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踪跟白亦陵年歲相差的遠,平常的職務範圍又沒有交叉之處,彼此間並不熟悉。
他身為禮部官員,當初目睹了陸嶼那場驚世駭俗的登基大典,心裡本來還在犯嘀咕,將這個被皇上捧在心尖上的年輕人想的頗有手腕,認為非是心機深不可測之人做不到這個份上,因此十分忌憚。
直到這回兩人打交道,陳踪見白亦陵來了禮部之後,先是在外面高聲斥責鬧事考生,將人群散去,進來之後又與他們談論案情,細心推斷,辦事果決不說,更難得的事言談舉止也絲毫無可挑剔,少年得意,卻不輕狂。
由此陳踪對他的印象已經頗為改觀,注意力由白亦陵那段頗為離奇的感情經歷轉向了對他個人能力的欣賞,幾乎忘了他和皇上之間的關係。
直到這回沾了個光得到皇上關切,陳踪才想起這件事,覺得陛下眼光實在不差,是個明君。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目前的案子雖然聽起來不算是離奇詭異,但是需要調查的細枝末節卻很多,除了主考官,還有評卷官,除了賀子成,還有其他考生有無作弊,有無煽動,這樣一來,涉及的範圍就廣了。
白亦陵從禮部離開之後,又回到了北巡檢司,將調查各方可能涉案人員的任務一一分派下去,等到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也已經到了下衙的時間。
陸嶼還有奏章需要回宮批閱,兩人商量了一下,就一起回了宮。
苦命的皇帝陛下賣完萌之後,又面對著一桌子「人類的煩惱」,摸了摸鼻子批奏章去了,白亦陵取笑他幾句,自顧自地去換衣服洗澡。
皇上的浴池非常華麗,周圍的地面都是以白玉砌成,上面雕刻著精緻的花紋,氤氳的水蒸氣中隱隱散開一股極淡的花香,舒心安神。在池子的一側,還有可以用來休息和按摩的床榻,床身是淡金色的,與周圍乳白的牆壁相互映襯,形成一種美麗的色調,賞心悅目。
的水是活水,底下直接連通著一處溫泉,不用擔心水溫變冷,白亦陵示意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靠在熱水噹中,一邊休息,一邊琢磨著白天的事情,打算抽時間親自去見一見賀子成這個人。
他先是跟周家人碰了個瓷,又把一幫書生們訓得狗血淋頭,此刻終於放鬆下來,身體被溫熱的泉水包圍,整個人懶洋洋的,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白亦陵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在睡夢中隱約感到了地面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響,立刻就本能地清醒了過來。
身體一側的水面上泛起漣漪,一個盛著兩杯葡萄酒的托盤被放在上面,穩穩浮住,熟悉帶笑的聲音不出意料地在耳畔響起:「郡王,可需要奴才來為您按摩嗎?」
白亦陵聽了這話一回頭,就看見做小太監打扮的陸嶼單膝半跪在浴池邊,一隻手搭在膝蓋上,一臉想笑卻又要故作正經的表情看著自己。
白亦陵:「……小嶼子?陸公公?」
系統瞎著急:【不好了宿主,您的龍精虎猛狐徽章被憋壞了!憋成了短小太監狐!】
白亦陵:「這是你的警報嗎?」
【這是小系統自己的猜測哦!】
白亦陵:「我一定努力讓你早一點回去返廠維修。」
不然這個智商,統生算是毀了。
白亦陵在宮中住了這麼一陣,輕易地獲得了廣大宮女太監的喜愛,剛才本來在外面等著伺候的幾名小太監看見皇上竟然換了身衣服悄悄溜進了浴池,一時還恐怕白亦陵不知道情況,會不小心犯駕,便都有點擔心地在外面站著,關注內間的情形。
雖說陸嶼現在看著對他百依百順,極盡寵愛,但是伴君如伴虎可不是一句虛話。想當年前朝也有位皇帝十分寵愛他的貴妃,就是因為玩鬧時那個妃子用花枝擲他,無意中將皇上的臉劃出一道紅痕,他便龍顏大怒,將人打入冷宮,真正是君心難測。
白亦陵說不讓人進去伺候,但陸嶼徑直就進去了,誰也沒敢攔他,若是被白亦陵當成了什麼刺客,那可有些糟糕。
不過很快,小太監們就發現是自己想多了。見到皇上進去,白大人一點也不驚訝,好像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他。他沒有起身迎駕,陛下似乎也根本都不在意,反倒心情很好地撩起衣擺隨意坐在池子邊,伸手殷勤地幫白大人捶了捶肩膀,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而舒適。
他們互相看看,默默地從浴池外間退出去了,將門關好。
陸嶼被白亦陵打趣了兩句,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地給他捏肩。白亦陵將手臂搭在池子的邊緣上,隨手端起酒杯啜了一口,放下後又笑問道:「幹什麼穿成這樣?難道當皇上當膩了,真想改行?」
陸嶼「唉」了一聲:「你還別說,有的時候,皇上真沒有太監自在——我是偷著從御書房裡溜出來的。」
白亦陵扭頭看他,奇怪道:「幹嘛?」
陸嶼一攤手:「丘珍小產了。」
當初丘珍在宴會上獻舞作畫,一心一意地想要入宮為妃,嫁給陸嶼,結果陰差陽錯進了臨漳王府。她和陸啟雖然不是因為感情而結合,平時夫妻相處也是淡淡的,但擋不住丘珍的肚子爭氣,成親不到一年就有了身孕。
外人不知道陸啟從來都沒有寵幸過桑弘蕊,眼見丘珍這一懷孕,頓時議論紛紛,大多數都是譏笑桑弘蕊生不出來孩子,幾乎把她的鼻子給氣歪了。
桑弘蕊沒辦法找陸啟的茬,就動不動去給丘珍添點堵,正妃和側妃在臨漳王府鬧得不可開交,結果就在前一天,陸啟剛剛啟程去了臨縣辦事,丘珍就小產了。
丘大學士氣不過,進宮衝陸嶼告狀,要討公道,陸啟又不在府裡,陸嶼縱使是皇上,也不願意插手干預自己叔父的家世,更何況這兩個女人都太凶悍,哪個他都敬而遠之。
於是為了安撫丘潮,陸嶼下旨申斥了桑弘蕊,又將她大哥桑弘謹叫進宮裡罵了一頓,並且賞給丘珍不少珍貴藥材。但是丘潮不依不饒,又跑到御書房外面求他嚴懲,陸嶼派人讓他先回去,丘潮卻不幹。
這般作為把皇帝陛下惹的心煩,乾脆就換了身太監的衣服,大模大樣地從御書房出來,直奔他心愛的白大人來了。丘潮肯定說什麼也想不到皇上沒下限,出了這樣的賤招,此刻只怕還在執拗地等待著。
白亦陵有點想笑,又有點嘆息,搖了搖頭:「原來你是為了這個過來的。唉,丘珍也是,我二姐也是,你說明知道成親之後會面臨著很多困境,當初為什麼還硬要嫁呢?」
陸嶼一本正經:「我不是為了這事來的。」
白亦陵:「嗯?」
陸嶼眉眼彎彎:「奴才仰慕白大人,就是特意來伺候您的呀。」
白亦陵打量他一下,也笑了,悠悠地說:「哦,是嗎?肩膀確實捶的不錯。去,再為本郡王倒杯酒過來,然後捏捏胳膊。」
陸嶼:「……」
白亦陵眉梢一挑:「還不快點!」
「是是是。」陸嶼連忙點頭哈腰地答應,「奴才這就去。」
他轉身倒酒的時候,白亦陵的唇角忍不住揚了上去,然後這點淺笑又很快被他扯平。陸嶼折回來,將酒給他,跪在池邊勤勤懇懇地位白亦陵捏胳膊。
他的手臂自然不會像女子那樣柔若無骨,但線條非常修長漂亮,肌肉緊實又不誇張,搭在玉質的池壁上,乍一看去,讓人分不清哪裡是手,哪裡是玉,一切都精緻地恰到好處。
酒香在水汽中一併蒸騰,熏得人臉上都微微發熱,陸嶼捏了幾下,只覺得指尖觸感細膩溫潤,也有些心猿意馬起來,忍不住稍稍湊近了白亦陵一點,低低問道:「郡王,奴才這樣伺候你可舒服嗎?若是您滿意,奴才想斗膽討個賞。」
白亦陵下巴微揚,嫌棄道:「勁小的跟沒吃飯一樣,還想要賞賜?你賣力點再說罷。」
陸嶼:「……」
他加了點力道:「這樣行嗎?」
從側面的角度,能看見白亦陵臉上帶點狡黠又帶點壞的笑意:「嗯,好多了。這麼機靈的小太監,是得好好賞賜你,你把眼睛閉上。」
最後普普通通的六個字,從白亦陵口中說出來,立刻讓陸嶼心中升起一陣興奮,一陣期待,果然閉上了眼睛。他能感到白亦陵的氣息慢慢湊近,喉結忍不住動了動,緊接著手心一涼。
陸嶼低頭一看,他的手裡,多了一塊碎銀子,卻不知道這臭小子泡澡的時候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
他無語而受傷地看著白亦陵。
白亦陵趴在池子邊看著陸嶼,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冷不防陸嶼抱住他的肩膀,向前一彎腰,便銜住了白亦陵的嘴唇。
兩人一個彎腰半跪在池邊,一個手撐著邊沿,半身還浸在水裡,交換了一個親吻。陸嶼懲罰似的半天沒有鬆手,好一會才把唇移到對方的耳畔,輕聲道:「郡王,您這樣傷奴才的心,不厚道啊。」
白亦陵雙頰微微泛起紅暈,被蒸汽一熏,有點像是一朵從水中開出來的花。他微哼一聲,說道:「陸公公,你這樣伺候人,好像也不大對啊。」
陸嶼道:「郡王生的太好,奴才心猿意馬,實在控制不住自己。」
白亦陵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了幾滴水珠,表情似笑非笑:「那可能是你沒閹乾淨吧。」
【滴!敏感詞出現,「癡情帝王狐」模式切換,「龍精虎猛狐」上線!】
【警報!警報!由於上一次「龍精虎猛狐」模式啟動失敗,此次啟動時間雙倍加長!】
白亦陵:「……」
他的笑容有點僵硬,下一刻就被陸嶼一下子從水裡抱了出來,壓倒在池子旁邊的小榻上。
兩人鼻尖幾乎相碰,陸嶼道:「郡王,我真的閹乾淨了,你剛才不是還嫌人家沒力氣來著,不信我再伺候一遍,你試試呀。」
剛才白亦陵泡在水裡,周圍又有白霧,看東西都是影影綽綽的,所以他也沒覺得什麼。這時候卻沒提防陸嶼被這個不要臉的抱出了水,身上一點遮擋都沒有,頓時覺得有些難得的慌亂。
他推著陸嶼:「不是,等一下,你在這……在這成什麼樣子!」
陸嶼輕輕咬了下他的耳垂,小聲笑道:「又沒人敢進來,怕什麼。」
他的吻又癢又熱,向下移到了頸窩處,白亦陵耍人不成反被調戲,系統滴答一響:【警報!您的龍精虎猛狐憋不回去了,請宿主順其自然,積極配合!】
【「純情系統」馬賽克模式啟動,保護隱私,我最專業,耶。〒▽〒】
陸嶼剛剛登基的時候,當眾公開了自己和白亦陵的關係,不少人都覺得他不過是一時被美色所迷昏了頭腦,等到當一陣皇帝就會變心。偏生一天天的過去,他和白亦陵之間沒鬧過半次彆扭,感情反倒越來越好。
然而這邊柔情蜜意,另一頭的臨漳王府卻幾乎翻了天,每隔幾日就有新消息傳出來,儼然在整個京都的八卦話題榜中獨領了一代風騷。
「聽說丘小姐剛剛進門,還沒拜堂,就被桑弘側妃把蓋頭給撕了!
丘家的人氣不過,上門找桑弘側妃理論,可是講理講不通,打又打不過幽州王府出來的侍衛,因此敗退而回。
連臨漳王都管不了呢!畢竟桑弘側妃雖然是側妃,可是家世不凡,手下還有軍中出來的護衛可以調派。
兩名女子幾次鬧到御前,最後是皇上專門給丘小姐配了一隊侍衛,這才沒讓她被桑弘側妃給打死……」
桑弘蕊居然彪悍至此,恐怕就連陸嶼最終賜婚的時候都是沒想到的。事情鬧成這樣,倒也不能說是因為丘珍的過門,大約憑著桑弘蕊的性格,無論陸啟娶哪個人當正妃壓在她的頭上,她都要這樣大鬧起來。
暗黑女主的性格,惡毒女配的命,搭配在一起,實在讓人招架不住——尤其是對於如今已經沒有了主角光環的陸啟來說。
陸啟剛剛折返京都,坐在轎子裡,就是一路上聽著人們的議論回到府上的,心中的怒意都幾乎要從胸腔之中沸騰出來了。
這幫刁民膽大包天,居然敢在街頭將他的私事當成笑話一般議論,也可見桑弘蕊鬧的有多誇張。像他們這等身份的人,只有自己不要臉,百姓們才敢輕視。
他現在完全可以令人將那些人抓起來,好好收拾一下這股風氣,但是陸啟沒有這樣做。他心裡也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只覺得自己這半生實在可笑。
以前要清淨有清淨,要富貴有富貴,他每天都覺得不舒服、不甘心。現在那些陪伴的人也好,舒適的生活也好,都不見了,他又開始懷念過去的日子。
前一陣陸啟一直渾渾噩噩,什麼事情都猶豫拖沓,就是突然不明白,自己追逐的那些東西是否真的有意義——因為在這個過程當中,他沒有得到,先失去了很多。
可是他又想明白了,就算現在收手,白亦陵能回來嗎?桑弘蕊能滾蛋嗎?顯然都已經晚了。
其實他只是在一開始思考過是否可以娶桑弘蕊為妻,以得到幽州王的支持。但後來見識到這女人的性情,再加上意識到自己對於白亦陵的感情,陸啟已經不大想這樣做了,誰知道又會陰差陽錯發生了高歸烈那件事,讓他不得不娶,還把部分兵權交到了陸嶼手裡。
轎子停下,陸啟陰沉著臉進門,一進去便見到王府的院子裡滿地狼藉,他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一下子冒了出來,冷聲道:「連個院子都收拾不乾淨,難道王府裡的人都死光了嗎?」
他本來就是這樣一說,結果罵完了之後,竟然還真的半晌都沒人上來迎接請罪,倒是府裡面的一側隱隱傳來哭聲。陸啟皺了眉,大步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眼看管家才帶著一眾下人匆匆迎了出來,陸啟抬腳就踹,怒聲道:「剛才滾哪去了?」
管家也不敢躲,就勢跪下,哭的抬不起頭來:「王爺,王妃因為小產那件事,現在傷心的不得了,說要跳井呢,您快過去看看吧!」
陸啟在路上已經得知了消息,當下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進門,只見丘珍正坐在床上嚎啕大哭,周圍幾個嬤嬤又哄又勸。
見到陸啟進來之後,紛紛讓開,丘珍不顧身體虛弱,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抱住他的腰。
她哭著說道:「王爺,咱們的孩子沒了,都是妾身不好!我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沒能好生小心在意,沒臉見您了,請王爺責罰!」
同樣是哭鬧,丘珍的哭鬧可比桑弘蕊要高明的多了,口口聲聲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別的一個字都不提。只是現在陸啟心中正煩著,懶得管她們各自之間那些小伎倆,拍了拍丘珍的肩膀說道:「且別哭了,這事本王自然會為你做主。你歇歇吧。」
他轉身沖著幾個嬤嬤們冷喝道:「王妃為什麼會小產,說清楚!若是有一個字欺瞞,本王就把你們都拖出去打死!」
其實她們要說的話陸啟就算是猜也能猜出來,無非是桑弘蕊和丘珍又因為什麼事發生了口角,丘珍擅長的是笑裡藏刀地擠兌人,桑弘蕊則是怒氣上頭立刻就會不管不顧動手的那一種,一來二去地推搡幾下,丘珍又不知道自己懷孕,當然容易發生危險。
她剛才沖著陸啟哭訴的時候,還刻意將右臉半側過來,那上面的巴掌印清清楚楚的。
陸啟不想責怪她什麼,耍心眼也是為了自保,無可厚非,別說是丘珍,桑弘蕊再這樣下去,連他都想跳井了。無論是陸嶼還是他,都有自己的考量才不願意讓桑弘蕊成為臨漳王正妃,但現在看來,這女人仗著家世,只要膽子大,就算是個侍妾,她都能把她自個當成太后。
陸啟安慰了丘珍兩句,轉身去了桑弘蕊那一頭。他前腳剛剛出去,後頭丘珍的就收住了淚,蒼白著臉吩咐自己的親信:「你給我出去盯著,我倒要看看那個賤人怎麼遭報應!」
陸啟踏進桑弘蕊那邊的院門時,本來以為也會看見一片混亂狼藉的場面,結果沒想到的是,整個院子收拾的乾乾淨淨,桑弘蕊穿了一身素淨的衣服,臉上不施脂粉,迎著他出來,開口就說道:「王爺,你是從王妃那裡過來的嗎?」
陸啟似笑非笑:「我從哪過來,難道你剛才沒派人打聽?」
桑弘蕊道:「我知道你對我不滿,我一向跟王妃不和,她小產了,王爺懷疑我也是難怪。但當時我是真的沒有碰著她半點,結果她一下子就自己坐在地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給絆著了,唉,只是可憐了那個孩子。」
她難得的態度溫順,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陸啟的神色,卻發現自己的丈夫並不表態,只是似聽非聽地站在那裡,不由感覺有些不安,碰了碰他,小聲道:「王爺?」
陸啟笑了笑,淡淡道:「你知不知,你一心虛的時候,脾氣就特別的好。」
桑弘蕊強笑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你不信我說的話啊。」
陸啟嘆息道:「我不知道王妃有了身孕的事情,若是早些知道,我一定要小心防範,不讓你有半點機會靠近她,因為我知道,你早晚會動手。」
他嗤笑了一聲:「像你這樣的女人,自己生不出來,又怎麼能不許別人生呢?不過也幸虧了,本王想想你生出來的孩子會是個什麼模樣,就覺得不寒而慄。」
他是如此心平氣和,但是每個字眼都那麼的惡毒,桑弘蕊簡直不敢置信:「我不能生?我不能生還不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碰我!你無恥!」
陸嶼道:「我無恥?哼,我也覺得你很無恥,你覺得自己當不成正妃委屈,可著勁地在我這府上鬧,怎麼就不想想你為什麼當不成正妃?我能讓一個婚前失貞的女人進府已經很不錯了,你不覺得自個噁心,我還嫌丟人呢。」
他怎麼能把話說的這樣傷人!桑弘蕊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疼的好像要裂開一樣,這讓她連脾氣都發不出來,看著陸啟臉上的笑意,心頭一陣陣發冷。
她眼底都是憤恨,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現在終於露出真面目了!你一邊嫌棄我還一邊娶了我,無非就是為了拉攏我爹!我呸,別做美夢了!我今天就是要在你府裡面作威作福,不但要弄掉那個賤女人的孩子,我連她都一塊弄死,看誰能把我怎麼樣!」
陸啟伸手去抓她的手腕,桑弘蕊胡亂打他,尖叫道:「別碰我!別碰我!」
心上的傷疤被**裸地揭開,最起碼在這一刻,桑弘蕊都要恨死陸啟了。她口不擇言,也想用最惡毒的方式傷害對方:「你不待我好,自己也別想消停,還琢磨著把你那個眼珠子一樣的心上人弄到手呢吧?你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把白亦陵一刀一刀地給剮了,我要把他那張臉皮給剝下來,看你對著那張臉,還會不會神魂顛倒——啊!」
陸啟突然一用力,她覺得自己的手腕都好像要被攥折了一樣,不由尖叫起來,緊接著整個人又被死拉硬拽地拖進房裡,房門被陸啟一腳踹上。
桑弘蕊聽著外面也沒了動靜,不知道是下人們害怕退開了,還是被陸啟的侍衛給攔走了,她被重重扔在床上,手腕疼的要命,看著陸啟近乎猙獰的臉色,有點害怕了。
「你要幹什麼?」
陸啟冷笑道:「都發狠要剝人家臉皮了,還知道害怕嗎?行,我知道你鬧來鬧去的想要什麼,給你不就得了。」
桑弘蕊嚇得直往床裡縮,陸啟則直接按住她,伸手就把她胸口的衣服給撕開了,桑弘蕊拼命掙扎,想要大叫,嘴卻被對方用力摀住,差點悶死。
陸啟不碰她,這確實是她所怨憤的地方,擔卻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對方的動作粗暴又敷衍,桑弘蕊覺得身上疼的要命,當陸啟從她身上下來的時候,她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了。
陸啟的手上沾了點血,直接抹在了桑弘蕊的臉上,淡淡地說:「這樣算是如你的意了?」
桑弘蕊掙扎著想給他一個耳光,卻被陸啟一把揪住翻過來,狠狠給了她臀部兩巴掌,桑弘蕊疼的喊出聲來,抽泣道:「你簡直不是人,你不是嫌我髒嗎……」
很微妙的,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心裡又升起一絲極細微的期待。不管陸啟用了什麼樣的方式,她是對方名正言順的側妃,兩個人之間發生關係也是正常的。那麼等他消了氣,這是不是也意味著一個緩和關係的良好開端?
或許桑弘蕊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懷揣著這種念頭,所以問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多了幾分嬌嗔。
陸啟輕描淡寫地說:「窯子我也逛過,比起裡面的姑娘,你倒也不差。」
桑弘蕊臉色一緊,陸啟已經站起來,整理好衣服,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要你記住了,我不是奈何不了你,我是懶得理你!你要是自己想找罪受,我還能哄著勸著讓你不要這樣不成?」
他這話說罷,不再多言,理了理衣服,轉身施施然向著外面走去。
桑弘蕊這個女人,他也算是受夠了,特別是她後來的那番話,更是與陸啟的噩夢不謀而合,這讓陸啟愈發覺的此人留不得。
但他已經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卻不能吃這個啞巴虧,就算要治桑弘蕊,也不能讓別人抓住把柄。
桑弘蕊和陸啟之間進展到了什麼關係,又是如何相互禍害的,外人不得而知,也想像不到。倒是臨漳王妃小產的事情很快就被上奏了,御史彈劾臨漳王側妃「行為悖亂,霸道無德」,又彈劾臨漳王「內幃不修」。
但這些彈劾的折子沒能及時被皇帝陛下看見,第二天早朝過後,他再次變成了漂亮的小狐狸,陪著心上人離開皇宮,一起溜達到了街上。
陸嶼道:「去找賀子成?」
白亦陵道:「是啊,對他有點好奇。雖然沒見過面,但是一個大家公認的紈絝子弟,竟然能成為貢生參加會試,難道不是很有趣嗎?」
陸嶼不是滋味咂了咂嘴:「那我呢?我又會變人又會變狐狸,還能當皇上,難道不是更有趣嗎?」
白亦陵笑了笑:「那當然了,所以我天天玩你啊。還帶著你到處顯擺,給別人摸摸,哎呀,養起來真是太有意思了。」
陸嶼:「……」
他嚴肅地說:「大膽,竟敢調戲一國之君。」
白亦陵摸了摸他蓬鬆的尾巴:「所以呢?」
陸嶼:「……罰、罰一國之君晚上回去給大人暖床。」
為了不讓京都進一步出現「狐狸會說人話」的流言,兩人的聲音都很低,陸嶼這麼一說,白亦陵頓時想起了昨天在浴池裡的事,嗔了他一眼,見到他毛茸茸慫嘰嘰的小模樣,自己卻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展顏,宛如晶瑩冰雪瞬間消融在三月暖陽之中,說不出的耀眼,引得近處的幾個行人駐足打量,好在這時兩人已經到了魚龍混雜的城西門外,認識白亦陵的人不多。
白亦陵笑過之後又道:「不鬧了。跟一國之君商量下,能不能變成人之後自己走路,我今天穿錯了衣裳,咱們倆這樣實在是……」
他出門的時候沒多想,隨便換了件緋綠色的胡衣,還是陸茉親自選了料子給白亦陵裁的,襯的整個人容姿皎潔,玉樹臨風,可惜配上陸嶼這只火一樣的紅狐狸,未免就有點太扎眼了。
陸嶼這才反應過來,剛要說讓白亦陵找個沒人的地方,兩人的前方就忽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其間還夾雜著幾聲懊惱的怪叫。
白亦陵抬頭向著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說道:「等一下,咱們先去那邊看看。」
他先前派人查過了,說是賀子成正在這裡鬥雞,白亦陵跟三教九流的人沒少打交道,聽這喊聲就知道前面肯定有個鬥雞場。
賀子成也算是個人才,都這種時候了,他不可能沒有收到眾人在禮部門前因為自己鬧事的消息,結果居然還有心情玩樂,不是太傻,就是太精,白亦陵還真想早點見一見這個人。
當下陸嶼也就沒有恢復人身,直接被白亦陵帶到了鬥雞場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