆毛絨絨認真幹活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
陸嶼沖著白亦陵道:「我覺得桑弘蕊有問題。否則她在京都又沒什麼相熟的朋友,這下著雨能去哪裡?不會是約了你……想勾引你吧!」
他最後的幾個字說的很大聲,白亦陵道:「你想多了,她可看不上我。」
陸嶼哼了一聲,吩咐尚驍:「你親自去桑弘蕊的房間裡,聞聞她床榻的味道,然後再順著門口一路聞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去向。」
尚驍:「……殿下,我不是狗。」
陸嶼道:「咱們狐狸也不比狗差,不能輸陣,去吧。」
輸個屁陣啊!你以為哪隻狗會來找咱們狐族比這個嗎???再說下著雨,有什麼味也沖淡了,讓他聞什麼聞!你自己怎麼不去聞!
尚驍的臉有些扭曲,正考慮要不要委婉地罵上兩句,或者向旁邊的「王妃」請求援助,身後的窗戶又是一動,他的好兄弟齊驥及時趕到。
齊驥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殿下,我剛才看見臨漳王了,他正在一邊往城西去一邊哭!」
陸嶼:「??」
白亦陵:「???」
作者有話要說:
陸啟現在的著急是真的,之前的渣也是真的,這個人就是很糾結的一個人。如果他像原著裡那樣對00絕情到底,那麼可能會贏得事業線的勝利。
如果他想小狐狸那樣全心全意對00好,那麼可能贏得感情線上的勝利,可是搖擺不定,什麼都想要,卻又拿不出完全的真心,所以……悲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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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陶庵夢憶》記載:
「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沐熏燒,出巷口,倚徙盤礴於茶館酒肆之前,謂之'站關'……至巷口,有偵伺者,向巷門呼曰:'某姐有客了!'」
「燈前月下,人無正色,所謂'一白能遮百丑'者,粉之力也。」
所以兩人剛才的對話就是藉這個打趣互相撩。
00調戲站在街邊的小狐狸,說:「小哥,你客人來了嘿。」
小狐狸說:「客人你肯定是喜歡我不擦粉還這麼白,走吧,我伺候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