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到了深夜,中宮鳳鸞殿燈火通明,顧攸甯跟著皇后身邊的小太監一路無聲地走著,顧攸甯到時皇后已經換好衣服,一身豔粉色華服坐在首座,正與堂下的明王妃笑著說話,看見顧攸寧進來,登時止住話語,臉上的笑意也斂去許多,冷眼看著一步一步走進的顧攸寧。
顧攸寧走到堂前,垂著眼眸,跪地給皇后行禮,禮數周全且不卑不亢。
「臣給母后請安,願母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皇后慢條斯理地整理一下袖口,面無表情地抬眼看著堂下下跪的顧攸寧,半晌才笑了出來,悠悠地說道:「起來吧,玟王都囑咐你什麼了,這麼半天才過來。」
「就是!!!」七皇子妃挑著柳葉眉,滿眼冷笑地看著顧攸寧。嘲諷道:「都說些什麼呢,在王府還說不夠,連母后請都這麼難。」
顧攸甯對於七皇子妃的話恍若未聞,起身後又躬身向皇后行禮:「回母后,王爺怕臣喝多了,攪擾了母后清安,遂多說了臣幾句。」
「無妨。」皇后面沉如水,吩咐人給顧攸寧賜座,待他坐下之後,才問道:「前幾日聽皇上說你身子不適,想著今天難得,就招你過來坐坐。身子可好些了?」
「謝母后關心,臣已無大礙。」
皇后看著顧攸寧半低著頭,眉目溫順恭敬,看不出什麼別的來,不禁眯了眯眼:「無礙就好,年紀輕輕的,可別落下什麼病,到時玟王可就要心疼死了。」
「可不是嘛,妾身也聽說玟王及其疼愛王妃。」三皇子妃看向顧攸寧,嘴角含笑地說道:「母后還不知道吧,玟王因為王妃身體不好,特意在寺廟裡給供奉了海燈,還打了替身。那日日海量的銀子就如同流水一般的花出去。」
顧攸寧默默地嘴角抽搐:這些個女人,真沒一個是消停的。為了討皇后的歡心,真是爭先恐後地來為難他啊。
「皇子妃嚴重了。王爺只是擔心臣身體不適,關心則亂有些亂投醫了。臣回去以後一定會勸王爺的。不過,也曾聽說三皇子殿下敬重皇子妃,若是有朝一日皇子妃身體不適,想必三皇子會比王爺更誇張的。」
顧攸寧斂眸,輕聲慢語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三個原本想給顧攸甯難看的女人不禁氣悶。一旁看熱鬧的明王妃,忍不住暗自地打量顧攸寧,隨後笑著搖搖頭,並不說話。
明王是皇帝的親兄弟,也不參與奪嫡之爭,所以對現在這個場景,明王妃雖然是一個女人也知道並不應該說話。無論是向著誰,只是她平日裡和紜王妃比較親厚,自然也知道楚衡現在和玟王走得近,不免心裡對顧攸寧有些讚賞。
於是,在回府的路上,坐在馬車裡的明王妃想起來嘴角還忍不住笑意。倒是讓身邊的明王有些詫異了,問道:「想起什麼事這麼高興了?說來也讓本王笑笑。」
「沒什麼,」明王妃嘴角的笑意加深:「就是想起今日在皇后宮中,玟王妃別看年紀小還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那張嘴對付起人來,當真讓人一個不字都挑不出來,怨不得玟王愛得跟什麼似的!」
「唉……」明王歎氣:「玟王待王妃親厚,讓皇兄心安的同時也有愧疚。只是這玟王心安與否,就不得而知了!」
——事關身家性命,何以心安!!!
明王暗自搖頭。這句話他明白,他那個身為天子的皇兄更明白,卻不知道往後還要發生什麼。
顧攸甯從皇后攻宮裡出來,神情有些懨懨的。楚豫一直在外等著他,見他如此,以為他挨了欺負,連忙上前:「這是怎麼了?誰難為你了?」
顧攸寧呆滯地看著滿臉緊張的楚豫,眨巴眨巴眼睛,面無表情。
楚豫著急壞了,眼角泛上心疼之色:「不怕,跟我說,誰欺負你了?」
「……」顧攸寧無語,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了楚豫,半晌無辜地搖頭:「沒有人欺負我啊。」
楚豫一愣,把他拉進懷裡,翻來覆去地檢查,發現並無不妥之處,最後不解地問道:「那你這是怎麼了?」
「睏了……」
顧攸寧由衷懇切地說著,說完還大大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懶洋洋地往馬車那邊走。
楚豫站在原地,俊顏有些裂縫,半晌才抬腳追著自家王妃去了。
皇后坐在寢殿的梳妝鏡前,將發間貴重的飾品拿下去,然後看了眼從外面進來的宮女,問道:「水月臺的席都散了?」
「回娘娘,都散了。兩位王妃和兩位皇子妃也都回去了,而且……」那宮女飛快地看了眼皇后的臉色,然後說道:「而且剛才玟王一直在鳳鸞殿門口等著接玟王妃走呢。」
「哼!!!!!!」皇后冷笑:「竟然在人前人後如此不檢點,怕本宮吃了他嗎?」
那宮女賠笑,低頭不語。
「今天皇上有些喝多了,去了哪個宮裡?」皇宮看著鏡子裡,將左耳上的耳環拿下來。
「今日因為是丁昭儀的生辰,皇上就直接去了丁昭儀宮裡。」
皇后的手一頓,略微皺了皺眉,方才把耳環放在桌子上:「這日子基本上都是丁昭儀侍寢。現在又為她大擺筵席,想必還在禁足的麗貴妃聽了又要生氣了吧。」
「麗貴妃從前得寵,而且仗著她是有皇子的,處事囂張。如今遭到了皇上的斥責,就算是生氣,再嫉妒丁昭儀,估計也再不敢驕縱了。」
那宮女奉承著皇后說話,雖然現在太子和七皇子結黨,可是皇后因為麗貴妃當年爭寵而對她不喜,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況且這丁昭儀再得寵也是新人,又沒有孩子,不像麗貴妃已經有了一個成年的皇子。如今皇上正直盛年,儲位之事全屏皇上一句話,斷不能讓麗貴妃和七皇子上了前去。
「你明日帶上些賞賜去麗貴妃宮裡。」皇后拿下手上的護甲,繼續說道:「然後玟王妃不是說身子不適嘛,你再挑些上好的人參靈芝還有珠寶衣料送到避暑山莊去。」
那宮女對第一件事很明白,無非就是皇后要氣一氣麗貴妃。但是這給玟王妃賞賜是怎麼回事?現在玟王可是太子的頭號勁敵啊。
「你懂什麼!皇上最近看重玟王,對他心有愧疚。本宮這麼做無非就是討皇上開心罷了。」
次日。
皇后的賞賜便到了避暑山莊。顧攸寧皺著眉看了看,讓人把藥材留下。這些藥材還是些千金難求的寶貝,至於剩下的命人分成四份,一份送到紜王府給紜王妃,一份送到了尚書府給顧清霜,剩下的兩份顧攸甯留給了白燕和落霞,也算是借花獻佛吧。
楚豫看著顧攸寧給王府的兩個妾侍東西,才讓他想起他還有兩個妾呢,頓時便覺得厭煩,而且也心虛的很,連忙跟著顧攸寧說話轉移注意力:「昨日在宮宴上,你說你認識丁昭儀是怎麼回事?」
「我應該不會認錯。這個丁昭儀跟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小女孩,簡直長得一模一樣,連神情都一樣。」顧攸寧皺眉,說道:「那個女孩無父無母,寄養在舅舅家。她舅舅家貧寒,也沒有人管她,她就跟個野孩子似的,而且這女的有一手絕技。」
顧攸寧說得煞有介事,楚豫忍不住勾起嘴角:「什麼絕技?」
「她會偷東西,而且手極快。」
當年顧攸寧也就**歲,得日日和顧仁安去學裡。不巧有一日看見一個女孩偷顧仁安的東西。當時顧仁安囂張,經常欺負他。他雖然看見有人偷他東西,不僅當沒看見,而且還非常高興,私下裡找到那個女孩,對她去偷顧仁安的東西做出了表揚,還給了她幾塊糖,於是兩個人就認識了。顧攸寧對這個機靈的小女孩挺喜歡,那個女孩也知道顧仁安欺負顧攸寧,就經常去偷他的東西,氣得顧仁安沒有辦法。
楚豫聽了顧攸寧的話有些皺眉:「難道她不是山東巡撫的女兒?」
「應該不是。而且她也不姓丁,她名叫杜蓉兒。」
顧攸寧抓起桌上的蘋果,漫不經心地脫口而出。吃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轉頭一看,發現楚豫正死死地盯著他看。
顧攸寧不著痕跡地往後躲了躲,咽下口中的蘋果:「怎……怎麼了?」
「不就是小時候認識的一個小偷,至於連名字都記得!!!!」
楚豫黑著臉,醋意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