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說話,李慶年神情頓時哀怨起來,“你連騙我一下都不願意了嗎?”
微微抿起唇,傅湉眼裏帶出笑意,敷衍的應付道:“嗯,也……不是很胖。”
李慶年:“……”
“算了,”他終於認清現實,知道傅湉是不會配合他的了,就撩攛著傅湉趕緊走,“趁著我娘還沒來,我們趕緊走。”
傅湉:“不打個招呼再走嗎?”
李慶年垮著臉目光無言悲憤,“打了招呼就走不了了!”
正說著話,李母已經端著點心過來了,將兩碟新蒸好的點心放在傅湉面前,她怎麼看傅湉怎麼喜歡。生的好看,又懂事又禮貌,最重要的是人還聰明,隱隱嫌棄的看了親兒子一眼,李母對傅湉柔聲道:“嘗嘗喜不喜歡,不喜歡吃我再讓她們做別的。”
李慶年:“……”
他不甘的開口,“娘,我呢?”
李母慈愛的面容頓時如寒冬般凜冽起來,“你不准吃甜,再胖下去就別想說親事了。”
李慶年:“……哦。”
沒有打擾孩子們說話,李母送了點心過來後很快就離開,只是臨走前還用眼神警告李慶年不許吃點心。
李慶年唉聲歎氣,嫉妒的看著捏著點心吃的傅湉,“是不是特別好吃,我娘做點心的手藝一絕,這些都是她教廚子做的。”
傅湉慢條斯理的吃掉一塊,然後又拈起一塊繼續吃,用行動表示了對李慶年的贊同。
眼睜睜看著傅湉吃掉兩塊點心,李慶年屁股長了草一樣坐不住,“你跟我娘說說,我們出去玩兒唄。”
“去哪兒玩?”傅湉擦乾淨手,慢悠悠問道。
李慶年擠眉弄眼,“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再叫上其他人一起。”
沉吟了一下,傅湉起身,“我們先去跟伯母說一聲。”
跟李母打過招呼,兩人才出門,既然要去玩,就沒必要帶著小廝,傅湉打發代福先回去,然後跟李慶年一起去找其他人。
叫上李慶年的幾個朋友,一群年輕的公子哥兒走在街道上格外顯眼,傅湉則是這群人裏面最打眼的一個。除了他以外,這群公子少爺們,平日都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整日裏除了吃喝玩樂就沒有別的事情幹了。傅湉接手家業,還考上了秀才,怎麼看怎麼跟他們不搭界。
不只是其他人這麼想,這些公子少爺們自己心裏也這麼想,雖然見過幾面,但是大家畢竟不熟,而且傅湉一看就是乖孩子,幾人跟他說話都有些拘謹。
就李慶年一個人粗神經,還在咋呼著要去哪里喝酒。
身邊的同伴戳戳他,眼神往傅湉那邊瞟了一下,小聲問道:“帶他去那裏不太好吧?”
李慶年莫名其妙,“哪里不好?”
同伴:“……”當我沒問。
“佑齡,喝酒去不去?”李慶年嘿嘿笑道。
傅湉點頭,他本來就是無聊出來消磨時間,去哪里都行,就無所謂的點了點頭。
李慶年給了同伴一個你看吧的眼神,一行人就目標明確的去找喝酒的地方。
等到了地方,傅湉就覺得自己答應的太早了,他看著門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鴇神情複雜,“來這裏喝酒?”
李慶年說是啊,“花酒也是酒嘛。”
來都來了,傅湉也不好說什麼,一行人直接上了二樓。
進去了才發現,這家青樓擺設還算雅致,二樓的包廂各有特色,李慶年隨便挑了一個大的就進去了,包廂中間放著矮幾,矮幾周圍放著軟塌,四周還飄舞著嫩色的紗幔,氣氛很是曖昧。
幾人落座,先是上了酒,過了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姑娘抱著樂器進來,很是的熟稔跟幾人打過招呼後,都好奇的看著傅湉。
李慶年卻沒有介紹的意思,催促她們趕緊開始。
幾個姑娘就抱著樂器坐在屏風後彈唱起來,老實說,傅湉覺得還挺好聽的。
李慶年說的喝花酒,大概也就是這樣了,有侍女送了瓜果點心跟骰子過來,幾人就開始對怎麼罰酒討價還價。
最後大家一致認為有傅湉在,這次就一次罰一杯好了,李慶年湊過去跟傅湉小聲道:“不怕,輸了我給你喝。”
於是大家就開始……愉快的喝酒搖骰子。
玩法也簡單,一人六顆骰子,從第一個人開始叫數,後面人只能比前面叫的數大,比如第一個人叫“四個五”,後面的人就只能叫“五個五”或者“四個六”,後面的人如果覺得前一個人搖不到“五個五”,就可以叫開,被開的人有“五個五”,開的人就要罰酒,沒有則被開的人罰酒。
這種遊戲,會玩的人都會算骰子,不會玩的就是單純的賭運氣。
傅湉是新手,一開局就輸了一局,眾人沒好意思起他的哄,李慶年本來想替他喝,結果傅湉一仰頭自己幹了,眾人神色間有了變化,沒有了一開始的拘謹跟不自在,很快就熱鬧起來。
幾輪玩下來,傅湉喝了三杯酒,這裏的酒不烈,喝起來卻有一種奇異的花香,傅湉半靠在軟榻上,耳邊是溫婉綿長的小調,外頭是和煦的秋日,倒確實讓人覺得愉悅,難怪李慶年嚷嚷著要來。
掌握了方法之後,傅湉幾乎就沒有再罰過酒,倒是同來的幾個醉的一塌糊塗,還有個明顯酒量不太好的,已經開始暈暈乎乎的說胡話。看李慶年他們的模樣,應該是習以為常了。
喝醉的那個少年看著跟傅湉差不多大,他趴在矮幾上嘟噥了一會兒,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來,大聲嚷道:“我要去邊關參軍,我不要呆在這個家裏了嗚嗚嗚……”
“好好好,去邊關去邊關,”李慶年熟練拉著他坐下來哄道,那個少爺還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控訴,“我大哥考中了秀才,我就要考中嗎?我又不喜歡讀書!我想去邊關嗚嗚……”
傅湉擰著眉看他,總覺得看著有點眼熟,他用手肘戳了戳旁邊人,不確定道:“這是賀成良嗎?”
旁邊的人還沒醉的太徹底,含含糊糊的應了一聲。
難怪,傅湉模糊的記憶這才清晰起來,長大後的賀成良比現在看起來老成許多,還留了一臉絡腮胡,要不是眉眼還有相似,傅湉根本認不出來這是一個人。
賀家是真正的書香世家,祖上出過不止一個大官,而賀家的二少爺卻是個少見的異類,他不愛讀書,還特別喜歡練武,書香世家卻出了個武夫,這對賀家人來說簡直是有辱門楣,一直視這個二少爺為恥辱。
但傅湉依稀記得,就在叛亂之後,賀成良就失蹤了,賀家那時候還大張旗鼓的找過一陣,後來實在找不到了,才偃旗息鼓的。而傅湉會記得這是因為,戰亂平息兩年後,賀成良回來了。
他不僅回來了,還立了大功,升了校尉,那陣子鎮上到處都在傳這事,再加上賀成良那一臉的大鬍子,傅湉才記到了現在。
而現在這個未來的校尉,還趴在李慶年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或許是他的情緒帶動,醉醺醺的另外幾個人也跟著倒起苦水,多半都是跟家裏志向不同,又無力反抗,只能借酒澆愁……
“佑、佑齡,”有人湊過來拉著傅湉的衣袖,“你又會做生意,又會讀書,你教教我唄。”說話的人哭喪著臉一副想哭的模樣,“我要是再不出息點,我娘都要被小妾庶子氣死了……”
傅湉:“……”
看了看這一屋子的醉鬼,都是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紀,也不是多壞的人,想到明年的大旱,傅湉也不吝嗇,提醒道:“那不如多買點米囤著。”
那人還扯著傅湉袖子咕噥著不放,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一屋子的人,最後就剩下兩三個酒量好的加一個沒怎麼喝的傅湉清醒著,醉的太厲害的幾個就都在這裏歇下了,等酒醒了自己回去,還剩下四五個要回家的,就互相攙扶著,歪歪扭扭的下樓。
傅湉扶著一個人往外走,卻猝不及防被人叫住了,轉頭就對上了聞則明譏諷的目光。
聞則明也是醉醺醺的樣子,懷裏還摟著個穿著不太雅的姑娘,“傅公子一介讀書人,怎麼也來這青樓自甘墮落?”
“外頭的人可都以你為榜樣呢,也不怕丟了讀書人的臉面。”
傅湉淡淡瞥他一眼,似乎連跟他說話都覺得浪費力氣,攔住了想要動手揍人的李慶年,“走吧。”
說完他就直接忽略了聞則明,繼續往外走去。
聞則明臉色青青紫紫,將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咬牙罵道:“不過是中了個秀才,狂什麼!要不是、要不是……我也能考中!”
懷裏的姑娘敷衍的安慰他幾句,卻被他一把推開,他搖搖晃晃的往外走,渾濁的雙眼中充滿怨恨,要不是聞博禮,現在風風光光的人就是他!
將人各自送回去後,傅湉才回去,分別時李慶年還戀戀不捨的拉著他,“明天你再來找我玩啊。”
冷漠的將他的手扯下來,傅湉斜他一眼,“明天要擺流水宴,要招待客人抽不出空來。”
李慶年頓時跟個被霜打蔫兒了的大白菜一樣,哀怨的看著他。
“……你記得叫上其他人,一起過來吃酒。”傅湉在他哀怨的眼神裏又補上了後面的話。
李慶年精神一振,“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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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休息一晚,翌日一早,傅湉就起來準備,傅有琴堅持要大操大辦,不僅安排了三天流水席,傅府裏還另外設了宴,交好的幾家都下了請帖,說要熱鬧熱鬧。
這是傅湉接手傅家後的第一樁大事,雖然覺得有些鋪張了,但是他還是用心準備了,不管怎麼說,現在他代表的是傅家,在外人面前總不能落了面子。
換上一身沉穩的墨藍色衣袍,長髮用頭冠束起,傅湉揉揉臉打起精神,出去跟傅有琴一起招待客人。
客人們都帶著賀禮早早就到了,雖然傅家只有傅湉一個男丁,但從最近的樁樁件件裏看,誰也不敢小瞧了他,傅湉看著年紀小,但一飛沖天只是早晚的事情。
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傅湉前途不可限量,因此不管接沒接到請帖的,都帶著賀禮上門賀喜。
傅吉在門口登記賀禮,忙得頭都沒時間抬,直到聽見聞博禮的名字才抬起了頭,神情警惕的看著他道:“夫人少爺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