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
肖銘寒到三皇子府的時候,楚承剛剛下了朝回來。
如今朝堂上的日子不好過,玟王一流日益強大,太子不在的這段日子他羽翼被剪的七七八八,而且他與太子如今雖然不至於撕破臉,但是這次經過玟王這一件事來看,他和太子之間的嫌隙不少,就算自己不跟他計較拿自己當擋箭牌的事情,太子如今也未必再肯相信他。
楚承一直自認最是謹慎,就算當初拜在太子門下,他也從來沒有把事做絕過,事事件件都最大限度的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當初圍剿玟王,才落得他如今前有狼後有虎的境地。
雖然太子不可信,但是他與楚豫之間的仇恨是沒有任何緩和,所以為今之計就是想辦法早日把太子弄出來,雖然他也知道太子再無翻身的可能,但好歹皇后在中宮坐得穩,就算沒有可能也要盡力一試,不然這天下當真就要是他楚豫的了。
他疲憊的坐在書房裡正在思量著,半晌抬頭看向身邊伺候的小廝,問道:「派去找穆雲漢的人回來了嗎?」
「回三殿下,還沒有。」小廝搖搖頭說道:「只是聽說曾經穆雲漢住的那個竹林小築已經沒有人在那兒了。」
「繼續找。」楚承沉聲命令:「一定要找到他。」
楚越的身體如今到底怎麼回事,所有人心裡都不清楚,但是楚承的預感很不好,從玟王府的幾個動作來看,顧攸寧的心性是絕對不會放棄那個孩子的,就連楚豫都因為兼雨在皇帝那裡放了他一馬,沒有理由這個時候放手。
可是為什麼玟王府都沒有動作,楚承皺著眉,總覺得有什麼答案要呼之欲出,但就是沒有頭緒,腦海裡亂糟糟的一團。
這麼長時間,他早就看出來了,楚豫雖說謹慎穩重,但是在顧攸寧身上一向特別衝動,而顧攸甯如此在意兼雨,理應現在早就已經帶著人馬沖進楚越那兒把人搶回去才是。
其實當初他讓楚越把人送回去,楚越不願意非要留著,他勸了幾句卻也由著他去了,就是因為他想看到楚豫最終見不得顧攸寧難過,而領兵把人搶回去,這樣就可以在皇帝那裡參楚豫個意圖謀逆。
可是如今沒等玟王府坐不住,他們倒是先坐不住了,楚越的身體肯定有問題,可是這段時間楚越身邊的守衛都是他親自安排的,而且就是從前麗貴妃得寵,楚越身邊的侍衛各個都是大內高手,就算是楚豫想在七皇子府動手腳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到底是那裡出錯了!!!!!!
正當楚承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府中的管家從門外進來,恭敬的說道:「三殿下,伯安侯的大公子求見。」
「他……來幹什麼?」
楚承皺了皺眉,伯安侯家的肖大公子似乎並不得寵,伯安侯重視嫡子,讓他去打理家族庶務也不過是不想讓他去會試而已,害怕有朝一日心思大了,移了心性到時會與嫡子爭奪世子之位。
肖家票號和三皇子府的商號一直有往來,和七皇子府的店鋪也有過合作,只是……他們並不熟悉,緣何今日這不年不節倒是登門來了。
楚承想了一會,然後起身說道:「請他去大廳等候,我馬上就到。」
「是。」
管家低頭應到,然後欠了欠身,轉身出去了。
就這樣,肖銘寒被請到大廳喝茶,一盞茶還沒喝完,楚承就過來了。
肖銘寒趕緊放下茶杯起身行禮:「參見三皇子殿下。」
楚承擺擺手,免了他的禮,自己坐在上座,然後說道:「肖公子不必多禮,難得上門一趟,快坐。」
「是,謝殿下。」肖銘寒躬身行了禮,禮儀周全的坐下後,看了看身邊的小廝,那小廝手裡拿著幾個精緻的木頭盒子,都不用看裡面裝著什麼東西,光看那幾個百年紫檀木雕鏤的木盒就是價值千金的東西,肖銘寒雙手恭順的放在腿上,謙遜的說道:「今日銘寒實在是唐突前來,特意備了一些禮品,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他一邊說著,身邊的小廝一邊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三皇子府的下人,可是卻被楚承阻止:「肖公子這是幹什麼,咱們原本就是親戚,何來唐突之說,快把東西收回去。」
「殿下不要忙著拒絕,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只是銘寒的一點心意,還請殿下一定要收下。」肖銘寒微笑著說道:「這是幾顆西域的夜明珠,在夜晚熄燈之後可發出璀璨瑩光,聽說是,這玟王妃就特別喜歡夜明珠,曾經玟王還下了大手筆到處買夜明珠,就是為了在夜晚的時候,在寢室裡放著,這樣就不用點蠟燭了。」
一聽到玟王妃三個字,楚承渾身僵硬一下,但是很快就被他不著痕跡的掩飾過去,他抬手端起一杯茶,淺淺的抿了一口,隨後說道:「是嗎?那當真是好東西啊。」
肖銘寒神色不變,一直保持著笑容,說道:「其實……銘寒今日前來是有事想求三殿下,若是殿下不肯收下,那銘寒也無法開口了。」
「哦?」楚承放下茶杯,挑眉:「那不知公子是為何事啊?」
「唉……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事。」肖銘寒歎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殿下不知道吧,自從玟王府的如意票號開張以後,肖家票號的生意就大不如從前,不過這也沒什麼大礙,總歸是自己做自己的生意,只是最近如意票號鬧的實在有些猖獗連續在肖家票號搶走了好幾個商號,而且從前戶部兌現官銀,都是在肖家票號的,如今往江南走的銀子,已經在如意票號了。」
肖銘寒頓了頓,看了眼楚承的臉色,然後繼續說道:「所以……銘寒才來府上,希望殿下能幫扶一把。」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楚承聽了也沒什麼別的感覺,戶部尚書溫卓是楚衡的表哥,顧攸甯的姐夫,明裡暗裡幫著如意票號那是肯定的,所以肖銘寒因為這件事來求他也是情理之中,況且帶來的東西又很隱秘的合了他的心意。
畢竟這是那個人喜歡的東西……
所以楚承看了眼那幾個盒子以後,說道:「既然肖公子都如此說了,這件事我自會留心的。」
「那銘寒就先寫過殿下。」肖銘寒看似松了一口氣般的道謝,然後不經意的說道:「從前打理票號也沒覺得多吃力,如今遇見如意票號的穆公子以後,可算是遇見高人了,這玟王府也不知道在哪裡請來那樣精明的人。」
楚承原本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端起茶杯準備喝茶,沒打算接話,結果突然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抬頭神色不善的看向肖銘寒,僵硬的問道:「你剛才說,如意票號的誰?姓什麼?」
看著楚承的反應,肖銘寒不動聲色,裝傻的愣了愣,半天才不解的說道:「姓穆,聽說是玟王妃兒時的朋友,所以自打如意票號開張之後就一直交給他打理的。」
「……姓穆???」楚承心底陣陣發涼:「知道叫什麼嗎?」
「哦,原本是不知道的,這個人從來不與別人說自己的名字,但是在下特意調查過,這個人……」肖銘寒挑唇,慢慢的說道:「這個人叫穆雲漢……聽說還是位大夫……」
肖銘寒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咣當一聲。
楚承摔了手中的茶杯,滿臉都是可怖的陰霾。
城南別院。
兼雨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門外正在忙著置辦年貨的下人,他身上穿著青色的長衫,外面罩著暗紅色的短襖,知華跟在他身邊,這寒冬臘月的北風吹在身上一下子就能打進骨頭裡,這位小主子雖然穿的不少,但是這個天頭穿的再多,站在風口處也是冷啊,前幾天的風寒剛剛好些,一會兒讓七皇子過來看見,又得生氣呢。
於是她有些踟躕的說道:「公子……這裡風大,咱們進去吧。」
兼雨轉頭看她,半晌點點頭,跟著她進了屋。
在屋裡剛坐了一會兒,楚越就從外面回來,此次楚越那日暈倒醒來以後對於自己的身體,他也不敢再大意了,老老實實地喝太醫給開的藥,除卻偶爾會有頭暈不適,也沒有什麼別的問題。
這幾日他都沒有上朝,就一直住在別院,每日都跟著兼雨在一起。
他一進門看見兼雨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勾唇笑了笑,快步上前一把將人摟進懷裡,頓時就感受到懷中人衣服上的寒氣,臉上不好:「剛才幹什麼去了,渾身冰涼了,身邊跟著的人都傻了嗎?怎麼不知道給添件衣服。」
話音一落,一旁站著的下人趕緊全部都跪下,知華惶恐的求饒:「殿下恕罪,是……是奴婢疏忽了。」
楚越瞪眼,正要發落她們的時候,兼雨在一旁掙脫開他的懷抱,小聲說道:「不關她們的事,是我要在外面待一會兒的。」
楚越轉頭看他,有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下人,突然壞笑了一下,湊近兼雨的小臉,問道:「怎麼?想給她們求情,可是有錯不罰,實在不成體統。」
兼雨不說話,冷淡的別過臉去,可是卻被楚越伸手捏住下巴,又給重新的扭回來。
「你若是不想她們受罰也行,那就你替她們受罰吧。」楚越戲謔的笑著:「原本下人犯錯是要挨板子的,不過打在你身上我心疼,要不然……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生氣了,怎麼樣?」
兼雨低垂著眼簾不敢看他,渾身哆嗦著,楚越看著這孩子稍微一逗弄就跟小兔子一樣縮成一團,怪有意思的,低聲笑了笑,扳著兼雨的下巴突然在他嘴角上親了一口。
他挺長時間沒有碰到兼雨了,因為只要他一有什麼動作,這孩子就能跟你拼命,他不是不能得手,從前幾次也都拿繩子綁起來了,今天難得兼雨沒有太掙扎,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總要動點心思,可是誰知他還沒怎麼呢,就剛親了一口。
兼雨竟然如遭雷擊的蹦起來,滿臉嫌惡的使勁兒推了他一把,尖利的喊道:「放開我!!!!!滾!!!!!!!」
楚越一時沒有防備,讓兼雨從椅子上推下來,勉強的踉蹌幾步,才沒有摔倒。
他堪堪穩住身體,屋子裡還跪在一地的下人,楚越臉上都是尷尬難堪,狠狠的瞪著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