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裡, 雨水較多, 拖拖拉拉的, 下個沒完,沒有夏天那麼乾脆俐落,來時猛烈, 離開時毫不猶豫。
陳又懶散地窩在陽臺的搖椅裡聽節目, 主持人的聲音非常溫柔, 他的一張嘴裡能蹦出人生百態。
這是陳又在地球無數個電臺節目裡挑選的,他直接拷貝了資料丟進主程序網域,編寫設置後, 節目就在A區同步更新。
陳又覺得他的這種行為是在侵權,這是不對的,有損人品。
所以陳又放出氣場強大的萬年大佬厲嚴,讓他去跟那個電視臺交涉, 走該走的流程, 順利簽合同, 買下版權。
A區的民眾看了第一期節目後, 他們的反應特別好,主持人成為熱議話題,在極短的時間擁有一批忠實聽眾,他的聲音被評為最溫柔的力量。
這在陳又的意料之中, 人們多數都會新鮮的東西產生好奇和興趣。
所以並不奇怪。
節目在A區播了一周左右, 其他星球都依葫蘆畫瓢,緊跟其後。
陳又原先工作完, 就是睡覺,跟厲嚴搞事情,現在每週五搞事情的時間分出來一小時,給了節目。
厲嚴醋罎子打翻,家裡彌漫著嗆人的醋味。
可惜陳又是弱小了中央網的螢幕視窗聽,不是收音機這種實物,厲嚴沒法丟垃圾簍裡。
有蛋糕的香味飄來,陳又的思緒回籠,仿佛被注射進來一管雞血,立馬就來勁了。
厲嚴端著水果布丁蛋糕過來,“是要聽節目,還是要這個?”
陳又說,“都要。”
一邊聽節目,一邊吃蛋糕,兩者不衝突,搭配起來,除了完美,他就沒別的形容詞了。
厲嚴轉身。
陳又說,“蛋糕留下!”
厲嚴腳步不停。
陳又跳下搖椅,從後面摟住男人,把他手裡的蛋糕端走,坐回去吃起來,“我不就是無聊了,聽了個節目嗎?”
厲嚴抱著胳膊,背靠牆壁,長腿隨意的斜斜疊在一起,“你確定?”
陳又挖著蛋糕塞嘴裡,“確定。”
厲嚴冷哼,“你每個週五都不漏下,還是聽的直播,不是重播,跟我辦事情的時候,都沒見你這麼認真過。”
陳又說,“我們天天做……”
厲嚴的眉眼一抬,“所以沒意思了?”
陳又瞥男人一眼,“這是你自己說的,跟我沒關係。
厲嚴的額角一抽。
陳又的舌尖掃過口腔內壁,把那些奶油搜刮進肚,他的屁股隱隱作痛,在向他發出黃色警報,以免晚上在水裡泡一夜。
“不會沒意思,你的一根毛我都能盯著研究半天。”
厲嚴的呼吸微沉,面上不見多大的表情變化,“那你研究出來什麼了嗎?”
陳又舔掉嘴邊的奶油,“暫時還沒研究出什麼。”
厲嚴的目光隨著他的舌頭移動,啞聲道,“走,現在就去房裡研究。”
陳又抓著勺子不放,“先等我吃完蛋糕。”
厲嚴扛起陳又,“乖,研究完再吃。”
結果研究完了,陳又別說蛋糕,喝水的力氣都沒有,就趴在厲嚴身上睡了過去。
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雨依然在下著。
洗漱過後,陳又趿拉著拖鞋去書房問厲嚴,“昨天的蛋糕沒吃完,你扔了?”
他很激動,非常在乎那塊蛋糕,等一個禮拜才等來的,“浪費可恥,你知道的,這是我們家決不允許出現的情況。”
厲嚴在看書,輕描淡寫的說出事實,“被我吃了。”
“……”
晴天霹靂,陳又繞過書桌,垂頭瞪著他的肚子,“你賠我。”
厲嚴說,“已經沒有了,誰讓你睡懶覺的。”
睡懶覺?他明明是被操的累趴下了,陳又不高興,拿走男人手裡的書。
厲嚴不逗他了,“廚房有。”
陳又立馬跑出去。
青年的身影像一陣風,厲嚴來不及捕捉,他歎息,這麼能吃,基本不挑食,怎麼就是胖不起來呢?
最近還瘦了兩斤。
陳又在陽臺吃著蛋糕,聽節目重播,不時去看窗外的雨,心情舒暢。
說起來也是巧合,那電臺主持人是他其中一個考核世界裡出現的人物,盛景。
在地球的深圳,盛景有一把好嗓子,老天爺賞飯吃。
和陳又考核世界的設定截然不同,盛景不是孤兒,他有父母,都在高中教書,家境屬於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至於盛光,也不再是個高人一等,愛穿白色衣服,生活富裕的小少爺,父母早逝,他跟著奶奶相依為命,奶奶離開後就是一個人。
世界那麼大,又那麼小,盛光和盛景竟然在同一個電視臺工作,他是個攝像師,跟盛景非親非故,是話都說不上幾句的同事。
沒有盛夏,因為那是陳又本人,有關的故事情節都是他自己編排。
陳又去深圳的時候見過盛景,胳膊上掛著一隻白皙的手,人有女朋友,看樣子還很登對。
他大概是閑的,就跟著盛景,這才發現偷窺跟蹤,拿著相機拍照片的盛光。
那倆人在真實世界的關係跟陳又設定的正好反過來了。
深埋著內心的情感,覺得自己的心思骯髒無比,可憐可悲的人變成了盛光,房間的牆上全都是盛景的照片,他的愛變態,瘋狂,同時也絕望。
挺好玩的。
雖然說戲如人生,但人生並不是戲。
陳又第二次看到盛景,是在街上,對方的後面跟著盛光,一副討好的樣子。
盛景冷峻著臉,愛搭不理的,盛光滿臉笑意,卑微到塵埃裡去了,但是他心甘情願。
如同陌生人般,陳又和他們擦肩,事實上,也的確是陌生人。
節目還是要繼續聽的。
陳又喜歡觀眾們分享的故事,聽上一聽,能讓他通過那些內容腦補出別人的人生,甚至能編寫出來,丟進主程序網域的某個虛擬世界,提供給宿主們,作為選擇物件。
節目聽完,陳又的蛋糕也吃掉了,他睡了個回籠覺,每天的時間還是和從前一樣,並沒有減短,也沒有拉長,但是卻不再那麼無聊,還覺得不夠用。
年二十九,中央網發出通告,未來十五天,所有飛行器只准在白天使用,夜晚禁止出行。
人們對這個通告充滿疑惑,也期待著,是否有什麼活動出現。
除夕晚上,夜幕降臨在整個A區上空,就在人們忙著各自的年夜飯時,突然有絢麗奪目的花朵在空中綻放。
陳又透過窗戶瞧了瞧,煙花挺美的,不枉費他特地去挑選。
廚房裡有鍋碗發出的響聲,厲先生正在忙著年夜飯,雖然一家子就倆人,外加一隻智能小黃狗,也不隨便湊合。
陳又在給親朋好友拜完年後,就去幫厲嚴。
廚房裡的香味濃郁,本來沒有什麼饑餓感,等吸上一口香味,也就有了。
陳又拿了另外一個粉粉的熊娃娃圍裙掛脖子上,叫厲嚴給他把後面的帶子系一下。
厲嚴抽空給他弄上。
陳又堅定不移的守著那鍋紅燒蹄膀,隔一會兒就用勺子弄點湯汁嘗嘗味道,好吃的舌頭都要掉了。
厲嚴搞完兩個炒菜,邊上的人還在,“鹽不用放了。”
陳又扭頭,“你放過?”
厲嚴說沒有,他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那口水不知道滴進去多少。”
陳又,“……”
厲嚴把木須肉裝進盤子裡,“以前你不吃葷。”
陳又說,“過去跟現在不是一回事了,要區分開,你就是那條區分的線。”
厲嚴很滿意這個回答,所以他把陳又往懷裡一撈,低頭親上二十來分鐘,將人翻過去,俯身去接著親。
陳又的雙手撐著檯面,是鍋裡的兩大塊蹄膀給他力量,他才沒有腿軟的跪在地上。
開吃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左右。
陳又把小黃狗抱到椅子上坐好,他坐在旁邊,右手位置是厲嚴。
厲嚴倒了兩杯紅酒,給陳又一杯,餘光掃過智能狗,“你把它弄上來幹什麼?”
陳又拿筷子在蹄膀裡面夾一塊肉皮吃,入嘴都化了,他吞口水,又去弄,“你們是兄弟,按照出生時間,你是它大哥。”
厲嚴,“……”
陳又邊吃邊說,“回頭我給它設置一下,讓它叫你一聲哥,多好啊,兄弟倆和睦友好。”
“有句話說,本是同根生……”
厲嚴抿口酒,看一眼想不出下一句的青年,“蹄膀多吃點。”
陳又剛要說話,就聽到男人的聲音,“這是最後一次給你做,沒下回了。”
他擺出認真思考的樣子,“是這樣,我想了想,從本質上來說,你跟智慧狗還是不一樣的,你獨一無二。”
蹄膀這才保住了。
陳又端起酒杯,“厲先生,祝你在新的一年身體健康,順心如意。”
厲嚴收了這新年祝福,也回他一個,“厲太太,祝你在新的一年多些歡笑,少些煩惱。”
陳又說,“我唯一的煩惱就是,你搞我的時間過長。”
厲嚴摩挲著杯口,勾唇輕笑道,“明年一整年都不搞你了。”
陳又愣了愣,一整年?真的假的,那時間也太長了吧,他肯定會忍不住的,“我沒說讓你一次不搞,我的意思是減少持續的時間,小搞怡情,大搞傷身。”
厲嚴聳聳肩,“在我這裡,沒有小搞這個說法。”
陳又咬牙,“當我沒說。”
厲嚴挑挑眉毛,“哪一句?”
被逼無奈,陳又甩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厲嚴,我可是你的主人,你這樣捏著我玩,不怕我把你丟進冬眠空間?”
厲嚴說,“怕,我怕死了。”
陳又,“……”
他把臉一黑,“我真的生氣了。”
厲嚴伸筷子去夾蹄膀肉吃,“糖是不是放的有點多?”
陳又瞬間就被帶跑思緒,生氣的樣子也沒維持一分鐘,“有嗎?我吃著很好啊,我就喜歡吃甜的。”
厲嚴笑著搖搖頭,在青年的發頂揉了一下,又不自禁的去把人扳過來,親他的唇。
年後,陳又準備了好幾份紅包,都會在元宵之前送出去,考慮喜事的日期都挨的很近,他和厲嚴直接收拾行李去了地球。
初六是龐一龍大婚之日。
餐廳的生意是越來越好,越做越大,龐一龍得到外界的關注,媒體的稱讚追捧,親戚們的奉承,還多次登上雜誌,被評為青年才俊,他心裡清楚,沒有陳又,自己只是一個底層的打工仔。
別說豪宅名車,買一部手機都要猶豫很久。
龐一龍對陳又抱著一份感恩,是恩人,也是朋友,他認同妻子的話,陳又是自己命裡的貴人。
婚禮是西式的,地點安排在一個四季如春,花開豔豔的島上。
由於新娘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反應很大,所以流程並不繁瑣,怕她累著。
龐一龍的目光一直在四周掃動,等著什麼人,他的視線突然停在一處,笑容裡的商業氣息消失,頓時變的純粹,是真的開心。
跟幾個生意上的人打過招呼,龐一龍就快步走過去,“還以為你們不會來了。”他查過這人的資訊,包括厲嚴,全都一無所獲,好像不是地球上的人,這太荒繆,他更願意去相信,他們的身份不簡單,所以才會查不到。
陳又笑了笑,“我說過,你結婚,我一定過來。”
龐一龍抱住陳又,拍拍他的後背,“謝謝。”想說的其實有很多,似乎都沒有意義,還顯得矯情,婆婆媽媽的。
陳又也拍了兩下,“新婚快樂。”
一旁的厲先生將自個老婆拉到身邊,“好了。”
龐一龍翻白眼,這人還是沒變,對陳又的佔有欲強到可怕的地步。
婚禮都是大同小異,有各個領域的來賓,雙方的家屬,可愛的花童,嘴皮子利索的司儀,整個過程中,氛圍都很好。
宣誓,擁吻,一對新人在熱烈的掌聲裡,激動地完成最神聖的一個儀式,在親朋好友的見證下,共同邁進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婚姻殿堂。
陳又參加完龐一龍的婚禮,第二天就去了成都。
王耀的兒子們辦滿月酒,媳婦一次就給他王家來了倆個帶把的,頂得上別人的倆回,棉褲有了倆件,他想要一件貼心小棉襖穿穿,說是以後看情況而定,畢竟倆人都年輕著呢,日子還長。
鄭帥跟王耀是發小,當天也在,頭上戴個帽子,鼻樑上架一副黑框眼鏡,穿一件黑大衣,整個就是一文藝青年,他目前還在愛情長跑的路上奔跑著,速度不快不慢,想必也是有自己的規劃。
陳又一個城市一個城市,一個星球一個星球的走,陳衛東夫婦,陳老爺子,肖琅苟,夏紅,周醫生,胡少爺,單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誰來編排,設定,一切都是自己主宰,他們過的都很好。
元宵節過後,生活節奏慢了下來。
陳又的辦公室從幽暗陰森的宮殿變成綠樹成蔭的森林,他沐浴在陽光之下,翹著腿辦公,這大概是除了跟厲嚴做愛以外,最舒服的一件事。
【主人,您變的越來越溫暖了,真的,小綠都想住進您的身體裡。】
“……”
陳又把工作牌拽手裡,看著上面的印章,“你是不是看什麼東西了?”
【小綠不是故意要看的,是主人您有一次下班時走的匆忙,沒有關掉電影。】
陳又搜索記憶。
【實在是太好看啦,真的,小綠沒想到還有那麼好看的電影,裡面的帥哥特別棒,不過,主人肯定是最棒的那一個!】
陳又扶額,“你就是一串代碼,也硬不起來,有什麼好看的。”
【雖然小綠硬不起來,但是小綠有一顆想硬的心。】
“真感人,你家主人都感動的快哭了。”
【……】
陳又受到一個資訊,是編號444發過來的,他打開後看看那段代碼,得知老四手底下帶的新人接了一個宿主,疼痛神經極其怪異,還天生不會笑。
老四有陰影啊,就來問陳又,這個該不會又是哪個高層玩出來的小號吧?
陳又把那個宿主的所有資料調出來,第一個世界竟然是在某個年代的鄉村,任務是查出兇手,嘴巴磕破點血,就能疼的臉色蒼白,直不起腰,這體質果然很特殊。
這麼另類,要珍惜。
儘管陳又已經回復了,說沒有接到那方面的通知,主程序網域也沒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司斯祀還是不敢珍惜,他當過一次傻逼,真不想再當第二次。
所以司斯祀就把那個宿主單獨交給新人去接待。
沒過幾天,陳又收到主程序那邊的指令,將那個宿主的相關資料全部帶走,並且交代務必刪掉所有備份。
司斯祀正好來問,他就簡單的說了。
果然有問題,司斯祀說,還好他有先見之明,不去抓住當傻逼的機會。
三年後——
房子裡還是只有陳又跟厲嚴兩個人。
厲嚴開了一家公司,他在挑選員工時嚴苛了一把,個個都是優秀且不會惹事的人才,家裡也沒有七七八八的瑣碎事情,所以他這個老闆當的很是輕鬆。
陳又是無所謂的,就他目前賺的錢,和厲嚴幾輩子都花不完,更別說還會一直賺下去。
可是,就像厲嚴說的,他們的生命比普通人要長太多了,總要有個事去做。
剛入秋,天藍星發生一件大事,轟動了周圍幾個星球。
白家家主,天藍星統治者白引大婚,娶的是司家獨子司斯祀。
陳又跟厲嚴受邀前去,送上一份大禮。
作為故人,吳無務同樣也在邀請名單當中,他還是那副書卷氣頗重樣子,身邊帶著家屬。
其他系統工作者裡面,有幾個跟著家族過來,卻並不清楚司家少爺,這次的新人是他們的同事,更不知道上司也來了。
一個星球有一個星球的特點和風俗。
天藍星的婚禮是在晚上,繁星滿天,如同一顆顆夜明珠,調皮又可愛地鑲嵌在漆黑的夜空上面。
陳又發覺天上有一塊的星星分佈不對勁,他查過才知道,有520顆星星被白引摘下來,送給了司斯祀,就在他們的婚房。
他咂嘴,“白引還挺浪漫。”
厲嚴一手放在口袋裡,一手拉著陳又,“給你摘個月亮。”
陳又的眼角抽了抽,“千萬別,那都是我重新設置過的,你把月亮一摘,我的資料庫就會癱掉,加班很累,我不想加班。”
厲嚴,“……”
那天晚上,陳又沒見著司斯祀,估計是害羞了,他是那麼想的,後來聽到一個版本,是對方跑了,具體原因不清楚。
再後來,正主告訴陳又,是他跟白引在關鍵時刻卡住了,倆人都以為對方是下面的那個。
這就尷尬了。
一番僵持過後,司斯祀就先動手,把白引壓趴下,強行給搞了,還給搞暈過去,他怕對方醒來算帳,就跑了。
以上是司斯祀的版本,口說無憑,真假未知。
依照陳又的經驗,真相是反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司斯祀會在工作以外的時間聯繫陳又,把他當知心大哥,實際上,陳又是比司斯祀大很多很多。
但是呢,陳又沒有做知心大哥的經驗。
司斯祀發來通訊,一上來就吐苦水,什麼白引睡覺喜歡橫著睡,白引天天聞他的褲子,被他逮個正著,就當著他的面聞。
說了一大堆,全是白引。
陳又都感覺司斯祀的苦水從螢幕裡溢出來了,他忍住找東西擦一擦的衝動,“說重點。”
司斯祀的重點來了,“白引自己一周縫一次人皮就算了,還要我給他刷藥水,那人皮你也是知道的……”
陳又打斷他,“我不知道。”
司斯祀穿著件毛衣,跟他的眼睛一個顏色,“皮上面的那些組織,手摸上去,能摸的出來,我不知道怎麼說。”
那就別說了啊,陳又幹嘔,“我去吐一會兒再來。”
他吐完回來,“你繼續。”
司斯祀問,“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陳又說,“人皮。”
“對,是人皮。”
司斯祀咽唾沫,“那皮要在器皿裡泡三十分鐘,再刷一遍藥水,才能縫上去。”
他端起杯子喝水,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喘口氣道,“你說白引剝了皮那麼養著,是不是有病?”
陳又一臉新奇,“白引不是一直就有病嗎?”
司斯祀的面部抽搐,“所以說,我為什麼會跟他走到今天?”當初說好的,以一年為期限,看看雙方合不合適,他還肯定的說絕對不合適,結果呢?就是現在這樣了。
陳又定結論,“你也有病。”
司斯祀,“……”
陳又說,“白夫人,提醒你,你們已經結婚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個變態,就隨著變態吧。”
司斯祀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白夫人這個稱呼真是一言難盡。
至於他跟白引的婚禮,那就別說了。
陳又在桌上翻翻,翻出一袋子鳳爪,咬一個爪子吃,“你要這樣想,他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你可以試著用愛去關懷。”
司斯祀呵笑,“然後每天跟他們說早上好,再一起吃早餐,午餐,晚餐,睡前還說上一句晚安明天見?”
陳又被爪子辣的眼淚都出來了,“聽起來好溫馨,你有兩個婆婆,知足吧。”
“……”司斯祀回敬他一招,“說起來,白引那個繼母的皮特別白,就像是拿漂白劑漂過的,跟你手裡的鳳爪差不多。”
陳又默默放下爪子。
起初司斯祀是半年找陳又一回,慢慢的,兩三個月就來,現在是每個星期一到兩次,話題圍繞著房裡的生活。
司斯祀氣的上火,牙疼。
陳又剛被厲嚴澆了不少營養液,臉上呈現出一種健康狀態,隨時都能開出一朵水潤潤的花來,“他不會,你可以教他嘛。”
司斯祀的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半天從牙縫裡蹦出一句,“我就會了?”
陳又,“……那真遺憾。”
另一頭,兩個身兼多職的男人也在通訊,他們早就背對著自個的老婆,偷偷搭上線。
白引向來不浪費時間,直白的問,“怎麼才能讓他沒有反抗之力?”
厲嚴也很直接,“從背後來。”
白引皺眉,“只有這個?”
厲嚴淡淡道,“關鍵在於你的技術,要峰迴路轉。”
白引品著厲嚴所說的,峰迴路轉這幾個字,尋思要怎麼轉。
厲嚴推薦了幾部電影。
白引一一收下,“多謝。”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陳又見厲嚴下樓,就趕緊說,“下回再聊。”
司斯祀在最後關頭不忘提醒,“別忘了我的獎金。”
陳又無話可說。
要是每個工作者都能向司斯祀那樣,對獎金有一種迷之執著,那也挺不錯的。
厲嚴的聲音打斷陳又,“跟我出去散步。”
陳又聞言就踢掉鞋子,兩隻腳窩進沙發裡,“外面那麼冷,我不去。”
厲嚴查看後說,“現在室外溫度二十度。”
陳又說,“才二十度。”
“……”厲嚴直接將人從沙發上抱起來,“你這一天天的在家裡窩著,也種不出一個蘑菇。”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陳又的臉一紅。
厲嚴的眼底一閃,勾唇笑起來,“想吃蘑菇了?”
陳又搖頭,“不想。”
厲嚴把他放在鞋櫃上,給他拿鞋,“晚上讓你吃個夠。”
陳又更不想出去了。
他被厲嚴半拖半抱的帶到花園,逛了一圈還是提不起精神,就上街去了。
這個點不早不晚,處在一天比較尷尬的時間段,上班族和學生族都還沒被放出來,街上的行人不算多。
情人節快到了,A區是不過這個節日的,所以街頭也不會有什麼賣花小妹妹小姐姐的身影。
陳又打哈欠,想睡覺,“昨晚我就沒睡。”
厲嚴說,“沒睡的不光是你。”
陳又一個哈欠接一個哈欠,“我跟你的身體狀況不同,你是非人類,一年不睡覺都沒事。”
厲嚴說,“你也不是普通人。”
陳又說,“我是。”
厲嚴瞥道,“行,你是,沒有心的普通人,真的太普通了。”
陳又的嘴角抽抽,他總算相信,一個人能影響另一個人了,這男人現在嘴特別損,還用那種正經嚴肅的口吻。
A區多了不少地球的餐飲。
因為是陳又選的,所以不管是吃的,還是喝的,任意一種陳又都喜歡。
在吃掉兩碗臭豆腐後,陳又的血條恢復百分之五十,能再撐一撐,他還想吃,厲嚴沒讓,說不能再吃了。
厲嚴不快不慢道,“上回你哭著跟我說,你怎麼也拉不出來的事,忘了?”
陳又眨眼,“還有這事?”
厲嚴的唇角一挑,“怎麼,老婆,你失憶了?”
陳又裝死,“我不記得。”
厲嚴笑了起來,俊朗的面容越發迷人,就是口中說出的話非常討厭,“沒事,我有備份資料。”
陳又的臉色變了又變,他把眉毛一皺,“你這樣真沒意思,我跟你過不下去了。”
厲嚴面部的神情也變了,嗓音低沉,“那你想跟誰過?”
陳又毛骨悚然,“沒想好。”
厲嚴眯了眯眼,還是笑著,語調都沒變,卻讓人不敢直視,“那你慢慢想,在你想好之前,跟不跟我過?”
陳又撇撇嘴角,“我只是開了個玩笑。”
厲嚴的手指點點桌面,“這個玩笑不好笑。”
陳又說,“那我以後不開了。”
厲嚴周身的寒氣消失,仿佛剛才冷冽的人就不是他,“真乖。”
陳又知道,厲嚴有塊逆鱗,就是他,不能說,連他這個當事人都不能碰。
厲嚴的心願是,他們能夠永生永世在一起。
一天傍晚,陳又突然出現在公司。
前臺在群裡放消息,公司很快就全都知道了,在群裡刷屏。
“臥槽,老闆娘來了”“哪兒呢哪兒呢?”“肯定是來查崗的,快去通知老闆”“通知個屁啊,老闆又沒有什麼貓膩”“也是哦,那大傢伙都淡定吧,該幹啥幹啥”
陳又在公司的員工們面前,一直是冷淡的形象,他是一個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老闆娘。
今天的陳又還是那樣,沒有嘻嘻哈哈,“大家辛苦了。”
眾人忙說不辛苦。
他們公司跟其他公司都不同,老闆更是個特例,從不親自接待女客戶,也不允許男客戶近身,頂多是握個手,別的就不可能了,飯局可以有,但是不能超過九點,每天都回家陪老婆。
瞧瞧,這才是模範好男人。
公司裡的女員工都以老闆為參考對象,結果她們一直都沒脫單。
男員工裡面,是基佬的也把老闆當做理想標準,這就導致公司裡的單身狗一年比一年多,可怕,再這麼下去,大家恐怕只能內部銷售了。
辦公室裡,厲嚴正在翻著文件簽名,見著進來的人,他手裡的鋼筆在檔的紙張上留下一個黑色墨點。
“你怎麼過來了?”
陳又的眉眼帶笑,“接你下班啊。”
厲嚴就跟聽到天上炸出一個雷似的,他豁然起身,快步走過去,抬手擱在陳又的額頭,“沒發熱。”
陳又說,“當然沒有。”
厲嚴問道,“我給你留的飯菜,零食,甜點都吃完了?”
陳又說,“還有剩。”
厲嚴低頭盯著青年,不是餓了,那麼就是別的事,他沉吟道,“你不會是把家裡的什麼東西給碰壞了吧?”
做錯了事,先討好,這是陳又的風格。
陳又說,“厲先生,看來你對我的誤會不小。”
厲嚴捏他的下巴,輕輕摸了摸,“說吧,你男人什麼都能修好。”
“真沒有,我又不是多動症兒童,在家老實的很,睡一覺就是幾小時。”陳又拉出男人西裝裡的領帶,“因為以前沒做過,所以才要做,以後我會一件件的來。”
厲嚴不出聲了。
陳又問,“感動吧?”
厲嚴的眼眸深邃,“嗯。”
陳又看著男人,“想流淚嗎?肩膀給你靠。”
厲嚴也看過去,“想操你。”
他把陳又抵在辦公桌前,禁錮在臂彎裡,彎下腰背親上去。
陳又的手臂掛在厲嚴的脖子上,慢悠悠的跟他親了親,又拉開些,四目相視,再去親。
辦公室門外,秘書看看腕表,他還是走吧,沒幾個小時,門是不會開的。
陳又跟厲嚴出來時,公司的員工們都早就各回各家了。
夜色有一點點迷人,陳又的屁股有一點點疼,回去後直接上房間睡大覺,一睡就是兩天。
有了那晚的第一次,厲嚴就期待在公司看到陳又,來接他回家。
陳又是個懶人,雖然有很大的變化,有一點卻沒變,就是不喜歡出門,不過他還是堅持了下去。
因為他享受厲嚴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眼中流露出來的喜悅。
陳又花費了一段時間,在厲嚴之後,又創造出一個機器人小金,他還設置了一套程式,小金管他叫爸爸,管叫厲嚴媽媽。
厲嚴聽到機器人喊自己媽媽,他的面色漆黑,差點就一腳踢了過去。
陳又摸摸機器人,給它一個鼓勵。
厲嚴忽然笑了起來,弧度令人悚然,“媽媽要去操爸爸了,你自己玩吧。”
說著就把陳又扛上樓。
第二天,陳又就改了設置,把媽媽改成爹地。
小金跟智能小黃狗的構造不太相同,它會根據內部的指令,在房子裡溜達溜達,還會上花園給花花草草修修剪剪,澆澆水施施肥。
總之它的功能有很多,是一個很厲害,也很乖巧的機器人。
有了小金,陳又更懶了,渴了餓了撐了,都要找小金,就連上廁所,也會叫兩聲,“小金,給爸爸唱個《雙截棍》,要配上霹靂舞,就是你上回跳的那段。”
於是就出現這樣一幕,小小的機器人頭上戴著一個黑色的帽子,在那一邊唱哼哼哈兮,一邊擺動胳膊腿。
青年蹲在馬桶上,托著下巴哼唱,手還會跟著比劃兩下,“小金,你跳的真好。”
受到主人的鼓舞,機器人騰空,翻個跟頭再落回地上,單手撐地,開始旋轉。
陳又拍手,“漂亮。”
厲嚴處理完工作,一大一小都還在衛生間裡,他敲敲門,“趕快出來,蹲的時間長了,容易得痔瘡。”
陳又說,“我沒有蹲長。”
厲嚴的聲音嚴厲,“沒有?你已經蹲了一小時二十分鐘。”
陳又驚訝,“是嗎?”
他感覺自己才剛進來,“小金,我蹲了多長時間?”
機器人發出機械的聲音,“一小時二十一分鐘,十六秒。”
“真這麼久了啊,果然上廁所不能聽歌。”
陳又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腿麻了,他叫小金過來,扶著它的肩膀,慢吞吞出去。
厲嚴把機器人拎出去,“以後上廁所別讓它進去。”
陳又坐在床上捏腿,“怎麼了?”
厲嚴俯視著青年,“你脫了褲子的。”
陳又無語,“小金只是機器人,沒有自主意識,看到就看到了,它又不懂是什麼東西。”
厲嚴說,“現在是沒有,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了。”
陳又的眼皮跳跳,想起來面前這位的過去,可不就是這麼來的,“好吧。”
從那以後,陳又就每天檢查機器人的腦部資料,如果能產生意識,說明是對方的造化,他不會刪除。
不過呢,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生活就是生活,充滿著柴米油鹽,平平淡淡的,多數都不會有劇本裡那麼跌宕起伏,你死我活,撕心裂肺,有比劇本裡更狗血的,但那是極少數。
夫妻兩口子,有些都在中途分道揚鑣,吃不到一個鍋裡去,有的過了大半輩子,還是成為兩家人,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而陳又跟厲嚴,已經過了好幾輩子,離終點尚早。
早上醒來,陳又眼睛都沒睜開,就摸著厲嚴的手臂,往他懷裡挪。
厲嚴揉揉陳又的頭髮,薄唇在他烏黑的髮絲裡落下一個吻,“早,老婆。”
陳又的長腿翹起來,勾在厲嚴的腰上,“陪我多睡一會兒。”
厲嚴把臉埋在懷中人的脖頸裡,“好。”
他們有漫長的歲月要過下去,卻不再孤獨,寂寞,茫然,因為他們擁有彼此,會相伴永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