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一大部分原因就是導演了,有時候她的文藝心發作,還會拋棄之前拍的版本,努力達到最好的效果。
她是黎初和寧曼青接觸過的最不一樣的導演,寧曼青的性格其實並不怎麽和她適合,如果不是和黎初一起拍這部電影, 她可能早就抽身離開。
寧曼青接片子比較看重情感表達性和邏輯性,她性格嚴謹,因此對邏輯感有更高的要求, 但這部電影的導演則是比較注重表達性, 可以為了追求一個自己眼中的完美把影后和當紅小花來回折騰, 哪怕她們是金主和金主的老婆。
可以說她借著一部電影, 拍了兩部,她先拍完了自己心目中更想完成了偏小眾的文藝片,那個結局實在慘淡, 愛欲糾纏裡的不可脫身, 現場看著的工作人員都要自閉了。
但或許是因為這樣,導演拍攝原本的救贖故事的鏡頭語言越發明快婉轉了, 仿佛從一個極端去了另一個極端,每一幀畫面都在刻畫著美好。
吳棠和周年都是beta, 她們一個出生在孩子眾多的民工家庭,一個出生在肮髒混亂的貧民窟。
吳棠是家裡的長姐,照顧著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高中畢業後她沒有再去讀書, 盡管她拿到了大學的通知書,因為三弟病了,捉襟見肘的家裡實在拿不出足以供她上大學的錢。
吳棠打了三年工,被追求後選擇了嫁人。
她沒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或者說她自認為自己沒有更好的出路,以為嫁人可以解決生活的窘境,最後卻發現她是慌不擇路的選擇了更壞的那一條路。
但她很快的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妻子的薪水也不足以讓他們很好的養育孩子,所以她們結婚兩年也沒有要孩子。吳棠兼顧著家庭和事業,但盡管這樣也會被有些刻薄的婆婆挑刺數落,吳棠一一容忍。
她就是在這種生活狀態下遇見的周年,她給予了這個如同自己弟弟妹妹般大年紀的少女家人般的關懷和愛,沒有什麽理由也沒有貪圖什麽,她會聽她說心事,盡可能的給她帶一點親手做的好吃的東西,鼓勵她繼續念書,周年愛上了她,可她是別人的妻子,她不敢說。
可就算不敢說,那埋藏在心中的妄想還是會時不時的冒尖。
周年會故意自暴自棄地說:“像我這樣的人,應該也不會有人喜歡我吧。”
吳棠說:“不會的,總有人會因為你是你,而喜歡你的。”
食無定味,適口者珍。
少女時代的周年因為這一句話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許久,最終下了決定。
不管是被遠離也好還是被討厭也好,她至少要表達出自己的心意,然後再離開。
可等她終於鼓起勇氣的時候,卻得知了吳棠因為發現妻子出軌,心神恍惚下出了事故。
未被接收到的心意只有兩個結果,要麽會隨著時間而稀釋,直到最後化為一陣風,要麽會隨著時間越發深厚,不斷在回憶裡重複,變成某種難以割舍難以忘卻的執念。
時光重來,年邁的靈魂被注入曾經的軀體,挽回了可挽回的,得到了所缺憾的。
可以說導演正兒八經的拍攝起愛情片段來說給人傳達的感覺還是非常美好的,黎初作為扮演者,在入戲狀態下一直都很舒服。
由是她回想起崩壞版的就越發唏噓,哪怕是同樣的兩個人,只要其中一個的性格發生了細微偏差而做出了一些事,那麽結局也會被完全改寫了。
人的每一次決定和抉擇都是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不同的決定會走向不同的人生分支,即使是同樣一個人,也會有千百種人生。
黎初其實也會設想,如果她和寧曼青是吳棠和周年,那麽她是否會甘願成為寧曼青的掌中之物。
黎初想大概是不會的,就算她愛寧曼青,也不會病態而盲從,愛意是從對方的每一個契合自己的點出發蔓延開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愛意才有增加與消磨吧。
她喜歡自己靈魂的自由,而寧曼青一直在保護她的自由,甚至將她托舉到更為寬闊的世界。
她不再認為寧曼青是指引自己的燈塔,寧曼青說她是愛神,那麽她何曾不是跨越了書頁紙張與真實虛擬垂憐親吻她的神明。
殺青那天,正好是立秋。
電影在剪輯過程中被製成了兩版,一版當然是對外播出的奇幻愛情電影《倒轉五十年》,而另一版則刻在了影碟裡,成了私人專屬。
拍攝結束後黎初休息了一段時間,寧曼青也去加班加點的處理事務,最近她和天歌聯合開發了一個項目,項目很重要,容不得差錯。
在寧曼青口中聽到穆霄的名字的時候,黎初還有些恍然。
說起來她和這位原男主沒什麽交集,在聽見他的名字的時候,才會勉強回憶起自己是名穿書者。
這個身份隨著她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時間越長留下的羈絆越多而越發模糊,有時候她甚至習以為常的覺得世界上就是三性別的人,習慣影響著認知。
“他準備相親嗎?”
黎初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有些詫異,這這這是否有些怪異了,但一想到穆霄那個賺錢機器的性格,又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有這個意願,還讓我引見靠譜的,我拒絕了,我身邊沒有除了你,沒有比較了解的omega。”
黎初撲哧笑出聲,每次寧曼青一本正經的說情話的樣子她都覺得好有趣,而且她就吃這一套。
她們的話題逐漸從這裡轉移到別的,黎初靠在柔軟的座椅裡,神情愜意自然。
在搬到半山別墅後,黎初有了留燈的習慣,她從前是有光源就睡不著,到現在可以安然的在柔和的光下睡覺。
半夜的時候還會給晚歸的寧曼青煮個宵夜吃,不過她的手藝很有限,頂多是煮一煮阿姨留下來的半成品餃子或者餛飩,偶爾下碗面。
她們的狀態其實和結婚了差不多,黎初偶爾也會想寧曼青什麽時候會向她求婚。
當然,黎初也想過找時間給寧曼青求婚,這並不是某一方的義務,只是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什麽好方案,只能按捺著。
九月十三是黎初的生日,那天恰好也是寧曼青的易感期。
需要處理的工作已經處理好了,alpha自然不會壓抑自己注射抑感劑。
無關人等早就已經離開了別墅,雲霧茶香無拘無束的肆意蔓延。
易感期的alpha格外粘人,他們的思考能力會呈直線下降,更多的表現內在的“本我”,像個孩子一樣直白的表露**不會加以克制。
“好香。”
寧曼青幾乎粘在了黎初身上和她寸步不離,埋在了黎初脖頸上,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癡迷。
黎初想要去拿個蘋果都因為身上的人形掛件走不動道,她剛剛哄的寧曼青松手,誰成想還沒走兩步呢,寧曼青就眼神濕漉漉的看著她,活像個乖巧忍著委屈的大寶貝。
這樣的寧曼青有誰能頂得住!
反正黎初不行,她果斷的拋棄了蘋果,什麽蘋果能有給寧曼青一個抱抱更重要!
她釋放出更多的信息素安撫著易感期躁動粘人沒安全感的alpha,和寧曼青有一下沒一下的接吻。
“最喜歡桃桃。”
寧曼青含糊不清地說,在黎初身上蹭來蹭去。
清凌凌的眉眼沒有了以往的成熟銳利,像盛著一汪蜜糖。
黎初快要在姐姐的春水裡溺死,但心裡還賊壞的逗著寧曼青,因為寧曼青這樣子實在少見。
“是嗎,我不信。”
“你要信。”
寧曼青沒發覺黎初是在開玩笑,有些著急地說。
黎初心裡狂笑,這逗著也太好玩啦。
她哼哼地說:“我就是不信。”
寧曼青十分憂愁皺起了眉,忽的想到了什麽,下了床朝外跑。
黎初不清楚她要幹什麽,連忙跟在她身後跑。
寧曼青去了書房,翻箱倒櫃的從上了鎖的抽屜裡找到了一個小盒子,獻寶似的捧到了黎初的面前。
“給,我準備了好久好久,送給你的,你現在相信了嗎?”
寧曼青低著頭看著黎初,眼裡滿是期待。
看著黑色絲絨盒子裡的戒指,黎初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糟糕……好像……壞了什麽事……
寧曼青沒感覺到黎初的石化,飛快地把戒指拿了出來,抓住了黎初的手,把它套在了黎初的無名指上。
“這下要相信了哦,我把你圈住啦,你是我的了,”寧曼青蹭了蹭黎初的面頰,十分嚴肅地說,“誰也搶不走。”
黎初看著戒指想,寧老師這可不怪我啊,這可是易感期的你自己乾的事。
她彎了彎唇,笑著點頭說:“嗯,我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大片大片糾纏的信息素的香味在空氣中晃動,像積蓄著雨的濕軟的雲。
黎初的身體覆上一層粉白,手指上的鑽石折射著光線,一閃一閃,晃進人心裡。
黎初第二天醒的時候,看見的是沉默的坐在床邊滿眼糾結地看著她無名指鑽戒的寧曼青。
寧曼青的眼裡寫滿了懊惱,恨不得回到昨天暴打腦子不清醒的自己,居然那麽草率的求婚。
不,那根本不是求婚,那是搶婚吧,直接把戒指套上去了。
寧曼青苦苦思索著怎麽求婚,方案都廢棄了二十四個,卻因為易感期翻車了。
“寧老師這是後悔了?”
黎初打趣的說,擺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戒指怎麽看都好看。
“太輕率了……”
“我不這麽覺得,這是本能的你不經過任何修飾和思考,對我表達的愛意啊。”
黎初其實也沒有設想過這樣的場面,但是她想想,在某一日寧曼青莊重在某個地方進行這件事,或許會讓她更驚喜,但是這樣也不賴。
時隔多年,她可以和孩子們笑談起這場求婚場面有多麽有趣,成熟的戀人在毫無理智思考可言的情況下,捧來了戒指說圈住她。
這是雙方都意料之外的烏龍,但人生不就是因為這樣才趣味橫生麽。
寧曼青看著黎初的笑顏了然明悟,從糾結懊惱中脫身,半跪在了鋪滿柔軟毛毯的床邊,握著黎初的手,鄭重虔誠地親吻著她的指尖。
“黎初,你願意嫁給我嗎?”
盡管已經知道答案,但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寧曼青依舊忐忑。
“我願意。”
溫瀾潮生,脈脈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