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鎮國公府建的頗為恢宏大氣。盛家世代勳貴,本來就是老牌的貴族世家,到了盛冕這裡已經歷經五代,這座先帝御賜的宅院也已經幾次翻修,裡面的假山奇石,珍異花草,隨處可見。各種形狀與景色、方位的搭配恰到好處,更是一看便可知道經過名家設計。
暮春意濃,整座院子都繚繞著一股嫵媚的氣息,清艷而和煦,地面上用上好的青玉鋪出道路,白亦陵和盛鐸跟著盛冕走了進去,一路上的下人見到他們,明明應該對白亦陵頗為好奇,卻絲毫不表現出來,只是斂氣屏息,垂首行禮避讓。
他們走過一座小橋,橋的另一頭就該是正院了,向著那個方向看去,天色已晚,天空如同潑墨,下面卻是一片琉璃般的燈火,夜色與橋頭紅色燈籠的影一起在風中搖曳交織成恍惚的夢境。
白亦陵的腳步微微遲疑,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油然而生。
肩膀忽然一暖,轉頭看去,卻是身邊的盛鐸摟住了他的肩頭,微笑著說道:「小弟,娘過來了。」
白亦陵一進門,已經有下人急匆匆地進了內院禀報,陸茉已經急匆匆地出來了,走在前面,盛知盛櫟等人都跟著她,白亦陵被陸茉隔著盛冕就一把拽了過去,要不是及時站穩,差點一頭扎進母親懷裡。
陸茉上下看看他,確定孩子沒事,這才照著盛鐸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嗔道:「都不瞞著你爹,憑什麼瞞著我?」
盛鐸默默看著盛知,盛知連忙道:「大哥,你別這樣看我,不是我要告狀,你們回來的這麼晚,總得有個說法,正好下人來報信說小弟沒事,我就跟娘講了。小弟,怎麼樣,累了吧?」
他手上還抱著一件斗篷,一邊說話一邊笑嘻嘻地給白亦陵披上,道:「咱們進去說吧。娘,走了。」
陸茉珍愛地拉著白亦陵看了又看,簡直不願意鬆開。雖然只是一天沒見,但兒子打出生以來頭一次回家,還是讓她覺得又開心又心疼,簡直恨不得把白亦陵變成一個小娃娃好好寵著,重新養大他一遍。
這頓飯吃的要遠遠比白亦陵想像中輕鬆自然,盛家的人員簡單,氣氛也很好,三公子盛季也是被收養來的孩子,此時並不在府中,除此之外不在家的還有盛家外嫁的長女,此前見過的盛櫟則要被白亦陵稱呼一聲「二姐」。
盛知慣愛挑三揀四,還沒有娶妻,盛鐸的妻子則是聶太師府的千金,性格活潑爽朗,很好相處。她被盛鐸特意囑咐了幾句,還給陸嶼也安排了位置,又專門找了小碟子讓他與大家一起吃飯。
盛知一上桌,見他和白亦陵中間擺了一張與桌面平齊的台子,正要問怎麼回事,就看見紅色的小狐狸身姿輕盈,幾下竄到了上面蹲坐好,胸前居然還被係了一個圍嘴,以免將毛弄髒。
他不禁失笑道:「大嫂,您這是總算找到好玩的了,源兒現在懂事了不讓你禍害,你就開始搗鼓小弟的狐狸?」
盛家和聶家是世交,聶瑩和盛知從小就認識,說話素來隨便,聶瑩撇嘴道:「你可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大哥說了,人家剛剛在山洞裡救了小弟一命,答應了要請狐狸吃飯,怎可失信?我怕它把毛弄髒了,身上又有傷,不好洗澡嘛。」
其實盛鐸囑咐妻子的時候也覺得有點好笑,但他能看出來,白亦陵對待狐狸的態度不像是寵物,而就像是對待一個平等相處的好友。他想想小弟這麼多年沒有家人,有隻狐狸陪著他,也應該感激。
就算是出於對白亦陵的尊重,盛家也得同樣重視他身邊的人……或者動物。
白亦陵笑著說:「多謝大嫂。」
聶瑩道:「小弟,要謝我你就多吃點飯,爹娘高興了,我也好去討點好處。」
盛知大笑,給白亦陵夾了塊魚,說道:「聽見了嗎?還不快吃,別擋了大嫂財路。」
他說著話,和聶瑩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活躍氣氛是怕白亦陵在這裡不習慣不親近,但說話說得多了,又怕他插不上話,於是聶瑩自去張羅繼續上菜,盛知又給陸嶼面前的小碟子裡夾了點肉,賤兮兮地說:「來,哥哥也給你佈點菜,想吃什麼說話啊!」
白亦陵:「……」
他心道盛知這聲「哥哥」倒還真的沒自稱錯,陸嶼應該管他叫一聲表哥,但這聲若是真的叫出來,怕是盛知根本就不敢答應吧。
陸嶼則跟白亦陵的想法不一樣,盛知是白亦陵的哥哥,現在又對著他自稱哥哥,這代表什麼?這代表著一種認可,一種肯定!
他欣然將「二舅子」給布的菜吃了,盛知滿臉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呦呵,真的吃啊。哎,小弟啊,狐狸吃這熟的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有他照顧狐狸,正好不用白亦陵動手了,他頭都沒抬地說道:「你就餵吧,肯定死不了。」
過了片刻,他又想起來什麼,扭頭補充道:「不過不能隨便……」
最後一個「摸」字卡在嗓子眼裡,白亦陵眼睜睜地看著盛知彈了一下狐狸的耳朵,拽了一把狐狸的尾巴,最後又把小前腿抬起來握了握,陸嶼渾身的毛都炸了,爪子倏地一下就抬了起來。
盛知道:「咦,你是要跟我握手嗎?真聰明,教一遍就會了!來,握個手。」
陸嶼並不想和這個傢伙握手,並有點想把他的胳膊給活活掰下來——如果盛知不姓盛的話。
他舉著爪子,默默扭頭看了看白亦陵,從那張毛絨絨的小臉上,白亦陵竟然奇蹟般地看出了無奈、隱忍、決絕等情緒,然後陸嶼轉過頭,一臉被逼良為娼的委屈,將抬起的爪放在了盛知的手上
盛知覺得比鬥雞遛鳥還要有意思,眉開眼笑道:「哎,真乖!」
他正玩得開心,冷不防後腦勺挨了重重一巴掌,差點被人把腦袋直接拍進碗裡,陸茉呵斥道: 「多大人了還玩狐狸,快吃飯!」
陸嶼心裡默默解恨了一把,緊接著他身子一輕,就被陸茉抱了過去,擼一把毛毛之後將手伸出來:「小狐狸,還會握手嗎?來,跟我來一次,抬爪,握手~」
陸嶼:「……」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剩一點,自己付出了這麼大犧牲,搏得盛家的喜愛,最後人家一家子根本不知道自個是個人,那可怎麼好?
就這樣在憂鬱和掙扎當中,一頓飯吃完了,白亦陵略坐了一會,起身告辭。
盛冕道:「天都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怎麼行?等我換件衣服送你。」
這些話要是被死在白亦陵手上那些人聽見,恐怕在天之靈都要笑掉大牙,白亦陵自己也不由笑了,說道:「不用,這會時辰還早呢,街上也熱鬧。」
盛冕不聽他的,揮手讓下人去拿衣服,盛知道:「算了,爹和大哥今天也累了,還是我送吧。小弟,走回去嗎?順便消食。」
白亦陵負手站著,含笑不再推辭:「好,走吧。爹,娘,大哥大嫂,二姐,留步吧,不要再送了。」
一大群人擠在門口,目送他和盛知肩並肩地出了門,好半天才都散去,盛櫟冷不防聽見白亦陵叫自己一聲「二姐」,心裡怔了怔,一時有點出神,多站了片刻,聽見盛鐸叫她,也連忙回了府。
盛知和白亦陵沿著河堤走著,陸嶼晚上被他們家人餵的有點多,沒在白亦陵肩膀上蹲著,也扭著小步子跟在後面。
兄弟兩人步履閒適,一時也沒有交談,京都之中異族人極多,此時身著各色服飾的攤販在叫賣;熱情洋溢的少女簪花行在路上,時不時有人向他們身上拋來花枝;各色的鋪子擁擠在低矮的小瓦房中,不見繁華,但卻十分熱鬧;一座二層高的小樓中隱隱有女子伴著琵琶低唱:「銀字聲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字字婉轉,彷彿落入心湖的水滴,一縷縷化開,一絲絲繚繞上心頭。
在這裡他曾少年意氣打馬疾馳,在這裡他也曾為母所棄徬徨無措,好的壞的記憶都還沒忘……而廿載光陰不過須臾,似乎就要隨風而去了。
有捨得也有不捨得,人世間的美景大都難以擁有,不過其中種種,踏花行來時早已歷歷在目,這便已足夠。
盛知邊走邊含著笑扭頭去看白亦陵,他之前的衣服在山洞裡弄得不像樣子,於是換了這件鵝黃色竹紋的長衣。衣服是陸茉一針一線為他縫的,顏色有點過於明艷,大概也只有白亦陵才能把這身衣服完全壓住。
他身姿修長,形容俊秀,走在月色與湖水之間,眉眼都明晰的如同畫筆勾勒出來的那樣,袍袖隨風翻飛。
感受到盛知的目光,白亦陵側過頭來笑道:「有話要說?幹嘛這樣看我。」
盛知笑著搖了搖頭,扭回頭看著前方的路,緩緩踱著,帶了幾分感慨道:「也沒什麼,就是想想咱們家的老小都長這麼大了。嘿……白指揮使,第一美人,真神奇。」
白亦陵大笑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似乎有點奇怪了。」
兩人的關係在此之前就不錯,說起話來流暢自然很多,盛知擺了擺手:「不是,我是真的心裡特別高興。你別看你只在家裡吃了一頓飯,坐了不到兩個時辰,但是就讓人一下子覺得特別踏實。哎呀,真好,咱們一家人終於能坐在一塊了,終於不用再提心吊膽牽腸掛肚地惦記著誰,生怕他在外面受苦了。」
白亦陵微垂下頭,用食指的關節蹭了下鼻樑,笑了笑。
盛知拍拍他的肩膀,迎面走過來一個行乞的孩子,看上去大約十一二歲的年紀,盛知拿出來幾塊碎銀子,放在他的小碗裡。
等孩子過去了,他繼續沖著白亦陵說道:「像這樣的小乞丐,有的是真可憐,有的就是純屬騙錢,我以前從來不理會的,爹卻見到了就要給銀子。有一回,咱們府上的馬車被人給衝撞了,那孩子怕受到責罰,明明腿上只破了一層皮,偏要假裝斷了腿,躺在地上不起來。」
白亦陵聽他這個話音,顯然是要說點什麼,轉頭看著盛知,只聽他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了,結果爹居然親自下車看了他的腿,給他銀子買藥,還著人把他送到醫館去……我那時候,好像是十三吧,脾氣也不大好。我說這小癟三明明就是在耍無賴,爹幹嘛不揭穿他啊,抬起來扔路邊去得了。」
「爹說,都是為了過日子,怕挨打。要不是沒錢,誰願意冬天裡那麼冷的躺在地上,怪不好受的。爹還說,那孩子也就比你小弟大不了多少,你小弟要是還活著,日子難的時候,也能有人幫他就 好了。」
盛知深吸口氣,撫著白亦陵的頭:「小弟,你能回來,哥哥覺得真高興。但是我還不滿足,其實我……不,是咱們家的每個人,都希望你能回家來住,你從小就不在我們身邊,你冷了、累了、餓了、受傷了,我們都不知道……想想這些我心裡真的……很慚愧。」
「包括今天也是,太嚇人了。」盛知道,「小弟啊,你考慮一下,回家來住,等過兩年你成親,有人照顧你了,願意搬出去也可以,還願意住在一起也可以。但是現在… …我弟弟這麼好看,我少看了他二十年,想補回來。」
白亦陵停住了腳步,盛知看著他,白亦陵道:「二哥,我到了。」
盛知抬頭,正好看見了白府的匾額,他愣了愣,然後連忙笑著說:「啊,好快啊,到了好,到了就好,那……你快回去休息吧,今天也累了,好好歇歇。我走了。」
白亦陵走上台階,月下好風如水,夾雜著花草香浩浩而來,他忽一駐足,轉身望向盛知離開的背影,又道:「二哥。」
盛知轉身,白亦陵笑了笑道:「我會好好想想的。」
盛知眼眸一亮,轉而嘴角翹起,笑意浮現,他重重點了點頭,沖著白亦陵一揮手,轉身大步離開。
他一路回府,心情輕快,進去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便沒有驚動他人。小廝迎上來,提著盞琉璃燈為他照明,主僕繞過迴廊,慢慢向臥房走去。
路過父母的院子時,廊下的燈籠已經滅了,昏黃的燭光隱約從屋子裡面透出來,顯然盛冕和陸茉還沒有休息。
盛知悄悄探了下頭,卻發現父親就坐在院中樹下的石凳上,手撐在面前的圓桌上面,背對著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
母親在房間裡面喊道:「阿晟,別坐在院子裡傻笑了,肩膀上的傷換藥了嗎?進來讓我看看!」
過了片刻之後,父親的聲音才柔柔地響了起來,光是聽著,盛知就能感到他一定是唇角含笑。
他答非所問地跟陸茉說道:「今天他叫我爹了,還沖我笑,也像你這樣,問我有沒有傷著……很懂事,很乖……」
陸茉又是好笑又是嘆氣:「傻子,別說了。外面冷,快進來!」
盛知站在外面,也不禁跟著微微揚起了唇角,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依稀是父親回到了屋子裡面去,他也舉步繼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胡蓬從赫赫第一次逃跑算起,到現在為止已經逍遙了二十多年,這回好不容易才終於歸案,還差點搭上一位親王和一名指揮使的命,這輩子也實在算得上是轟轟烈烈。
因為他畢竟也是赫赫一起追捕的兇徒,再加上赫赫的大王子高歸烈人還在京都,於情於理都應該知會一聲,於是經過幾番商討,胡蓬由大理寺、刑部與赫赫的使臣聯合問罪,地方就設在了赫赫驛館當中。
北巡檢司雖然將人抓了回來,但因為胡蓬出身於此,因此迴避此案。
盛知回家之後就被家人拉著詢問胡蓬的下場,他無奈道:「判了凌遲,但是他很高興。」
「什麼?」盛鐸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有毛病吧?」
他說完之後,就見母親、妻子、弟妹全部以同樣的眼神望著自己,就像在問——「他有沒有毛病你還沒點數嗎?」
盛鐸乾咳。
盛知道:「判決下來,他哈哈大笑,跟著又破口亂罵,反正就是毫無慌亂畏懼之色。最後被人堵住嘴拖下去了,暫時還關在赫赫驛館裡。」
陸茉皺眉道:「為什麼還不行刑,這樣拖著,再讓他跑了怎麼辦?」
盛知道:「明天中午速決,今天卻是不能見血——娘,你忘了嗎?今晚有百花節啊。」
這件事不光陸茉忘了,就連白亦陵也忘了,直到他下衙之後見到街上人流匆匆來去,擁擠異常,騎著馬根本就過不去街,這才想到,原來是百花節到了。
這一天夜市開禁,不少外地來的商人都可以在街上兜售各種奇珍異寶,再晚一點前面的城樓上還會向下撒福錢,賜福百姓,同時燃起明燈,向天官祈求全年喜樂無憂。
如此熱鬧,人們都紛紛來到了街頭,此時放眼只見火樹銀花,千燈如晝,人流如織,熙熙攘攘,街邊的酒肆內笙歌清越,曼舞溫柔,彷彿一片天地都如同七彩琉璃鑄成,美不勝收。
這人群當中也不乏年輕貌美的女郎,她們一個個盛裝打扮,跟同伴挽著手,邊說邊笑,在旁邊的各色小攤上面流連採買。各種異國的飾品吃食琳瑯滿目,一年到頭也難有幾次這樣的時候,引得少女們興致極高,笑語盈盈。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她們所議論的話題悄悄變了,目光紛紛投向街口那名坐在馬上的少年郎,即使隔著長街燈火,重重人影,他依舊有著能被人從人群中一眼看出來的本事。
「是……是白指揮使!」
「哎呀,現在應該叫小侯爺了!」
「天吶,我家裡還有給他做的荷包,可沒帶出來呢!」
眼見著人群紛紛向他的方向湧動,白亦陵心中暗道不好,連忙從馬背上下來,但剛才已經有不少人發現了他的位置,現在街頭的人實在太多,根本擠不開,聽見女子們興奮的尖叫,實在讓人心裡哆嗦。
他頭皮發麻,正想著如何才能活著離開,一時跳到旁邊的河裡去遊走的念頭都有了,這時另一邊卻又聽見人群的一陣喧嘩,忽然間萬頭攢動,有個如同天籟的聲音尖叫起來:「撒福錢啦!撒福錢啦!」
這聲音扎的人耳膜疼,白亦陵卻是精神一振,仰頭眺望,果然見到遠處的城樓上,不少金燦燦的圓片揮灑下來,被底下街上交織的燈火映著,簡直美不勝收,一時間就彷佛下了場金雨似的,人們紛紛發瘋一樣地衝過去,搶奪起來。
白亦陵知道這時候城樓上肯定站著哪位宮中貴人。撒福錢是一些重大節日裡的規矩,這錢幣純金打造,由宮中特製,並非流通貨幣,節前在皇廟裡供上七天,再選擇吉利的時刻從城樓上散下來,接到的人便也能沾染上福氣貴氣。
一般撒錢的人都是皇上,有與民同樂之意,只是當今聖上性格淡漠,不愛熱鬧,一般都由鍾愛的皇子代替。
這個活動一下子就分散了人們投在白亦陵身上的注意力,雖然還有部分不愛金錢愛美人的女子和……男子堅持不懈地找他,可是白亦陵早就趁著這股亂勁隱在了暗處,他們失去目標,只得遺憾作罷。
白亦陵鬆了口氣,悄悄看向城樓的方向,卻看不清楚上面的人。前面的人群中隱約有人議論道:「還以為今年會是淮王殿下賜福呢,不想是英王殿下。淮王總是不在這種場合露面,我都看不夠他。」
「今天晚上可真是,好不容易見著白指揮使,人跑了,結果撒福錢的又不是淮王。」
「大概生的好看的男人都跑得快吧,不然天天被追,也練出來了……」
「有道理!」
白亦陵忍不住笑了,這時,一道熟悉帶笑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在看什麼,想要福錢嗎?」
白亦陵回身,陸嶼正抱臂靠在他近旁的一棵樹上,不知是什麼時候到的。見白亦陵看到了自己,他便帶著笑意起身,走了過來。
他今日打扮的格外華貴俊俏,頭上帶著玉冠,身穿暗青色的長衣,上面用銀絲織出雲紋,隨著走動折射出隱約的華光,繡工極為精緻,腰側還掛著一把長劍。
陸嶼本來就個頭高挑,容貌昳麗,少見地穿了件這種顏色的衣服,愈發顯得他軒然韶舉,卓卓朗朗,正似眼前一片清麗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