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傳青當時就小心翼翼的將這張留有心上人筆跡的紙箋摘了下來,甚至還頂著寒風將之前掛上去的紙箋挨個扒拉了一遍,結果這滿樹的紙箋,也只有他手裏的這一張上頭留了字。
將紙箋仔細的在袖袋裏收好,他心裏實在高興,就忍不住來找好友炫耀一番。
可惜楚向天向來不是一個會陪著好友分享快樂的人,在人最高興的時候潑盆冷水才是他擅長的,而此時他就斜著眼睛看傻子似的看著自己的老朋友兼下屬。
周傳青一開始還沒察覺他的眼神,還在激動的描繪未來,“你說我是不是該書信回去,讓家裏先準備三媒六聘?提親一定不能馬虎,之前退婚的事情傅小姐的名聲多少受了累,如果換成我,肯定要讓她成為整個四方鎮……不,是整個都城最讓人羡慕的新娘子……”
楚向天:“……”
伸手在周傳青面前晃了晃,他好心的提醒道:“人家傅小姐每次你說話超過一個巴掌的數了嗎?”
“有空想的這麼長遠,不如先想想這門婚事能不能成?我可聽說傅家上門提親的媒婆不少。”
他說就說吧,還非要一臉嫌棄,那表情跟看東大街的二傻子似的,周傳青頓時回憶起這人的真面目來,不屑冷哼一聲,“說的比唱的好聽,你又比我好的到哪里去。”
可憐周軍師還不知道在這兩人在興東郡偷偷的連終身都訂了。
楚向天聞言果然一臉驕傲得意,用一種爾等凡人不配與我相提並論的眼神憐憫的瞅著他,“忘了跟你說了,過陣子我就準備回都城一趟……”
他忽然轉了個話題,周傳青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他繼續道:“把王府的家底搬過來——提親。”
周傳青驚詫瞪大了眼睛:“………………”
十分滿意自己看到的表情,楚向天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得再努力努力。”
周傳青怒了,更多了是不願意相信這人命竟然這麼好,“傅伯母竟然也同意了?”
楚向天得意洋洋的表情收斂了一些,哼了一聲道:“雖然現在還沒同意婚事,但那是因為有我的身份在阻礙,等我從都城回來,這些問題就不再是阻礙了。”
周傳青瞪了他良久,最後只能憤憤一甩袖離開,他這陣子暫時都不想再看見楚向天這張臉!
等傅湉從外頭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某個男人跟一家之主似的,坐在太師椅上,把代福指揮的團團轉,見他回來了就大步迎上來,將他的手握在手中捂熱乎了,才給他將披風解下來放在一邊。
“你這樣真像在家裏等著夫君回家小媳婦。”傅湉將手捂在他的咯吱窩下面,笑嘻嘻的說道。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楚向天將人一把抱起來放在用暖爐烘熱乎了軟椅上,紅木的圈椅已經被包上了棉布墊子,坐上去暖呼呼軟綿綿。
“夫人真賢慧。”傅湉拈起一粒果乾喂進他嘴裏,“賞一顆果乾!”
楚向天將果乾吃下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越來越調皮。”
傅湉皺起臉,不樂意的踹了他小腿一下。被踹的人還挺高興,轉臉又讓代福去廚房吩咐上飯菜。
“廚房燉了湯,你等會多喝點……”
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等飯菜送過來,兩人就圍在小桌邊,黏黏糊糊的開始吃飯,代福在一邊伺候著,垂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再大的場面都見過,這點小場面他已經能臉不紅心不跳了。
吃過飯,往常這時候傅湉該去書房處理些公事,楚向天雖然是個大閒人,但也不會去鬧他,今天卻非要跟著傅湉一起去。
事情不多,傅湉也半推半就的帶著人一起去了書房。
兩個人在書房裏,預料之中的做不了正事,天氣冷了,書房門窗都緊緊關著,這個時節天也黑的早,屋裏已經點上了蠟燭,暖色的燭火微微跳動,書房的四個角還放著小小的暖爐,暖融融又曖昧,正適合幹點什麼。
傅湉低頭批閱底下送上來的文書,身上厚重的棉衣在進來後就脫了下來,只穿著一件略有些單薄的袍子,低頭時,白皙修長的脖頸就從下滑的領口露了出來。
都說燈下看美人,更何況即便是沒燈,小少爺也是個大美人,楚向天盯著露出來的那一截脖頸入了神,不知不覺間手就摸了上去。
拿著毛筆寫字的傅湉打了個哆嗦,脖頸上的手有點粗糙,帶著些微的暖意,若有似無撫過的地方,陸陸續續的起了一小層雞皮疙瘩。
毛筆在紙上斜出一條長長的痕跡,縮了縮脖子,傅湉兇惡鼓起臉瞪他,“別搗亂!”
楚向天勾唇一笑,手掌移到到腰間,微微一用力,就將人抱到了自己腿上。
傅湉不自在的動了動,瞪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這人……你這人……”
楚向天一臉坦蕩蕩,“嗯?我這人?怎麼了?”
“不要臉!下流!”傅湉憋不住氣的罵他。
“嗯,只對你不要臉,”楚向天的胸膛貼近他,挺直的鼻樑在他側臉跟脖頸間輕輕蹭動,“也只對你下流……”
傅湉:“……”
書房四個角落的暖爐燃燒的越發熱烈,嫋嫋的白色煙霧帶著細碎嗚咽聲升到屋頂,隨後驀的消散,不留一絲痕跡。
大冬天裏,傅湉出了一身汗,楚向天怕他吹了風受涼,一時也不敢帶他出去,就將人放在腿上抱著,一下一下順著背。
傅湉還沒緩過勁,身上沒什麼力氣,只能軟綿綿的毫無威懾力的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你把書房收拾乾淨!”
楚向天低低的笑,什麼都答應他,“好。”
傅湉又道:“我想喝湯。”
“喝什麼湯?我去給你燉。”
傅湉故意想折騰他,嘟嘟囔囔報了一大堆,楚向天都答應下來。
兩人鬧騰夠了,傅湉才推推他,“我困了。”
楚向天在他額頭親了親,將人往懷裏又攬了攬,把他露在外頭的腳也包在衣服裏頭,才舔了舔唇,低聲道:“我跟你商量個事情。”
昏昏欲睡的小少爺立刻警覺起來,“你幹了什麼壞事了?”
楚向天哭笑不得,“我像經常幹壞事的人?”
傅湉小聲嘀咕,“不像,就是。”
溫柔的摸摸他的頭,楚向天緩聲道:“快冬至了,我得回去一趟。”
每年冬至,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平民百姓都要祭祖,皇室更是重中之重,皇帝還得親自前往祖陵祭祀祈福,他作為三王爺,自然也要出席的。
不過今年他趕回去其實還有個更重要的目的,他得去準備聘禮,好讓未來的岳母安安心。
王府早些年就修好了,母后年年盼著能有人住進去,盼到現在,皇兄的兒女都能滿地跑了,煜王府裏還是空蕩蕩的,連絲人氣都沒有。
不過眼下的情況,楚向天琢磨著這煜王府還得繼續空下去,傅家在這裏,小少爺必定是不放心跟著他去都城的,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他把煜王府搬過來。
他這邊琢磨著,懷裏的傅湉卻不怎麼高興的動了動,垂著眼睛抓著他的手指玩,“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兩人總是進出都在一起,忽然提出要分開,傅湉才反應過來,這人還得回都城過年,原本他還計畫著兩人一起過完生辰再過春節……
楚向天算了算,這一去怎麼也得十天半個月才能趕回來了,不過好在還能趕到臘月初九前回來。
“我儘量趕在你生辰前回來。”像是看破了小少爺的心思,他笑著道。
傅湉一愣,猛地坐直了身體,“你不留在都城過年嗎?”
楚向天搖頭,“前幾年鎮守邊關,也不是年年都能回慶陽過年。”現在好不容易拐了個媳婦,自然是媳婦重要。
傅湉猶豫又有點暗喜,“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畢竟聽起來有點像狐狸精,勾的王爺家也不回年也不過什麼的。
楚向天輕嘖一聲,“有什麼不好的,每年過年,皇兄跟皇嫂恩恩愛愛,母后顧著兩個孫兒孫女,我在或者不在影響都不大。”說不定他不在母后還能多吃兩碗飯,畢竟每年看見了都要再操心一遍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兒媳婦。
傅湉神情猶豫不定的,楚向天看的有趣,又忍不住逗他,“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
白了他一眼,傅湉小聲嘀咕,“你要能說服娘,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楚向天一噎,果斷換了個話題,將人一把抱起來,“不是困了?我抱你回去睡覺。”
傅湉把臉埋進他懷裏悶悶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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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向天定了三天之後走,出乎意料的是,之前沒有動靜的周傳青忽然也說要跟他一起回去,上次被憋了一肚子氣之後,周傳青再沒來找過他。沒想到他竟然這個時候又冒了出來。
周傳青還記著仇,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楚向天自認情場比他得意,就大度的沒有計較。
走之前還得把小少爺安置好,他忽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情沒解決,又將就久沒露面的楊大石找了過來。
楊大石之前被派去聞家監視聞則明母子,順帶收集他們母子合謀害死聞博禮的證據,只是他們回來之後事情太多,聞家的事情早就忘在了腦後。
直到要走了,楚向天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隱患沒解決掉。
“證據都收集齊了麼?”
楊大石說齊了,“這母子倆心思都夠毒的。”
楚向天點點頭,“找個人將證據送到官府去,你別露面。”
“等事情解決了,你就暗中跟在佑齡身邊保護他。要是遇到事情,拿我的權杖去官府調兵。”
不能親自守著人,楚向天怎麼交代都覺得不放心,只能再三交代,“務必將人保護好了,掉一根汗毛都有你好受的。”
楊大石拍著胸脯應下來。
第三天中午,傅湉送兩人離開。
楚向天披上了大氅,用力的抱了抱他,然後俐落的翻身上馬,“等我回來。”
傅湉揮了揮手,看著人在視線裏變得越來越小,直到徹底看不見了,才有些失落的回去。
然後在前院碰見了拎著食盒過來的傅書月。
看見明顯情緒低落的小弟,傅書月還是明知故問的說了一句,“他們走了麼?”
傅湉點點頭,看見她拎著的食盒,“姐姐你……”
傅書月笑道:“聽說周公子跟楚公子要回都城,本來想做些乾糧給他們送行……結果來晚了一步。”
“算了,我們回去吧。”將食盒交給侍女,傅書月跟傅湉一同往後院走,傅湉歪著頭打量她,總覺姐姐今天有些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