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孩子們自由地選擇生活方式,給予他們最大限度的自由空間,在跟孩子們交流的時候,她也是保持著平等的姿態。
她原本以為,像她這種啥事兒都不管的教養方式,孩子們肯定會不親近她。
但事實完全相反。
三個孩子都很親近她,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們都會跟她說,並向她尋求建議。
在孩子們看來,母後雖然一副萬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但她卻是整個後宮中,唯一一個真心把他們放在平等位置上的人。
在她的面前,孩子們可以很自由,很放松,不需要考慮繁文縟節,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大皇子十二歲開始跟隨父皇接觸政事,等到他十八歲的時候,通過文淵閣的考核,父皇為他舉辦弱冠儀式,至此大皇子終于成年。
而上官痕就在弱冠儀式後的第二天,當朝宣布冊立大皇子為皇太子。
隨後,二公主和三皇子也先後得到了各自的封號。
伴隨皇太子的日漸強大,上官痕開始逐漸放開手,讓兒子在朝中施展手腳,朝中大臣們聞弦而知雅意,紛紛向皇太子遞出橄欖枝,試圖與未來的天子交好。
有太子幫忙處理政務,上官痕身上的擔子輕松了許多。
他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在阮綿綿的身邊。
阮綿綿看著窗外的冰雪一天天消融,忽然說道︰「你以前答應我的,要去江南玩兒,你一直都沒帶我去。」
剛當上皇帝那幾年,上官痕忙于處理政務,壓根就抽不出時間去江南,後來好不容易等他抽出時間了,阮綿綿又懷了孕。
生完一個又一個,等三個孩子都長大成人,他們卻已經老了。
阮綿綿心里隱隱有種預感,如果他們再不去江南,將來就再也沒機會去了。
上官痕摸摸她的頭發,就跟以前一樣,還把她當成小孩子。
「好,等天氣變暖和了,我們就去江南玩。」
立春過後,天氣變暖,上官痕將南下的計劃提上日程。他讓太子負責監國,總理一切朝政,再叮囑管言從旁協助,有急事可送信給他。
上官痕選了個明媚的艷陽天,帶著阮綿綿離開王都,乘船南下。
他們這次特意打扮成了普通商人,微服出巡。
沒有了朝政和孩子,他們盡情享受兩個人相處的輕松愉悅。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快立夏了。
江南忽降暴雨,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阮綿綿親自廚房炖了一碗湯,準備端給上官痕,她剛進門就見到上官痕躺在床上,手捂住膝蓋,臉色煞白。
阮綿綿趕緊放下碗,快步走過去,將他扶起來︰「你怎麼了?是不是膝蓋又開始疼了?」
上官痕年輕時征戰沙場,什麼苦都吃過,曾經為了埋伏敵人,在泥潭里躲了三天三夜,身上的傷更是多不勝數,有些疤痕到現在都還很清晰。
以前年輕力壯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可年紀大了,各種毛病就冒出來了。
一到陰雨天,他的膝關節就會疼,若放在現代社會,這就是典型的風濕關節。
他的肺曾經被箭射傷過,如今舊傷復發,經常會咳嗽。
上官痕努力裝作輕松的樣子︰「我沒事。」
阮綿綿幫他擦掉臉上的冷汗︰「都疼成這樣子了,還說沒事?你躺下,我去叫大夫。」
她讓侍衛去叫大夫。
很快大夫就來了,他給上官痕扎了幾針,暫時緩解了上官痕的痛苦,又留下一張藥方,臨走前特意叮囑阮綿綿。
「夫人,你家老爺體內寒熱交替,五髒六腑都會受到影響,我的藥方只能暫時延緩病情發作,但卻無法根治,您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阮綿綿站在原地,愣了足足一盞茶的時間,才回過神來。
彼時大夫早已經被侍衛送走了。
阮綿綿走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上官痕。
上官痕很累了,他本想睡會兒,卻在看到阮綿綿的表情時,忽然就清醒了。
他連忙坐起來︰「你怎麼了?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
阮綿綿卻答非所問︰「我們回去吧。」
「怎麼好端端的,忽然說要回去?」
阮綿綿非常堅持︰「我們明天就走,快點回去。」
宮中有太醫院,那里面的大夫,是全南楚最好的大夫,他們肯定有辦法治好上官痕。
當天夜里,阮綿綿把行李收拾好,等到天一亮,她就招呼侍衛們,準備啟程。
可惜天公不作美,大雨連綿不絕,河面漲水,山路更是被雨水沖刷得泥濘不堪,這種天氣非常不適合趕路,阮綿綿不得不將回程的計劃往後推延。
她日日留在客棧里,陪在上官痕的身邊,盡心盡力地照顧他,希望能讓他好起來。
上官痕從她的態度里察覺到了真相。
但他沒有說破。
南方的夏天,是雨水最多的時節。
這場雨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
河面漲水,引發洪澇,南邊許多的城鎮都被洪水淹沒。
這對年輕的太子來說,是個非常大的考驗。
朝中為了處理洪澇之事,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太子更是蹲守在御書房里,不分晝夜地跟大臣們商量對策。
上官痕幾乎每晚都會被活活地痛醒。
每次阮綿綿也會跟著被驚醒,她慌忙派人去請大夫。
起初大夫給上官痕針灸,還能減緩他的痛苦,可針灸的次數變多了之後,效果也隨之變弱,到最後是一點效果都沒有了。
上官痕咬牙忍著疼,讓侍衛把大夫送回去。
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上官痕和阮綿綿兩個人。
阮綿綿用濕帕子幫他擦汗,一遍遍地說道︰「你會沒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上官痕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然後顫聲問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其他的我都不擔心,我就擔心你,以後沒有了我在旁邊保護你,你該怎麼辦啊?」
阮綿綿沒吭聲。
她默默地幫他擦干淨身上的汗,然後躺到他身邊,將臉埋進他的懷里,悶聲說道。
「你要是走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上官痕愣住了。
過了許久,他才回過神來。
他像是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確認道︰「你說什麼?」
阮綿綿緊緊抱住他︰「一個人活著挺沒意思的,你要走的話,把我也一起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