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嶼慢慢轉過頭看著白亦陵,幾乎整個人都懵了,他夢遊一樣地道:「你、你剛才說什麼?」
陸啟也看著他,整個人都彷彿凝固了。
白亦陵被他們兩個人同時死死盯著,縱使性格再乾脆,也難得的有些發窘,他不由避開陸嶼過分灼熱的目光,吶吶地道:「也沒說什麼……」
這話的後半句還沒出來,陸嶼就急眼了,握住白亦陵的肩膀,將他的身子扳向自己,著急地說:「不是啊,你說了啊,我聽見了!你說不是不喜歡我……這是什麼意思?」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夢遊一樣:「意思是你也喜歡我?那、那陸啟……不是,你願意接受我了?咱們可以在一起了……是嗎?」
陸嶼晃晃白亦陵的肩膀:「啊,是嗎?」
他生怕剛才的一切都是自己聽錯了,更怕機會稍縱即逝,不抓住眼看就要飛走,連陸啟就在一邊這件事都忘了,只是拽著心上人連聲追問。
白亦陵本來有些不好意思,倒被陸嶼這樣給問笑了。
他無奈道:「是啊,意思就是我也喜歡你。你理解的很對,完全沒出半點誤差。」
陸嶼心頭狂喜,捧住白亦陵的臉,試探著在他鼻樑上輕輕親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打量對方。白亦陵雖然垂下了目光,但是沒有推開他。
這一切都是真的!
內心的喜悅像是沸騰的開水一樣,咕嘟咕嘟地湧了上來,周圍的夜色如幻,他的美夢卻終於成真。
陸嶼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笑眼彎彎地看著白亦陵,笑容越咧越大,實在難以抑制,最後笑出了聲來。
白亦陵也忍不住看著他笑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的傻笑,彷彿連周圍都冒出了一圈的幸福泡泡,這一幕卻徹底粉碎了陸啟心中最後的幻想,讓他覺得自己簡直無比可笑。
他一步步後退,突然大笑起來,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疾步而去。
陸嶼早已經顧不上管他,把白亦陵抱了又抱,連聲道:「阿陵,謝謝你!我一定會對你好的,謝謝你!」
白亦陵沉穩地說:「太客氣了,不用謝。我也會好好對你的。」
說罷之後,見陸嶼一怔,白亦陵哈哈大笑起來。
陸嶼反應過來,哭笑不得,捏了下他的鼻子道:「要不是我高興傻了,也不能被你這樣耍。」
【警告:因宿主的非暴力不配合行為,導致任務未完成,行為惡劣,積分:-1000。】
白亦陵笑容微微一凝,他也知道,自己這次的行為不僅僅是辦砸了一個任務而已,而是徹底扭轉了整個劇情的走勢。
其實「有感情朗讀台詞」這個任務的本質,就是引導他繼續上一任穿越者的行為,表達對於陸啟的眷戀。陸啟畢竟是主角,這樣的做法符合原著,走向正常。
但白亦陵雖然選擇了接受這一任務,最終所做出的,卻是正式同陸啟決裂,選擇了陸嶼——這對於他自己來說是情感的選擇,對於整本書來說,卻是白指揮使乃至整個鎮國公府這一塊的勢力,不會再跟主角統一戰線。
那麼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只會跟原著越偏越遠。如果說過去只是劇情偏離,這一次就是徹底背道而馳。
系統不過是按照劇情走向進行數據分析,並傳達任務的中介者,也沒有能力改變或者選擇更多。所以白亦陵非但沒有得到任務獎勵,積分也正在被大額狂扣。
在這之前,他本來已經攢下了不少分數,原本以為再也不用擔心了,這下倒是一朝回到解放前,白亦陵突然有些擔心,如果照這樣的速度下去,積分清零,自己不會立刻倒地暴斃吧?
但就在這個念頭剛剛萌生出來,他忽然聽見系統又是「嚶叮」一聲,興奮異常地宣布:
【恭喜宿主,達成「陸嶼幸福指數爆表」成就,贈送「氣泡噴泉」一個,積分增加:5000點!!~\(≧▽≦)~】
【恭喜宿主,達成「陸啟心碎指數跌停」成就,贈送「寒疾根除理療」一次,遇合適觸發條件時可體驗,積分增加:5000點!!O(∩_∩)O】
巨額積分一下子又成倍的加回來了,絕處逢生,不光白亦陵驚訝,系統也是興奮異常,拼命吹捧他:【宿主真是運籌帷幄,深謀遠慮,屈指先機!】
這可真是過獎了,他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白亦陵這個時候心情很好,愉快地道了個歉:「不好意思,剛才嚇壞了吧。給你1000點,拿著買酒喝。」
受驚匪淺的系統超級開心:【!!!!!嘰——謝、謝謝宿主,嘰嘰嘰!】
白亦陵道:「但陸啟不是主角嗎?我把他氣成那樣還能增加積分,真的沒問題?」
系統:
【由於心碎指數過高,主角逼格脫落,陸啟由「本書主角」降級為「重要角色」。
由於成功收穫兩個指數極限成就,宿主由「男三號」升級為「重要角色」。】
【注:由於本書主角缺失,「重要角色」可以列入主角候選人,進行角逐o(*≧▽≦)ツ┏━┓ !下面,有請宿主欣賞「狐狸內心的氣泡噴泉」表演!】
本來以為宿主系統要一起完蛋,結果不但沒完,還得到了一大筆零花錢,好一陣子不用買假酒了,系統大概也是興奮過頭,都忘記詢問白亦陵贈送的這個「氣泡噴泉」要不要啟動,就自顧自地點擊了一下。
頓時,白亦陵的眼前天光乍亮,暗夜陡然翻作白晝,一股清泉平地湧出,噴射足有數米之高,又化作水滴淅瀝而下。
陽光的折射之下,水霧隱隱,虹橋鋪展,周圍飛起五顏六色的氣泡,飄動旋轉,美不勝收,泉邊的一簇野花正在搖頭晃腦地翩翩起舞。
景色固然美麗,但這景色代表的還是小狐狸的內心世界,就更讓人覺得無比有趣了。心中暖意湧動,白亦陵忍不住一笑,直到陸嶼問他「在笑什麼」的時候,他的意識才抽離到現實之中。
白亦陵笑道:「我問你個事。」
兩人的姿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面對面,白亦陵後背靠著石雕獅子的一側,陸嶼半抵著他,手撐在他身側。他看不見那些異常的美麗景象,眼中都是白亦陵,有點心猿意馬地「嗯」了一聲。
白亦陵道:「你就那麼喜歡我啊?」
陸嶼用力點了點頭,低聲道:「特別特別喜歡。」
說完這句話,他鼓起勇氣傾身向前,凝視對方透著薄紅的雙唇,低頭深深吻了上去,在彼此的唇齒交融當中,傳達自己的心意。
正當忘情的時候,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響了一下,兩人想起這是北巡檢司的門口,嚇得同時一僵,結果卻是一隻野狗跑了過去。
白亦陵一笑,將陸嶼推開,說道:「現在也不早了,我得回府。」
陸嶼依依不捨之下遷怒了,抑鬱道:「我不喜歡狗。」
白亦陵笑道:「我倒覺得挺可愛的,從小一直喜歡。可惜不方便養。」
陸嶼:「……汪汪汪。」
白亦陵:「……」
陸嶼就差搖尾巴了:「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嗎?」
他不願意走,白亦陵也不好趕,兩人就一起回了家。結果陸嶼剛剛跟著白亦陵進了家門,裡面就烏泱泱地跑了一大堆的人出來,仔細一看,全都是盛家的。
陸嶼:「……」
他在這些人看見自己之前,先懂事地退到一邊去了,然後就看著白亦陵被一幫盛家人給圍到了中間。
白亦陵驚訝道:「你們怎麼都來了……」
他的聲音很淹沒在圍攏的腳步與七嘴八舌的詢問當中。
陸茉細細打量著他額頭上的傷,瞧了好一會才稍微放鬆了緊張的神情,喃喃道:「還好,傷口不深。」
她說著卻又心疼道:「可到底是皮肉,生砸出來這麼一道口子該有多疼呀!你這孩子,別什麼事都往前湊。」
白亦陵道:「就是一時馬虎了……」
盛冕道:「身上可還有別的傷嗎? 」
白亦陵剛搖了搖頭,盛知亦在旁邊接了話:「就是。聽老三說你滿臉都是血,當時就把全家人給嚇壞了。趕忙來府上看你,我們還帶了大夫,小弟,你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別藏著,給大夫看看。」
盛鐸也連忙道:「是啊是啊,三郎還說火勢熊熊,你就不要命似的往裡面衝,辦差固然重要,也該學會顧惜自己的身子。」
盛季一開始也跟著大家出來了,結果被一群人推搡到了最後,表情顯得更加苦大仇深了。他衝白亦陵解釋道:「我就說了一句,在火場碰見了你……」
然後全家人就開始拉著他問,火大不大,白亦陵有沒有受傷,傷到哪裡了,嚴不嚴重,有沒有抹藥……盛季本來就不愛搭理人,整個人被問得頭昏腦漲,痛苦不堪。
特別是隨後就全家人一起出動來白府探望白亦陵,白亦陵卻遲遲不回,他們派了人出去找,另一頭又拉著盛季從頭到尾地問了一遍事情始末,幾乎把他問到窒息。
白亦陵感覺大半天不見,三哥看起來好像更喪了,大致也能猜出一些,他也受不了這樣被叨叨,只能道:「好好好,我錯了,過幾天我就搬回家裡住。」
這個讓人高興的承諾總算把「民怨」平息了下來,盛家人這才注意到陸嶼,一番見禮之後紛紛跟著白亦陵回到了白府的前廳。
白亦陵本來就虛,又累了一天,燈光下顯而易見的氣色不佳。盛冕撫了下兒子的頭髮,眼中是顯而易見的心疼和不捨:「你娘帶了飯菜過來,過會讓下人給你端來,用了膳之後早點休息吧。」
白亦陵答應了,盛鐸道:「你最近的差使好辦嗎?劉家二郎死的古怪,是不是不大好查?有什麼為難的地方,跟家裡說。」
或許赫赫驛館大火的原因,談論起來還要稍微避諱,劉勃的事倒是已經傳開了。白亦陵道:「還好,具體的情況明天還得找人來問問。」
盛知心念一轉,說道:「桑弘家的那位小姐最近來了京都,她是出了名的刁蠻,又好像對臨漳王有那麼一點的意思。這劉勃的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有關係。」
白亦陵笑道:「二哥果然不愧是在刑部當差的,這事我也在想,明天還要去桑弘府看看。」
盛冕道:「桑弘蕊雖然刁蠻任性,但也不是全無頭腦,只因為她知道幽州王身份特殊,可以由著她鬧騰罷了。依我看她未必便是兇犯,現在真相不明,你若是前去打交道,謹慎一點……」
他的話還沒說完,家裡的其他人都不幹了。
陸茉道:「一個小丫頭,在刁蠻任性,還能翻出天去不成?該怎樣就怎樣,有什麼可謹慎的!」
盛鐸道:「幽州王和朝廷雖然相互掣肘,但畢竟臣子就是臣子,她就是再跋扈,也惹不起盛家。再說對著小弟這樣的人品才貌,哪個姑娘家能鬧得起來?父親多慮了。」
盛知道:「刁蠻任性才欠治呢!小弟,要不帶上二哥跟你一塊去,看誰敢欺負你!」
盛季:「……對啊。」
盛冕笑了,他這個父親對家人的性格太過柔和,又素來最寵孩子,因此在家裡反倒處於食物鏈的低端,兒女們都害怕會打人的娘親更多一些。現在受到頂撞,盛冕果然也並不是太過在意。
他道:「沒規沒矩,我的話剛說一半,倒是招來了你們這一通擠兌。我剛才的意思只是在告訴陵兒,桑弘蕊身份特殊,雖然性子不好,但什麼人能輕輕招惹,什麼人能殺,什麼人一點都得罪不得,她應該還不至於分不清楚。一個大將軍的兒子,跟臨漳王之間的關係又不過是略有曖昧而已,她犯得著麼?」
盛知也認真起來:「所以父親覺得,劉勃不是她殺的?」
盛冕道:「那也未必。但若是她殺的,肯定有更重要的理由,絕不會是因為嫉妒。桑弘家為什麼要把桑弘蕊一個姑娘獨自送到京都來,恐怕還是打著婚事的主意。但她自己如果不想嫁人,故意得一個刁蠻任性的名聲,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你們切記看人看事,都莫要太片面。」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盛冕的一番話頗有讓白亦陵撥雲見日的感覺。因為桑弘蕊是女主,讓他對這個女人的印象有種先入為主的感覺,就忘了去思考她來到這裡的目的。
幽州王的身份敏感,一方面朝廷需要他鎮守幽州,抵擋外患,另一方面,他也還沒有能力同朝廷決裂,因此桑弘蕊被送到這邊來,多半是要嫁人之後長留京都的。以她的身份來說,入宮為妃的可能性很大。
但如果桑弘蕊不願意,又知道直接反抗無效,把自己的名聲搞壞,也不失為一種聰明的辦法。
幸好白亦陵雖然起初並沒有把事情想得這麼透徹,但出於謹慎起見,也已經打定主意了要讓淮王賣萌,通過側面突破。畢竟桑弘蕊是女主,還是書中幫助陸啟上位的重要人物,就算跟兇案沒關係,多加關注也是必要的。
白亦陵道:「爹說的是,兒子明白了。待到去了桑弘府之後,一定萬事小心,以免招惹麻煩。」
盛冕聽他這樣說,卻又笑著搖頭了:「傻小子,讓你謹慎是怕你心裡面默認了人家是兇犯,上去就審,反倒得不著線索,小心就不必了。」
他拍拍白亦陵的肩膀:「仗勢欺人、蠻橫囂張應該不算難學,我兒擺擺架子,欺負欺負人,都沒什麼不好。你爹是鎮國公,戎馬半生,好歹還掙下來幾分面子,任何人得罪你之前,都必須考慮能否承受得住鎮國公府的怒火。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否則爹掙下權勢來為的什麼?」
盛知咋舌,剛剛他們還在抨擊盛冕對小弟的訓誡,沒想到老爹才是最慣著白亦陵的一個——他這番話連自己都沒聽過,可真是太動人了!
他很是激動:「爹啊!其實兒子忍吳尚書也已經很久了,他天天對我……」
盛冕慈愛道:「你繼續忍吧。」
盛知:「……」
盛家人的到來,彷彿使得素來冷清的白府當中都充滿了家常的溫馨。不過他們都心疼白亦陵勞累一天,想讓他早點休息,因此沒坐多久,便都紛紛起身準備告辭了。
這回一起跟來白府的還有盛鐸的長子盛源,他剛剛七歲,已經被送進了上庠館習武,以前就經常聽說白亦陵的名字,對他十分仰慕。後來又聽說這位居然就是自己的親叔叔,簡直高興壞了,沒見幾面就總愛纏著白亦陵一起玩。
他臨走前還依依不捨地拽著白亦陵的袍子,跟他約好下一次見面的時間,又道:「小叔,你不用擔心娶不上媳婦,三叔說你腦門上的傷不會留疤的。」
他又補充道:「有疤也很好看。」
白亦陵大笑,摸摸他的頭,一抬頭卻看見陸嶼同樣含笑看了自己一眼。
盛家人熱熱鬧鬧地出來,說是要走卻又忍不住對他左右叮嚀,好不容易才紛紛上了馬車。
盛知走在最後,又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問道:「淮王殿下,您不走嗎?」
陸嶼跟白亦陵現在已經是眾所周知的關係好,他幾次護著白亦陵,為了他盡心盡力,這些盛家人也都看在眼裡,因此都沒把他當成外人。
盛知本來也是為了行事周到,隨口這麼一問,想著淮王的車駕要是不在,就由他們先護送回府,陸嶼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訴他,自己還有事想說,再在這裡多待一會。
但他面對著二舅子緊張,心裡一虛竟然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說道:「走啊,走啊。」
然後他騎虎難下,依依不捨地看了白亦陵一眼,被盛知給領走了。
白亦陵笑著倚在門上,目送著馬車骨碌碌消失在夜色當中,站了好一會才轉身回到府中。
苑奴將盛家帶來的飯菜擺了上來,伺候白亦陵吃飯,菜色也全都是他喜歡吃的,白亦陵吃過飯就早早的休息了,變成小狐狸的陸嶼卻又在蒙走了盛家之後,用頭頂開他臥房的窗子,雀躍地蹦躂進屋。
白亦陵已經睡著了,他閉著眼睛的樣子多了幾分稚氣和疲憊。
陸嶼有點不知所措,剛才的事情發生的太快太突然,所有的喜悅激動彷彿都不那麼真實,他出去吹了一圈風,冷靜之後回來,本想再跟白亦陵確認一遍,現在卻不忍心弄醒他。
他蹲坐在窗台上,低頭看了會白亦陵,又抓心撓肝地追著尾巴轉了幾個圈,終於還是沒捨得把人給弄醒,轉身跳上了一旁的桌子。
這一上去卻是微怔,桌子上面放著一個食盒,打開之後裡面放著一碗甜羹,還是熱的。食盒旁邊,上回在射標大會上買的手工小狐狸傻乎乎地坐著,屁股底下壓著一張紙。
陸嶼用鼻子把另一隻「死狐狸」拱到旁邊去,紙上寫著「估計你很快回來。甜羹不錯,給你留一碗。狐狸是想送你的。」
原來那天,白亦陵會買下這隻小狐狸,就是想送給他。陸嶼的尾巴倒捲回來,抽了下他的腦殼,把自己打了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穩當,腦袋也有點疼。
小狐狸甩甩毛,證明了自己不是在做夢,以後他就能名正言順地天天和白亦陵在一起了!
一起,過一輩子!
陸嶼不敢吵醒白亦陵,把身子團成一個絨球,在桌子上興奮地滾來滾去,發洩自己的幸福感。
等滾累了,他又一個骨碌起來,喝光了白亦陵留下的那碗甜羹,雖然有些涼了,但確實是平生從來沒有品嚐過的美味——實在是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