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朱子裕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樣子,盛德皇帝頓時心裡大爽:臭小子,讓你把嘉懿帶到四川隔離了我們父女那麼久,這回讓你也嘗嘗見不到嘉懿的滋味。
太子作為一個頗為正直的好青年,倒是沒那麼多壞心思,不過他在男女感情上卻一直沒開竅。不論太子妃還是侍妾,在他眼裡都是女人,只不過從小根正苗紅的傳統教育讓他深知嫡妻、嫡子的重要性,所以平常一個月準時在太子妃屋裡歇半個月,剩下的半個月除了在書房外,其他時候都是幾個侍妾平分。
幾個侍妾服侍太子這麼多年,從來看不出太子對哪個偏愛些,甚至他從不給幾個侍妾任何賞賜,東宮女人們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只能按季等著太子妃發放,如此一來倒也沒什麼爭寵的事,一個個都老實的和鵪鶉似的。
這樣一個木頭似的太子,指望他理解朱子裕和青青之間那種炙熱的感情是不太可能的。他看著朱子裕惱怒的神情,忽然恍然大悟:“是孤疏忽了,郡主還未回家給老夫人請安呢。這樣等下午先叫郡主回家,等明日再接進宮來也成。”
朱子裕臉氣的通紅,半晌憋出來一句話:“為什麼不讓太子妃陪伴太后呢。”
太子下意識脫口而出:“太子妃又不是皇祖母的……”剛說到一半立馬想起後半句的內容,嚇得趕緊憋了回去,冒出了一頭的冷汗。
面對朱子裕不解的神情,沈太傅、薛連路八卦的目光,太子硬生生的將話圓了回來:“皇祖母不是最疼郡主嘛,看著她就高興,太子妃不如郡主機靈。”這樣說也沒錯,畢竟太后對郡主的寵愛天下皆知。
朱子裕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想起已經兩天沒見媳婦了,頓時悲從心來,若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怕這會他得哭出來。
盛德皇帝看到朱子裕難受的半死不活的模樣終於心裡痛快了,對朱子裕也寬和了幾分,看了眼安明達,吩咐道:“帶他去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回來把這些奏摺看完,下午叫他帶郡主出宮。”
朱子裕聞言立馬有了動力,跟著安明達到平日臣子歇腳之處,安明達道:“朱大人稍等片刻,咱家叫御膳房給您送些熱菜熱飯來。”
朱子裕擺了擺手,說道:“不用那麼麻煩,有現成的點心端來兩盤,吃了墊了肚子趕緊看奏摺,我還急等著接郡主回家呢。”
這處每日早上也有新鮮的點心送來,不過到這個時候早已涼了,若是不受寵的大人吃這個墊肚子也就罷了,可讓朱子裕吃這個就有些不合適了。安明達是極少數知道青青身份的人之一,又瞧著盛德皇帝和太子不把朱子裕當外人的態度,自然不敢輕慢了他,一臉勸了他兩句,一邊連忙打發徒弟安亮去御膳房走一遭。
安亮腳程快,又是得了師傅的吩咐,不大會功夫就帶著兩個小太監提進來一個食盒。安亮一邊將盤盤碗碗的擺上來一邊笑道:“小的知道朱大人心急,但大人聽小的一句勸,這眼瞅著還有大半個時辰就到晌午了,不如大人一氣吃飽了,就省下中午用飯的功夫,還能多看兩本奏摺。大人您瞧瞧,我特意拿的都是肉食,有的雖不太精緻,但容易飽腹不說,捱的時候還長。”
朱子裕一聽也是這個理,又瞧見安亮拿的都是方便吃的東西,便也不再推辭。就著糟鵝蛋、醬鵝肉、叉燒金錢肉一頓吃下去一斤半的肉油餅,等吃足了,端起半涼的鴨子粥一氣喝了一碗。
洗手漱口,朱子裕滿意地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丟給安亮:“你小子夠機靈,賞你的。”安亮笑著彎腰行禮:“以後有事朱大人吩咐就是。”
安明達領著朱子裕又回道御書房,盛德皇帝抬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吃飽了?那就好好幹活。”
朱子裕連忙說道:“臣這就看奏摺。”
盛德皇帝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圍著屋子走了兩圈鬆散了下筋骨,瞧了瞧安明達道:“打發人問問中午太后有什麼想吃的,趕緊叫御膳房準備,等朕忙完去福壽宮陪著太后用膳。”
太子聞言頓時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說道:“父皇,中午不是我和太子妃陪著皇祖母用膳嗎?”盛德皇帝這才想起來昨日倒是說了這麼一嘴,頓時有些惱羞成怒:“叫太子妃在那陪著就行了,你一個大男人整天往那湊什麼。”
太子見父皇又不講道理了,只得閉了嘴不敢吱聲,四處看了看,找了個圓凳坐在薛連路旁邊幫忙看奏摺,盛德皇帝看太子這麼識時務,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孺子可教也,安明達,中午傳一桌御膳來,叫太子晌午陪著三位大人用飯。”
沈太傅:“……若是皇上沒有什麼事,老臣準備出宮了。”
薛連路看著還有幾十本沒看完的奏摺、努力裝鵪鶉的太子、快速翻閱奏摺的朱子裕,總覺得自己遭受了無妄之災。
***
福壽宮內,三個小皇孫在激烈的蹴鞠比賽中不小心撞散了一個木頭人,散落了許多零件,頓時都傻了眼,一個個面帶著心疼,又擔心皇姑姑生氣,都有些局促地看著青青。
青青笑道:“本來就是拼裝的,正巧教你們怎麼裝上。”說著講了裡頭的結構,又講了齒輪、滑輪、杠杆等知識。見他們一個個聽的認真,問的問題也都能切中重點,青青覺得手上的木塊實在是不足,不由地建議道:“我畫出樣子和尺寸來,叫人多打些木頭快出來,你們自己嘗試著拼插,比聽我講更容易理解。”
太子妃雖是女流之輩,但能被盛德皇帝選中為太子妃自然樣樣都十分出色,她雖不懂郡主講的那些東西,但見幾個簡單的齒輪和杠杆,就有省時省力的用處,便覺得這東西學透了將來一定大有可為。
此時見青青提出叫人打一批木頭來,太子妃順勢接了話語:“工部下頭有許多能工巧匠,回頭我和太子說下,叫他們多打一批出來,郡主有空也要多指點指點他們才是。”
青青畫完每種零件的形狀,詳細標準好每一個點每一個距離的尺寸,又拿過一張紙來,用炭筆畫了了數十張的圖紙,笑著說道:“我也不能每日進宮,先給他們畫些簡單的圖紙照著搭建,有什麼不懂的等我一並進宮問我就是了。”
將畫紙放在匣子裡收好,太子妃對青青的態度更加親近了。青青像聖文皇后是宮裡人心知肚明的事實,最初太后對青青另眼相看的時候,太子妃還以為太后是看在青青長相上才對她寬容些,等後來青青逐漸在太后宮裡有了偏殿、被封為郡主,皇上太后又各賞了五十台嫁妝,太子妃才意識到青青受寵並不簡簡單單是因為容貌,只是也猜不出是何緣故,大概真的十分討喜吧。
如今太后又叫太子認了青青做妹妹,太子妃才明白青青在太后心中有多麼重要,太后不僅是想讓青青得到皇上的庇護,更想讓太子在未來能保青青一生的平安富貴。
太子是個實心人,從昨晚的言辭和今天的舉動來看,太子妃知道他是把青青當親妹子了。嫁給太子多年,太子妃深知太子對聖文皇后的孺慕之情,有這樣一個像自己親娘的女孩子甜甜的叫哥哥,只要她不做什麼糊塗事,這一生太子都會把她當親妹妹看待。
太子妃原本心裡微酸,但經過一上午和她的相處,倒對她生了許多好感。首先長的好看,一笑一顰都吸引人的目光;說話溫溫柔柔的,卻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感受。最重要的事,太子妃坐在青青旁邊和她談笑風生時,覺得渾身都放鬆了不說,人也覺得格外舒服。又見幾個孩子都喜歡她,一個個都圍著滿嘴的姑姑姑姑叫不停,倒真的讓太子妃佩服青青為人處事的能力了。
幾個孩子正拉著青青說話,盛德皇帝打發太監過來,隱晦地表明想過來用飯的意圖。聽話聽音,太子妃知道自己這一家在來這就有些討人嫌了,連忙起身笑道:“孩子們鬧了娘娘一上午了,也該帶他們回去了。”
太后年紀大了,就喜歡宮裡熱熱鬧鬧的,此時見到幾個重孫子活潑可愛的樣子,便有些捨不得讓他們走了,遂慈愛地笑著:“鈞兒幾個也許久沒見到他們皇祖父了,叫他們留下來陪著一道用膳吧。”
太子妃大喜過望,連忙行了大禮謝過太后,又熱情地邀約了青青有空去東宮做客,這次滿帶喜色退了出去。
***
太子和朱子裕眼睜睜地看著盛德皇帝處理完政務,昂著頭背著手出了御書房,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
聽到和自己一樣的歎氣聲,朱子裕有些炸毛看著太子:“你有啥好歎氣的?”
太子一臉惆悵:“昨天剛認了郡主當妹妹,今天原本想著帶著太子妃和我家幾個小的跟郡主一起用飯,誰知……”
朱子裕默默地看著太子:“你認了我媳婦當妹妹?”
太子拍了拍朱子裕笑的一臉和善:“往後你就是我的妹夫了。”
朱子裕看了他兩眼,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快速地翻起奏摺,太子看著他的反應十分不解:“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子裕隱晦地翻了個白眼:“我得趕緊把這些玩意弄完帶媳婦出宮,再拖下去指不定還得多幾個親戚。”看了太子一眼,朱子裕在心裡腹誹:“關鍵是認得親戚各個死皮賴臉還惹不起!”
太子想了想,認真地說道:“哦,對了,太后娘娘還認了郡主當乾孫女,如今郡主叫娘娘皇祖母呢。”
朱子裕痛心疾首:“豈不是我媳婦往後要時常進宮了?”
太子笑道:“郡主自然是要像孝敬親祖母一樣孝敬太后娘娘的。”
朱子裕歎了口氣,總覺得青青往後在家的時間會急劇減少。
太子手裡沒什麼活,便幫著一起看奏摺,朱子裕化悲痛為動力別人看一本他能看三本,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終於在剛到申時的時候把摺子看完了。
薛連路認真地把奏摺做了統計,三分之二的摺子都義憤填膺地譴責了蜀王的種種不是,建議皇上處決蜀王以儆效尤;剩下的有的請盛德皇帝顧念先皇,留蜀王一命;也有的不知是不是收過蜀王什麼好處還是真的缺心眼,暗搓搓地懷疑蜀王謀反是遭人陷害。
聽聞大多數的臣子都支持處決蜀王,盛德皇帝心情大好,畢竟如果大多數臣子反對,他要殺蜀王只怕要多費波折,如今一來就省勁多了,只不過走個審訊的過場就可以宣判。
看著朱子裕期待的眼神,又想起能擒獲蜀王又拿到種種罪證朱子裕功不可沒,盛德皇帝樂呵呵地吩咐:“去瞧瞧郡主歇晌起來了嗎?若是起來了就叫她隨子裕出宮吧,等哪天閑了再進宮陪太后。”
朱子裕鬱悶了一天的心情終於有了好轉,一臉期待地看著太監去傳話,過了不久,太監回來稟告:“郡主已收拾妥當,正準備出宮呢。”
朱子裕連忙朝盛德皇帝行了大禮:“皇上,微臣先行告退。”
“去吧,好好陪陪郡主!”朱子裕聞言心中暗喜,琢磨著:這是說明天不用去大理寺了?
看著朱子裕的神情,盛德皇帝就知道他想的什麼,看他轉身走了,才壞心眼地提醒:“別忘了明天去大理寺審案。”
朱子裕一個踉蹌差點趴在地上,盛德皇帝哈哈大笑:“等這事了了,多放你個一個月假就是了。”
拍了拍脆弱的小心臟,朱子裕實在不想在盛德皇帝面前受刺激了,飛快地跑到從福壽宮到宮門口的必經之路。站了約一炷香時間,一頂軟轎出現在視線裡,上面坐著的美人正是朝思暮想的青青。
朱子裕三步並兩步地跑了過去,傻呵呵地看著青青直樂:媳婦,咱回家吧?
青青笑著看著他:“你怎麼來了?剛才御前的一個太監去傳話,娘娘還笑話我呢。”
朱子裕委屈地看著青青:“一早就來接你了,結果被皇上抓了壯丁,在御書房裡幹了一天的活,好容易才放我出來。”
往常在家裡每當朱子裕露出這個神情時,青青都會送上香吻來安慰他,可如今在宮裡,旁邊又有伺候的太監和宮女,青青自然不敢有出格的舉動,只能下了軟轎,輕輕地拽住他的手,露出甜甜的笑容:“那咱們趕緊回家吧。”朱子裕美滋滋的捏著媳婦的小手,小聲感歎道:“這兩天可比當初沒娶你時見面還難呢。”
倆人出了皇宮上了馬車,青青看著安靜的車廂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待馬車走了一刻鐘,青青忽然悟了:“差點忘了小黑了,送祖母回家時藍藍帶它去餵食,我被催著上車就忘了帶它,咱先去我家把小黑帶回來吧。”
想起那個時不時給自己一個白眼,整日陰陽怪氣嘲笑自己的小黑鳥,朱子裕認真地說道:“送給藍藍吧,回頭我給你買個更好看的!那個破傻鳥,有啥好的。”
“傻朱子裕!傻朱子裕!”一陣熟悉的聒噪聲從馬車外傳來。
朱子裕怒氣衝衝地掀開馬車簾子,只見玄莫舉著一隻眼熟的黑鳥:“我剛去徐家把少奶奶的鳥給帶回來了!”
“玄莫!你這個傻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