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對陸家人來說一點都不短。
陸清石的身體狀況起起落落,沒像陸決明預測的那樣一路衰弱下去,卻也結結實實地病了幾次。最嚴重的一回甚至昏睡了近半個月,連帝國最強大的醫療團隊都遺憾地束手無策。
顧松死死護著他,誰也不准動,衣不解帶地在少爺身邊照顧,洗臉擦身,按摩喂藥,整個人熬得形銷骨立。連陸方海都看不下去,險些叫人把他打昏了強迫休息,寶貝弟弟卻真的在他的照料下重新睜開了眼睛。
即使對這個勾搭了弟弟的逆僕攢了一肚子氣,在看到顧松握著弟弟的手跪伏在床邊,兩人額頭依偎著安然入睡的時候,陸方海依然生出了叫他們這就去領證結婚的衝動。
弟弟要高興。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條準則甚至超過了對陸清石身體的關注,成了一群兄長的第一要務。至於那樁讓幼弟清清楚楚說出“不想那樣”的安排,也一次都沒有再被人提起過。
三年過去,陸清石終於長到了十八歲。
外人難以理解這三年對陸家人來說有多如履薄冰,可無論如何,小少爺真的磕磕絆絆成了年,依然叫整個陸家高興得難以自禁。陸清石的成年宴會,也自然成了最重要的大事。
陸家這些年為了小少爺的病幾乎折騰遍了整個帝都,任誰都知道這場成人宴的意義,來的賓客非富即貴,連皇室都特地派來了皇子祝賀。
陸清石靠在貼合身體特製的治療椅裏,看著一群兄長喜氣洋洋地來回忙碌,眼底的光芒星點明亮,溫秀眉宇也跟著柔和地彎下來。
“少爺今天真好看。”
顧松從他身後繞過來,笑吟吟地打量著難得氣色頗好的小少爺。從胸前口袋裏取出絲帶,繞過他頸間輕巧地打了個結,俯身妥帖理好,一邊貼在他耳畔說著悄悄話。
“累不累?就在外面露個面,我們就回去歇著。少爺看有沒有什麼喜歡吃的,我給少爺拿……”
“還好,不是很累。”
即使兩人的關係已極親近,顧松也依然執著地在人前恪守禮數。陸清石迎上他眼裏的融融溫色,清亮似水的黑眸彎了彎,唇角輕翹起來:“我沒什麼想吃的,你挑幾樣帶回去,留著晚上作業做累了吃。”
陸清石的身體狀況時好時壞,能維持清醒都不容易,課程早被陸方海做主全停了下來。偏偏不知什麼緣故,小少爺越長大性情越安靜溫潤,難得的些許樂趣,居然就是看隨身的僕從寫作業。
為了讓弟弟高興,十二個哥哥一齊施壓,顧松反而成了每天都被課程和作業折磨的那一個。
顧松一哂,不由失笑,好脾氣地繼續替他把衣領翻折整齊,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少爺要吃蛋糕,我知道了。”
兩人這些年早養出心照不宣的默契,陸清石放鬆地輕眯起眼睛,稍揚下頜讓他理得更方便。顧松動作俐落卻輕柔,手背有意無意地擦過少爺的柔潤臉頰,轉眼已在清秀面龐上點染開一片淡粉。
“少爺要是不舒服就和我說,千萬別累著自己。”
一個衣領理了五分鐘,顧松依依不捨地收手站直,繼續不厭其煩地溫聲囑咐著:“我聽著呢,少爺一晃鈴鐺我就過來了。”
陸清石病重的時候身上沒力氣,連按呼叫器也艱難。顧松給他在手腕上拴了個鈴鐺,只要想叫人就動動手腕。總歸他從不會走遠,聽見鈴聲一邁步就能趕到床邊,怎麼都能趕得及。
這個辦法只在陸清石病得起不來時用過一兩次,小少爺卻似乎格外喜歡,不僅把他拴上的那一枚鈴鐺好好收了起來,平時也總會趁他不注意搖上兩下。
鈴鐺清脆,像是給少爺也灌注進了不少的鮮活生氣。顧松喜歡聽,也有十足的耐心陪著他,一來二去,倒成了兩人間的獨特暗號。
清亮笑影在陸清石眼中化開,輕輕點了點頭。
顧松囑咐完了,卻沒急著起身去忙碌,稍稍側身擋住外人視線,不著痕跡地攏住他的手捏了捏。看著小少爺翦羽濃睫下眸色一閃,俯身有意輕聲:“過了今晚,少爺就成年了。”
雖說陸清石的身體即使成年了也未必就能如何放縱,可越過了那一道界限,終歸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陸清石輕抿起唇角,交握著的手輕輕一轉,同他十指相扣,掌心溫溫地貼上來。
顧松微笑起來,借著直起身的機會,嘴唇在他耳畔點水地一掠:“今晚作業多……少爺陪我做行嗎?”
離得太近,小少爺的耳垂紅得能滴出血。偏偏還要嘴硬,示威似的握了握他的手,微仰起頭:“陪你可以,不做完不准睡覺。”
“好,不做完——就不睡。”
顧松在他耳畔輕笑出聲,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
看著轉眼反應過來的小少爺持續變紅,膽子越來越大的貼身僕人心滿意足,含笑起身,捏著他的指腹揉了揉,握住那只手輕放回身側:“少爺好好歇著,我去看看還有什麼要忙的。”
眼看著對方居然一秒變回正經忠實的僕從,陸清石毫無威力地瞪了他一眼,烏黑眼眸盡力佯作出微慍,薄怒下卻分明是全無防備的親近柔和。
顧松被這一眼瞪得心底都揉開無限甜軟,連笑意也不及收起,輕咳一聲朝他施禮,快步走進人群中。
陸清石這些天身體養得還好,卻最忌勞累,雖然作為主角少不得要出來一趟,其他事卻是一點都不能操心的,都要由顧松來跑。難得能回來陪陪少爺,已經是好不容易抽出來的時間,要是再不儘快回去,又要耽擱不少事了。
心思還落在兩人今晚的“作業”上,顧松腳步輕快,忙碌起來的勁頭也足了不少。
聽陸方海派來的人交代過安排,又被叫去和陸峰回報少爺近來的狀況。顧松不著痕跡地加快了速度,轉過一處清淨回廊,忽然瞥見兩道身影,像是正爭執得激烈。
顧松本能刹住腳步,側身避在廊下。
其中一個他認得出是陸峰,另一個雖然從沒見過,但只要看那一身皇室特有的禮服,就不難猜得出,一定是皇室派來祝賀的那一位皇子。
陸家勢力不小,又主軍政,即使是皇族也有意拉攏,現在正是該交好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生出這樣激烈的衝突。
顧松正在角落沉吟,身後已傳來隱約腳步聲,霍然回身,正迎上陸決明稍顯冷淡的面龐:“去忙別的吧,我和父親說小石的事。”
不對上幼弟的時候,陸決明通常都沒什麼多餘的神色態度。顧松也早已習慣,俯身應了一句,不再多留,轉身離開。
陸家自然是豪門,上層的糾葛紛擾絕不會少,他卻從來都沒怎麼過多留意過,甚至連陸家的具體勢力也不大瞭解。
從一開始,他的職分也就只有照顧好他的小少爺這一件事,除此之外,也沒心思再去管更多的了。
*
酒宴開始,陸清石在顧松的陪同下出來致禮,同必須要見的幾個人見了一圈打過招呼,又禮數周到地表示了感謝,才由顧松扶著緩步離了場。
陸家畢竟還要交際來往,幾個哥哥再不情願,也只能讓小弟出來折騰辛苦一趟。
顧松早預先安排得妥當,大半圈轉下來,陸清石的精神也仍尚好。雖然被顧松扶持著,腳步卻也仍穩健,眉眼始終帶著溫潤的清淡笑意,倒和不少人心中的病秧子印象生出了不少差距。
宴會是自助的,精心準備的菜品都放在不同的區域裏,客人可以自由選用,也可以再讓侍者準備合口味的東西。
這個級別的家族舉辦的酒宴,無論原本的目的為何,總會變成半政治含義的社交宴會。
有資格來參加的人都非富即貴,利用這種輕鬆場合交往走動早已成了無形定則,雖然核心人物早早離場,想起陸家小少爺多病虛弱的傳聞,也沒有人表示出半點兒的異議。
“少爺再看看,真沒什麼喜歡的?”
手臂穩穩攬在單薄背後,胸肩貼合處傳來的心跳還算穩定,顧松也放心下來,半開玩笑地同他打趣:“要做一晚上作業,可是容易餓的……”
他不加“作業”這兩個欲蓋彌彰的字還好,特意強調,反而更顯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臉紅深意。
陸清石抿起唇角,黑白分明的眼眸佯怒瞪他,卻被早有準備的青年僕人含笑迎上。靜朗黑瞳穩穩當當接下少爺目光裏扔過來的小刀子,在滿眼的溫情裏化成分明笑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群兄長逼出來的習慣,顧松在人前始終堅定保守著規規矩矩的僕從做派,卻總是不遺餘力地在口頭上逗自家的小少爺,從不會在少爺幹打雷不下雨的威脅教育下長什麼記性。
這幾年下來,陸清石都已在他的鍛煉下鎮定了不少,卻還總是一不留神就會被撩得臉紅心跳,連句回話都說不出來。
顧松喜歡逗他,卻從不絲毫怠於照顧。一邊含笑哄著半真半假不理他的小少爺說話,一邊不著痕跡地關注著陸清石的目光,把他停留時間格外長的菜品都記下來,準備一會兒叫人拿些送過去。
陸清石肚子裏灌得全是藥,即使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最多也只能吃上幾口,嘗個味道就吃不下了。
小少爺太過懂事,總覺得吃幾口就扔太過浪費,漸漸地也就開始不主動要吃的,問什麼也只說不喜歡。
幾個哥哥輪流上陣板他這個毛病,也沒能糾正過來。倒是顧松整天陪他,幾乎看他一眼就能領會他的心思,從不多問拿來就喂,還沒有一次猜錯過少爺的口味。
陸清石臉上熱度未退,依然定著心神堅決不輕易理他,走了幾步,目光不禁被一盤霜淇淋吸引了過去。
是作為餐後甜品準備的,放在冒著白氣的冷櫃裏。只是很簡單的造型樣式,口感看上去也不如何柔滑細膩,還有亮晶晶的小冰碴,鬆鬆軟軟地堆成小山,分明透出濃郁奶香,意外的引人不由注意。
陸清石並不被禁止吃霜淇淋,只要不吃多了傷及脾胃就沒有大礙。只是常吃的霜淇淋都是家中廚師精心做出來的,造型精緻口味多變,吃得慣了,反而格外懷念這種最普通的“平民食物”。
眼看著小少爺的目光都快貼上去,顧松微微挑眉,不動聲色地記准了位置,正要扶著他走回去,卻忽然察覺到陸清石的腳步似乎停頓了下來。
“少爺,不舒服?”
少爺這陣子時常會頭暈,顧松立時收了輕鬆的心思,俯身將人扶穩,抬手去摸他腕脈。
陸清石搖搖頭,握住他的手輕送回去,目光落向身後:“有人叫你。”
“叫我?”
剛剛是隱約聽見有人的招呼聲,卻沒意識到自己還會被什麼人點到。顧松微怔,迎上黑眸中意外平靜的光影,不由微微蹙眉:“少爺,我一定要去嗎?”
“是奧威皇室的九皇子,不好不理他。”
劇情終歸還是要走的,陸燈朝他輕輕彎起嘴角,握了握他的手:“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隱約覺得少爺似乎仍然有話要說,顧松停住腳步,毫不掩飾的深徹目光落進那雙格外澄明沉靜的黑眸裏,半晌才輕輕點頭:“好,少爺要好好等著,不准亂跑。”
“我就站在這兒,你一回頭就看得到。”
陸燈點點頭,目光同那個世界主角倉促轉開的視線交錯一瞬,又朝身旁的軒挺身影笑笑,握了握他的手。
溫熱觸感沿掌紋貼合落定,顧松的神色鬆緩下來,也略一回握才將手鬆開,朝那個不知用意的九皇子快步走去。
陸燈望著他愈遠的背影,心頭輕輕一跳。
“宿主,我們其實可以不讓他們接觸的!”
這些年來親眼看著宿主難受,系統早徹底倒戈成了轟豬黨,在他腦海中焦急出聲:“宿主上次買的崩人設保險還沒用完,現在再崩一次也來得及!”
“沒關係……”
陸燈啞然,彎彎眉眼斂起心神,將話頭轉開:“之前商量的辦法,還需要多少經驗點?”
在今天的劇情裏,主角安東尼奧會陰差陽錯撞破一切,同陸峰發生激烈的爭執,並將一切都告知了作為核心人物的顧松。
按照舊有劇情線,顧松在得之一切之後會徹底同陸家反目,在主角的支持下設法逃離。
這種腦域交換的技術所引發的後果太過可怕,即使在星際世界也被明令禁止研究,暫時還只有雙方相伴多年,精神波動和身體頻率都完全契合,才有可能交換成功。顧松一旦逃走,全部的一切就都會化成泡影,所以才會讓陸家不顧後果的鋌而走險。
陸燈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真正發生。
劇情主線是讓九皇子順利升級強大走上人生巔峰,陸家的變故是二皇子垮臺的重要一環。這種程度的更改並不會徹底動搖主線,或許會在主角升級的道路上多些坎坷,但只要及時把劇情修正,就還能讓一切回到正軌上去。
真到不可為時,他也不是不能把這個世界都買下來。
系統一頓,立刻把計算出來的結果一股腦報給他:“宿主要改變劇情支線,需要五萬經驗點,但在OOC人設下引發劇情支線變動,有之前的保險理賠,就只需要三千經驗點就夠了!”
一時沒能想出什麼才能算是OOC下的劇情變動,陸燈正在沉吟,一道囂張的華服身影忽然遠遠朝他走了過來。
陸燈微怔,抬頭望過去,眉峰輕輕一蹙。
原來這場宴會裏,陸家支持的那位二皇子也來了。
劇情簡介不會介紹太瑣碎的劇情,他沒有看到有關二皇子的敍述,說明對方在原本的劇情裏也沒能做出多少貢獻。
升級流的反派配角大都不具有多清醒的腦子,輕易就能變成主角的墊腳石,他眼前的這位二皇子只怕也是其中的代表一員。
陸燈不打算與他有過多交集,錯開目光想要稍遠離些,二皇子卻已快步繞到他面前,饒有興致地將他攔住:“陸家的小病秧子?”
“二殿下。”
至少現在陸家明面上還屬於對方的勢力,陸燈俯身行了個禮,正要向後退開,卻被一隻手臂攔住去路。
陸燈抬頭,溫潤眸色間透出分明禮貌疏離。二皇子卻已頗感興趣地眯了眯眼睛,調笑著扯散他頸間絲帶,抬手朝他臉上摸過去。
“你大哥把你護得嚴實,原來是這麼乖的一個……長得真不錯,跟我去玩玩?你還沒出去玩兒過吧……”
“宿主讓開一點,我這就電他!”
原劇情的陸清石這時候已經病得只能靠輪椅出入,又一身帶刺的戾氣,在宴會上還鬧了不大不小的不愉快,自然也不會被這個愚蠢孟浪的二皇子盯上。
雖然已經試著推演出了宿主會被調戲,進而引發陸家同二皇子反目,從而把劇情繞回主線上去。可真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系統還是氣得資料亂竄,一把掏出了自己的電擊小鞭子。
陸燈現在身上雖然沒多少力氣,要收拾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廢物皇子卻還不算什麼難事。聞言笑了笑,在腦海裏耐心回它:“不要緊,我自己來——”
一念未及,邊上已經騰過一道身影,在二皇子的手馬上觸及陸清石臉頰時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領,重重甩了出去。
震耳欲聾的碰撞聲轉眼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陸燈微訝抬頭,輕聲開口:“三哥……”
陸南星揉了一把弟弟的腦袋,迎上急匆匆循聲趕來的父親和長兄,坦然抬頭告狀:“爸,大哥,有人欺負弟弟。”
……
宴會廳一片兵荒馬亂,二皇子被摔得撞在了盛放甜點的架子上,安東尼奧一把抱起霜淇淋盆,才總算沒讓自己這個沒出息的二哥弄得灑成一地。
眼看著確認了事情前因後果的陸家父子甚至開始毫不客氣地驅逐皇子,同樣被派來交好的九皇子蹙緊眉頭,攔住顧松急匆匆就要趕去的腳步,眼裏顯出些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你怎麼還沒看清楚!他們為了那個小傢伙,什麼都能做出來,即使和皇室交惡——”
話說到一半才覺不妥,安東尼奧倉促停下話頭,壓低聲音:“我和你說的都是真的!他們是真打算把你的身體給陸小少爺,不是那種給……你是真會死的!”
“不是我還沒看清楚,是九殿下到現在都沒弄清我的立場。”
這種說法明明就更加奇怪了。
顧松無奈淺笑,確認了少爺被好好護著,才停下腳步,將視線轉回他身上,沉默片刻,又極輕聲地開口。
“如果我死了,就能換少爺好好的,健健康康無憂無慮地活著……那該是我多大的幸運。”
他當然知道陸家曾經有這個打算,三年前訓練場裏的情形縱使一時反應不過來,後來只要稍加思索,就不難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他甚至在後來還曾經悄悄去找過陸決明,問他有沒有把這件事達成的辦法。可陸決明卻只是嚴厲禁止了他再動這個念頭,家裏也再沒有人提起過。
——如果真有這個機會,阻礙他去做的唯一原因,或許就是怕他的少爺會生他的氣了。
安東尼奧抱著霜淇淋盆怔在原地,無論如何也沒法想到竟然真會有人這樣無私。眼睜睜看著他轉身就要離開,忍不住再度上前:“可你想過沒有……說不定他們是故意對你好!有意迷惑你,然後馴化你,讓你死心塌地的……”
畢竟在陸家的地盤,他的聲音抬高一瞬就又壓低,看著那道身影漸漸停轉腳步,又朝他走了回來。
任何人都不該白白被作為犧牲品,這樣是沒做錯的。
安東尼奧抬頭看他,顧松卻只是朝他走過來,稍一俯身:“九殿下說錯了。”
他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麼極久遠的往事,柔軟真實的溫度一點一滴掠過眉梢,在深徹瞳底珍惜拂開,眼尾沁出一點極懷念的溫存笑意。
“十三年前……在雪地裏第一次見到他,知道他就是我的少爺的時候,我就已經死心塌地了。”
安東尼奧聽不懂,怔忡望著他。
顧松朝他禮節性地淺淺笑了笑,從他懷裏端起那一整盆霜淇淋,稍稍點頭作謝,快步趕回去。
他的少爺還要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