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貴只是哭得悲痛不能自已,又見皇帝臉色不好,才又忙說道:「王爺如今急壞了,只讓人捆了那些道士關押起來,還將側夫人和大少爺也關了起來,皇上…皇上!!!」
他膝行幾步,懇求道:「皇上您是知道我們王爺的脾氣的,若真王妃有個好歹,怕是王爺也要瘋了,若只拿那些妖道問罪也就罷了,可是…可是側夫人和少爺終究……」
德盛帝知道他說的意思,全天下還有誰不知道玟王妃就是玟王的命,兩個人又是三災八難過來的,若真年紀輕輕的就去了,即便玟王不瘋,恐怕也要傷心一輩子,還能容下害死玟王妃的人?
「你先起來。」德盛帝這幾天為著楚衡的事情,已經是心力交瘁,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是楚豫是個什麼性子他還是知道的,萬一玟王妃留不住了,他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到時候長安可就要大亂了。
於是他略想了想,便開口吩咐:「林祿,備車,朕要出宮去玟王府!」
明黃色的鑾駕浩浩蕩蕩地道玟王府的時候,已經是臨近黃昏了,府裡此時已經亂作一團,大廳裡溫卓、顧俊宣甚至連明王都在,聽見外面高呼聖駕到,連忙都起身出門恭迎。
「都起來吧。」德盛帝穿著明黃色的常服進來,伸手將明王扶起來,說道:「你也來了,怎麼樣了?」
明王暗暗地搖了搖頭,回答道:「回皇兄的話,剛才聽大夫說,若是能治好,日後也是纏綿病榻,若是不好,恐怕也不能順順當當地就咽氣,一時半會兒有的磋磨呢。」
一聽這話,德盛帝忍不住歎氣,溫卓也難受地別過臉去,唯有顧俊宣目光怔怔的,一個大男人好似丟了魂一般,樣子看著像是傷心極了。
德盛帝頗為不忍,於是連連說道:「纏綿病榻也就罷了,只讓人治好方可,如今人在哪兒呢?朕去看看。」
說著就要往裡面走,被溫卓攔住:「皇上,皇上留步,玟王妃是因為妖道做法邪氣侵體而發病生命垂危,皇上龍體貴重,若此時貿然進去,一旦也沾染病氣,豈非讓玟王妃更加折損福壽了。」
「如今既然朕來了,總是要見一面的。」
德盛帝拒絕,明王歎了口氣,上前說道:「也好,若真不行了,恐怕也是最後一面了,臣弟陪皇兄進去吧。」
說著,便同德盛帝一起由成貴引領著往裡走,溫卓個顧俊宣跟在後面。
而此時碧水居裡玟王的寢殿外面聚集了一眾太醫,紛紛都在交頭接耳地商議著,采璿從外面跑進來,穿過眾人,進了寢殿之後,就看見玟王妃虛弱地躺在榻上,玟王守在王妃身邊。
她穩了穩心神,走過去,輕聲地說道:「王爺,皇上往這邊來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楚豫點點頭,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等采璿躬身退下去之後,他才俯身伸手,輕輕將遮在顧攸寧額前的碎髮攏開。
而此時的顧攸甯臉色青白,氣息微弱,儼然已經是個將死之人的模樣,似乎聽見了采璿說話,才掙扎地睜開眼睛,輕聲問道:「是皇上來看我了嗎?」
楚豫沒說話,只是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顧攸寧細嫩的臉頰。
「是不是都知道我快死了,所以都來看我了?」顧攸寧急促地倒了一口氣,目光也不由得渙散起來,只扯出來個蒼白微笑:「這倒是我的不好了,臨死了還讓人傷心……」
「不許胡說!」楚豫打斷他的話,低聲安慰道:「不會有事的,穆雲漢已經去熬藥了,喝了就好了。」
「王爺不用騙我,我知道我要不行了……只是……」顧攸寧說話越來越費勁,眼眶悠地一下紅了起來,聲音脆弱哽咽地說道:「只是……王爺白疼了我一場,我要先走了……」
說完,他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德盛帝在門口聽著,心裡一陣陣酸楚,這倒讓他想起,他娶的第一個妻子,臨死的時候,也是說著——王爺白疼我了,妾身竟不能和您到老,要先走一步了。
複而轉頭望向窗外,一樣的斜陽滿地,一樣本該年輕燦爛的盛名卻在垂死掙扎。
「罷了。」德盛帝歎息一聲,腳步沉重地往回走,說道:「一會兒告訴楚豫和王妃,朕來過了,讓王妃好生養病,太醫院的太醫就在玟王府伺候,什麼時候玟王妃好了再回去。」
「是。」
眾人領命,明王又隨著德盛帝出了碧水居內院,忽而聽見遠處有吵嚷的聲音。
「冤枉啊!!!我沒叫他們殺王妃啊!!!!我沒有啊!!!!!」
原來是陳春容後邊的柴房裡正在哭鬧。
德盛帝聽了一會兒,然後問道:「是那個側妃嗎?」
「應該是吧。」明王回答道:「玟王妃年紀小,還是個男孩子,楚豫又不理內宅的事,以至於這人都沒王法了,若非她興風作浪,玟王妃何至於此。」
「她一個婦道人家能興起什麼風浪,那些道士呢?」德盛帝陰寒這一張臉問道。
「這個臣弟倒不知。」
明王轉頭看向成貴,成貴立即答道:「那些道士都已經捆了,暫時押在地窖裡,王爺還沒來得及去審。」
「楚豫如今是這邊走不開,而且來日無論玟王妃什麼結果,恐怕他見了那些道士必定殺之而後快。」德盛帝目光沉沉,半晌緩緩說道:「將這些道士移交刑部,玉成,你親自去審,朕瞧著大有來頭呢。」
「……」明王有些遲疑,心裡不解德盛帝為何突然出此結論,但看著現在這樣的光景,也只得應下:「是,臣弟遵旨。」
交代完之後,德盛帝便啟程回宮,明王也著人去刑部叫人來將這些道士都帶走。
而此時的長安城,繼紜小王爺中毒掀起流言之後,玟王府再次站在風口浪尖。楚霄和楚承紛紛得到消息。
只是楚霄疑惑不知吉凶暫時沒有動作,可楚承聽後卻如置身於數九寒天之中。
「你…你是說,是玟王府的側夫人找來的道士陷害玟王妃的?」楚承聲音顫抖,不可置信地問身邊來回話的侍衛。
「具體的屬下也不知道,只是聽說玟王妃不好了,剛才連皇上的鑾駕都到了,屬下進不去玟王府便在外面悄悄地看著,不想卻遇見了七皇子府的人,這些事還是聽七皇子府的人說,而且還說,那位側夫人實在歹毒,這回恐怕玟王妃即便是死,也是得吃盡苦頭的死。」
「住口!!!!他不會死的!!!!」楚承睚眥欲裂地怒吼著。
複而神色慌張,目光淩亂地呢喃著:「不可能,區區一個陳春容哪裡能奈何的了他,絕對不可能!!!」
「是是是,殿下!!殿下你先冷靜冷靜。」那侍衛連忙勸道:「屬下也覺得此事很蹊蹺,陳氏雖然有妒忌之心,但她怎敢殺人,即便是她敢,玟王對玟王妃愛如珍寶,又如何能讓她得逞?此事恐怕是玟王府計謀啊。」
「計謀嗎……」楚承雙眼發直,思量半晌,連連說道:「不管是什麼,備車,本殿親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可啊殿下,如今玟王府已經對二皇子府出手,此時您再去,怕不知道要出什麼是呢。」
「怕什麼?誰若問起來,大可以說弟媳病得這麼重,我這個當哥哥的去看看也應當。」
楚承反駁道,抬腳就要往出走,那侍衛趕忙要去攔,誰知楚承剛出了門,就看見楚越進來。
楚越看著他如此神色匆匆,便直接說道:「三哥這是要去玟王府嗎?」
「是。」楚承冷然回答道。
楚越歎氣:「我勸三哥別去。」
「為何?」楚承挑眉。
「因為我信三哥是真心喜歡玟王妃,此時去了,必定傷心百倍。」楚越靜默地說道。
「…是…真的?他真的病危了……」楚承還是不肯相信,艱難地開口繼續問著:「楚越你我兄弟二人從小到大最是親密,從前因為我的過失讓人被穆雲漢下蠱,又因為我的事累你和兼雨如此,之後你若幫扶著玟王府,我不怪你,但只有這件事你不能騙我,你告訴我句實話,顧攸寧病危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三哥這是在為難我,真假我又如何得知,只是我看著不像是假的。」
楚承只覺得渾身冰冷,好半天才問道:「何處此言?」
楚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玟王府急慌慌地把穆雲漢請來了,進了寢殿好半天才出來,並且親自去廚房煎藥,我去看了一眼,那位神仙般的穆公子竟然在廚房裡哭,三哥只自己掂掇便是。」
「……」
至此,楚承的心徹底涼了,怔怔地往後退了幾步,才悲痛地呢喃道:「竟是我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