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之楠不想開門,隔著門板問:「你來幹什麼?」
秦魏宇在門外道:「送吃的。」
紀之楠莫名其妙:「不需要,請回吧。」
秦魏宇:「你讓我來的。」
紀之楠更加迷茫,忽而想起莉莉剛才念的短信,打開手機一看,目瞪口呆。
「那個,我發錯了。」紀之楠心虛地說。
秦魏宇:「發錯這麼多條?」
紀之楠捂臉,這藉口確實太扯淡了。
「開門吧,我把東西放下就走。」
秦魏宇心思深沉,紀之楠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硬著頭皮道:「還是放在門口的竹筐裡吧,謝謝。」
雖然看不到,但紀之楠猜想秦魏宇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秦魏宇沒有回答,說:「我們談談。」
紀之楠小心翼翼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談什麼?」
「你不是不想跟我結婚嗎?」
紀之楠心頭一跳,意思是可以不結這個婚?
那敢情好,開門開門。
秦魏宇進屋,把手上的蛋糕放下。紀之楠想既然人家帶著好消息來談判,還是客氣點吧,於是去廚房洗了個杯子,倒了杯白開水放在他面前。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秦魏宇伸手翻了翻紀之楠扔在茶几上的劇本,問:「新劇?」
紀之楠「嗯」了一聲,手無意識地開始擺弄袖扣。
「演沈彥安?」秦魏宇又問。
沈彥安是那部歷史劇裡男三的名字,紀之楠聞言愣了下:「你怎麼知道?」
秦魏宇還在往後翻,像在檢查孩子的家庭作業:「你在這個角色幾乎所有的台詞上都做了備註。」
「哦。」紀之楠想起來了,「這個角色性格複雜,不好把握。」
誒我跟他講這個幹什麼?紀之楠突然回過神來,調整坐姿:「我們談談結婚……」
剛說幾個字,肚子突然不合時宜地咕咕叫起來。
秦魏宇放下劇本,幫紀之楠打開蛋糕盒子:「餓了吧,先吃東西。」
紀之楠見秦魏宇一派平靜,也就裝出一副並不尷尬的樣子,捧起蛋糕用勺子小口小口挖著吃。吃著吃著察覺到一絲異樣,抬起頭,秦魏宇在看他,被發現了也完全不慌,波瀾不驚地收回目光,好像剛才是無意中將視線落在他身上的。
紀之楠想了想,把蛋糕往前推:「你也來點兒?」
秦魏宇搖頭:「我不餓。」
紀之楠心道,那你看我做什麼?
他把桌上的蘋果拿起來遞給秦魏宇:「吃這個吧。」
秦魏宇低頭看看,居然接過去了。
紀之楠沒忘了他是個潔癖精:「廚房在那邊,洗手台上有食品洗滌劑。」
秦魏宇沒說話,也沒站起來,直接拿起蘋果咬了一口。
紀之楠:「……」真是活見鬼了。
兩人各自吃完,終於坐下來切入正題。
「你的意思是,可以不結這個婚?」紀之楠繼續擰袖扣。
秦魏宇不肯定也不否認,問:「你不想跟我結婚?」
這不明擺著嗎?
紀之楠不敢說這麼直接,委婉道:「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想您應該也是被逼的,如果我們兩個都提出反對意見,父母說不定會照顧下我們的感受呢?」
其實這樁婚事基本上板上釘釘了,紀之楠這麼說無非是想再掙扎一下,秦魏宇比他能耐大,比他有發言權,由秦魏宇來打頭陣,說不定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
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秦魏宇討厭他,討厭到跟他湊合過日子都難以忍受。紀之楠覺得這不是很難辦,畢竟上輩子在同一個屋簷下近兩年,秦魏宇都沒喜歡上他。
該有多討厭,才能完全不為所動啊。
「秦先生應該有喜歡的人吧?」紀之楠拋出誘餌,「我也不是那種,呃……愛插足別人感情的人,真愛無罪,誰都不想擁有一段沒有愛的婚姻……」
「你怎麼知道?」秦魏宇突然問。
紀之楠腦袋裡還在編詞,冷不防被打斷:「啊?知道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有喜歡的人?」
紀之楠心口莫名一酸,敷衍道:「您把家裡裝修得那麼漂亮,不就是為了心上人住得舒坦嗎?」
秦魏宇不置可否,拿起桌上冷掉的白開水喝了一口。
紀之楠最煩他這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上輩子覺得他這樣喜怒不形於色,顯得特別成熟,總想著要是自己能跟他一樣就好了。而這輩子對他這態度就只剩下厭煩,有什麼話不能直說嗎?藏在心裡能開花還是怎麼的?
「您說有沒有道理?」紀之楠追問。
「有道理,」秦魏宇終於開口,嚴肅正經道,「我要跟你結婚。」
紀之楠:「???」這什麼奇葩邏輯?
秦魏宇被紀之楠轟出家門。
門在面前關上復又打開,紀之楠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抵著門,不耐煩道:「蛋糕多少錢,還有上次的包子,燒烤,多少錢,一起結了。」
秦魏宇沒回答,看著他噠噠噠按鍵盤的手指:「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你不用工作的嗎,什麼都管,這麼閒?」紀之楠語帶嘲諷。
一說要跟他結婚,小傢伙翻臉比翻書還快,秦魏宇心裡覺得有趣,面上一點沒有表現出來。
至少今天成功登堂入室了,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慢慢耗。想到這裡,秦魏宇緊繃了一個月的神經總算放鬆些許。
「不說話我就隨便打了。」 紀之楠抬頭問他,「支付寶,微信,哪個方便?」
「都沒有。」秦魏宇理所當然地回答。
紀之楠犯了難,他身邊從來不放現金。
「那留下卡號,我轉你卡上。」
秦魏宇看他:「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給我打?」
紀之楠咬牙切齒:「……打完了我短信通知你。」上輩子居然沒發現這人這麼小氣。
秦魏宇眉梢微不可查地揚了揚:「那你先把我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紀之楠:「……」好像進了一個圈套。
晚上紀之楠抱著手機折騰半天網銀,好不容易可以在線轉賬,輸入秦魏宇留下的卡號,翻來覆去核對五遍都打不出去,仔細一看,居然少了一位數。
紀之楠怒髮衝冠地發短信質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魏宇那頭半天沒回,莉莉發了兩條條微信過來:
【紀老師今天約會怎麼樣?和好了吧?】
和好?什麼時候跟他好過?
【新房看起來不錯哦,滿滿都是愛呢!^_^】
最後的笑臉彷彿別有深意,細思極恐。
紀之楠平復心情,開始對自己看到的世界和腦中固有的記憶產生深刻的懷疑。
涉及到玄學就頭疼,紀之楠想了會兒,揉揉腦袋,把劇本拿起來隨手翻看。劇情說到太子薨,老皇帝因為白髮人送黑髮人痛不欲生,幾個天師夜觀星象,說只要收集七七四十九個嬰兒的靈魂,布下天罡七星陣,便能換回太子的靈魂。
這段是政局動盪的開端,老皇帝一意孤行,引來朝中大臣和民間百姓的不滿,這之後他扮演的沈彥安戲份越來越多,正式從一個寂寂無聞的謀士,往風雲變幻的朝堂爭鬥上邁進。
紀之楠上輩子看到這段也笑了,古時候的皇帝可真傻,迷信人定勝天,又是煉丹藥求長生,又是佈陣勾魂魄。雖說他是重生來到這個世上,多少信些鬼神之說,可是事出必有因,他能之所以能重生,也是因為上一世死了,死得還很冤枉。
說不定老天爺看他可憐,於是大手一揮,就把他放回來了。
合上劇本,紀之楠準備洗澡睡覺,抬眼瞟見桌上放著的杯子,秦魏宇用過的。
他邊洗杯子邊想,秦魏宇這個人也是奇怪,明明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可是總覺得跟上輩子不太一樣了。
電光火石間,他腦中驚現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難道他也重生了?
紀之楠洗杯子的手頓住,任由自來水嘩嘩地在手上流淌,冰冷刺骨。半分多鐘後,才又慢慢恢復動作。
怎麼可能,他不會死的。
他那麼厲害,無所不能,沒有什麼能打敗他。
他怎麼會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