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手臂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 正是星垣用鐵爪留下的。可她終究只是妖人,體弱不堪,被這修士輕松拿下,關進了鐵籠。
她發狠的模樣越發惹得梵王大笑:“這小畜生幾年未見, 模樣不曾變化, 性子倒是狠了不少。從前本王如何欺負她都一聲不吭,瞧瞧現在, 喲喲喲, 凶著呢!”
宴上其余八人紛紛大笑, 而在他們身前都跪著一隻不著寸縷的妖人。有些是少女模樣, 有些還是和星垣一樣的小姑娘, 她們容姿絕色卻弱小不堪, 只能任由這些人蹂躪折磨。
這是曾經星垣被囚禁過的府邸。
白日她從旁經過時,在風中嗅到了同類的味道。
她想來救她們。有傅杳杳給她的那副武器,她以為她可以救下她們。可是誰知這修士恰好來梵王府中做客,如若不然,她真的可以殺掉梵王,救走這些妖人。
她沒有想過向傅杳杳求助。她本就沒有立場請求她幫忙,而且她太過懼怕百裡貅,那個可怕的同類……今日他明明和自己一同經過了這裡,卻什麽也沒表現出來。他不會同意的,她不想給傅杳杳找麻煩。
血流得太多,星垣虛弱地倒在籠子裡。她透過鐵籠看向夜空閃爍的星星,那星星真漂亮呀,一閃一閃的,像杳杳的眼睛一樣。
院中**聲四起,男人的暢笑,同類的哭泣,星垣咬著牙緊緊縮成一團。這麽這麽多年,她遇到的唯一一個對妖人釋放善舉的,只有傅杳杳。這樣絕望的時候,她又能等來誰呢?
杳杳會來救她嗎?
虛弱閉著眼的星垣突然猛地睜開眼,一跟頭翻坐起來,瞪著眼睛看向不遠處的牆垣。梵王注意到她的動靜,也好奇地看過去。枝繁葉茂的牆垣之上突兀出現兩道人影,像夜裡的鬼魅,不待梵王喊叫出聲,他的身體便驟然變成了一堆焦灰。
空氣中響起細微的閃電聲,轉眼之間,方才還鬧嚷的後花園安靜地只剩風聲。夜風吹開滿地焦灰,風中都是焦臭味。
傅杳杳從牆上飛下來,一招手,手中出現一把利刃,狠狠劈開了關押星垣的鐵籠。星垣呆呆看著眼前少女,她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凶狠的模樣,一時嚇住了。
傅杳杳掏出衣服把她裹起來,又輸送靈力給她療傷,等她身上流血的傷口漸漸愈合了,才把她從籠子裡拉出來,輕聲問她:“還疼嗎?”
星垣搖搖頭,眼淚流了一臉。
百裡貅從花枝陰影下緩緩走出來。他看著滿院驚恐倒地說不出話的妖人,一揮袖,將她們全部收進了隨身空間。
從梵王府回去的路上,誰也沒說話。星垣自感做錯了事,給傅杳杳惹了麻煩,一回去就躲進了她的乾坤罐裡再也不願意出來。
傅杳杳把罐罐放進去陪她,轉身對百裡貅說:“把她們放出來。”
百裡貅皺著眉看她。她看上去表情很平靜,不像是生氣,但他又從她那裡感受到某種奇怪的負面情緒,他很少會在她身上感受到負面的東西。
他揮了下手,八隻妖人便出現在房中。她們**著身軀,有的長著尾巴,有的長著耳朵,擠成一團驚惶不安,卻不發出一絲聲音,像她初遇星垣時一樣。
傅杳杳從儲物罐裡拿出足夠的衣服遞給她們,柔聲安撫:“不用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她們都是妖人,自然都能感知情緒。這個陌生少女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暖的善意令她們很快平靜下來,傅杳杳又拿出許多吃食飲料給她們,等她們吃飽了才問:“你們願不願意回北域去?”
北域,妖人族所在之地。
妖人們對視一番,連連點頭。傅杳杳摸摸身邊最近的那隻小妖人的腦袋,她看著甚至比星垣還小,小臉乖巧仰頭看她,像看救世主一樣。
傅杳杳衝她笑笑:“你們先在隨身空間住一段時間,過段時間我就送你們回去。”她轉頭對百裡貅說:“好了,把她們放回去吧。”
百裡貅感覺哪裡不對,但還是聽話地一揮袖將她們又裝了進去。
屋中便只剩下兩人,傅杳杳稍作洗漱一番,徑直躺到月亮床上:“好困,我先睡了啊。”
百裡貅站在原地,擰著眉看她。看她真的閉上眼,呼吸慢慢平息下來準備睡覺,他終於大步走過去,將她從床上搖起來:“你怎麽了?”
傅杳杳聳耷著眼皮:“就是累。”
百裡貅臉色冷下來,似乎想發火,但又忍下去,手掌握著她後腦杓讓她不得不和他對視:“你在生氣我沒有救她們?”
傅杳杳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總是盛滿光亮的眼睛,此刻平靜地像一口井水,風都吹不起波瀾。百裡貅神情慍怒,可他從她那裡感知到的又不是生氣的情緒,他不明白她到底怎麽了。
過了好一會兒,傅杳杳才終於歎了聲氣,“也不是。”
這世上那麽多受苦受難的無辜人,又哪裡救的過來呢?她只是……
她看著百裡貅的眼睛認真地說:“她們是你的同族,你可以不救她們,但你不能明明看到了卻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你不能這樣漠視世間萬物。仙門中的人把你關起來,希望你什麽都不懂,希望你不具備人性,不懂人類的七情六欲,永遠像一隻野獸活著。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正是他們所希望的。他們逼著你與全世界為敵,你也正在與全世界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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