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漸漸回過勁兒來,張氏也有些後悔今兒鬧的這麼一出了,看著周圍還沒散去的鄉親,她冷哼一聲昂頭扭身回了前院兒。不過就在她剛走沒半個時辰,村裡可就傳遍了,田家婆婆張氏對著新媳婦下毒手,用跟棍子把人青暖妹子的額頭都打的青腫了。
村裡啊,有事兒的時候一招呼可以來一群人幫忙,可誰家要是有啥難堪事兒,那也沒啥能瞞住的。
何氏剛收拾完家裡的活兒,就見同村交好的一個嫂子來串門。那嫂子倒也沒進屋,只在門口嘮了幾句就走了。可就是這麼幾句話,直接就把何氏的心拷在了火上,妹子在田家挨了打,聽說還是被柴火棍子打的,那還了得?
她先打發了大郎去找村裡別的小孩玩,然後鎖了家門,去每兩天去鎮上送一次草料的錢家,讓人幫忙給自家男人捎個信兒。
等她到了田家的時候,正巧碰上打算出門的田老漢。何氏自己雖然是個包子性子,可對李青暖跟大郎一樣,那都是都當小輩養呢,哪個家當娘的會在孩子受了委屈後還當包子?所謂為母則強,這句話同樣適用在她這個「如母」的長嫂身上。
「田大叔,我已經給我家男人捎了信兒,等他回來咱們再談我家妹子挨打的事兒。」何氏的臉色陰沉,也不吵也不鬧,就冷冷清清的站在門口兒。
田老漢也知道,自家婆娘這次是真捅了簍子,所以早飯他都沒讓人去大房裡催。就算後來老大去灶上專門炒了菜,煮了雞蛋拿回房去,他也沒敢出聲指責。至於張氏那個敗興娘們,可是知道怕了,哼哼唧唧的就跟老二家媳婦去做了飯。
本來想著,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了,老大那孩子再怎麼委屈,也不會真的跟爹娘動手。以後等他脾氣過去了,自己這當爹的說幾句軟話兒,婆娘再添油加醋的給這個兒子敲敲邊鼓,讓他跟他媳婦離了心,那也就一家和樂了。誰知道,這出了何氏這麼一檔子。李青山的暴脾氣,要真的找來了,只怕還有的鬧騰呢。
看著何氏進了東屋,田老漢歎口氣,心裡更是埋怨開了張氏。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麼!就算想變著法的折騰老大家媳婦,那也得在家裡暗著來啊,現在可好,人沒折騰到,還落了個滿身臊。他甚至能想到,一會兒出門去地裡,少不得會被人嘲諷一頓。
接下來的兩天,田老漢跟張氏見李家大哥沒來折騰,而且大房也沒再鬧騰那天的事兒。所以慢慢也就放下心來,這張氏更是固態萌發了,每天大早又開始招呼李青暖起來做飯了。
這不,在飯桌上,張氏跟小張氏又因為灶房的活兒,擠兌開了李青暖。話裡話外還透露出,她是田家六兩六銀子買回來的,就得伺候著田家老小。
也沒等田鐵石反駁,李青暖突然覺得一陣耳鳴眼黑,接著有些溫熱的液體就落到了手背上。她強忍著腦袋裡的眩暈低頭,卻見那些鮮紅的液體加快了速度低落在手上和衣服上。
明子這孩子見大伯娘流著血,身子搖搖晃晃的就要往下栽,直接害怕的帶著哭腔尖叫出聲,「大伯娘流血了……」
田鐵石挨的媳婦最近,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就伸出去把正在下栽的媳婦摟緊了懷裡。他先是叫了媳婦兩聲,見媳婦緊閉著眼也不答話,心裡是又驚又怕又惱又恨,再看向張氏跟小張氏時候,就帶了幾分血腥。
伸出空閒的右手,直接把飯桌沖著二房小張氏那邊掀翻,然後稍一用力,抱起媳婦就離了正屋。恰好今兒大早李青山回來了,帶了何氏來田家給李青暖送些吃食,順便討個說法。這下吃的也別送了,倆人甚至連東屋都沒進,趕緊跑出去找村裡的赤腳大夫。
張氏被滿桌子的菜湯和粥弄了一身,黏黏糊糊正是難受呢,見老大兇神惡煞的瞪了自個一眼才離開,她這憤憤的直接就跳腳了。可這會兒她也不敢再招惹老大兩口子,只得扭身把矛頭對準了小張氏。
田老漢看著屋裡人各個狼狽不堪,加上心裡也是害怕老大家媳婦真是被自家婆娘打壞了,再者就是外面李青山粗聲粗氣的聲音,這會他暴躁的不行。
「行了,還沒鬧騰夠啊。」田老漢一巴掌甩在張氏的臉上,那眼神兒怎麼看怎麼不善,「要是老大家媳婦正被你打出個好歹,你看老大會不會要了你的命!」
本來被打蒙了的張氏,剛要蹦跳這去招呼這老不死的田老漢,可還沒動就被他最後一句話震住了。田鐵石對那個狐媚子可是寶貝的很,連帶著好幾次給了自家人沒臉,要是那個小娼婦真有個好歹,說不準老大真會劈了這個家。至於說是她打了那個邪門的破爛貨,那可真真兒是冤枉死她了,不過現在給她倆膽她也不敢反駁啊。
更何況,就算她說了,只怕也沒人會信。
田家成跟田家財相互看了看,也不言語一聲,趕緊趁著爹娘不注意溜出了門,他們可不想被遷怒。
沒一會兒,那個給李青暖診過脈的老大夫就背著個藥簍子,跟在何氏身後進了屋。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李青暖額頭的上,又把了把脈,然後翻開李青暖的眼皮兒看了看。沉思片刻,才斟酌著說,「這幾天別讓她著急上火,好好靜養著。要是過兩天還是這麼個情況,那就趕緊送去鎮上。」
其實這老大夫也有些拿不准,看樣子按脈象來說,青暖這娃似乎是受補過多,身子虛但有些補過頭兒了。可田家的事兒,村裡誰不知道?哪有給她補身子的機會?這想來想去,只怕是中暑帶著火氣旺盛,才會流鼻血昏厥的。
「還有那些燥熱補氣血的東西,別吃太多,慢慢補養才能調理好身子。」
田老漢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老旱煙,然後理了理衣裳起身往東屋走去。到了門口兒,也不見他進去。等到老大夫出門,他才趕緊招呼著田鐵石去灶上拿了幾個雞蛋,也算是點心意了。
田鐵石送走了老大夫,只是寡淡的瞅了他爹一眼,也沒說話更沒讓他進屋去坐坐,就直接掀開簾子奔向了還在炕上的媳婦身邊。
現在何氏正坐在炕頭守著李青暖,見田鐵石進屋,她也沒露出個好臉色。旁邊的李青山更是捏緊了一雙鐵拳,就等著跟田家人說道說道。
「妹夫,別的話我也懶得跟你扯,就一樣要是你護不住我妹子,今兒我跟她嫂子就接她回去吧。」李青山話裡帶氣,一點都不客氣。笑話,自家妹子都成這幅病怏怏的模樣了,難不成還要他好聲好氣的跟田家這群混蛋商量?要他說,妹子的脾氣就是太好了,心也太軟了,真該讓她跟林家月娘學學那潑辣勁兒。
田鐵石此時的表情也是糾結的很,想到過幾天自己就要去鎮上做工了,媳婦一個人在家裡,那還有啥活路呢?可讓媳婦離開自個屋裡,他也是千萬般不願意的。雖說媳婦是被大哥和嫂子接走的,可保不准外面會傳出啥閒話呢。這事兒大哥一時想不到,他卻不能不考慮。
「大哥,這事兒是我的錯,是我沒照顧好暖暖,讓她受委屈了。」田鐵石看著炕上臉色發紅還不停滲汗的媳婦,心被揪的生疼生疼的,「可暖暖是我媳婦,哪能常去大哥那住?」
李青山站在一邊沒有吭氣兒,過了好半天,他才煩躁的端起屋裡桌上的冷水灌進肚裡,喝道,「那怎麼著?讓我妹子再接著挨打?還是說讓我妹子做牛做馬地伺候著你全家,最後還得落得被罵破爛貨的下場?那是你娘,你該供著哄著,可我妹子沒欠你家的吧。當初是你下的聘,是你巴巴的求了我妹子上門……」
田鐵石耷拉個腦袋,一張黝黑堅毅的臉這會兒因為痛苦而扭曲,聽著大舅哥的數落,他蹲到了炕沿底下,也不言語。
「大哥?嫂子?」李青暖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她看著哥哥冷著一張臉端看著自家相公,而嫂子何氏似乎也憋了氣的坐在炕上。等腦袋清醒了,稍稍一想,就知道這是哥哥跟嫂子來給自己撐腰了。
最終李青暖沒跟著大哥離開,而且在李青山跟何氏的堅持下,田家灶房的活兒也被張氏重新分配,也就是會有兩房的媳婦輪流做飯。期間,田老漢更是被李青山嚇的破例買了不少好東西送到東屋,讓李青暖好好調養。
可所謂的狗改不了吃屎,還沒安生個把月呢,這不事兒又找上門來了。而且這次的事兒,直接讓田鐵石跟李青暖徹底寒了心,也堅定了要分出去的心思。以至於後來倆人,直接在自家屋裡盤起了個黃泥小爐子,一應的好物件兒誰都別想沾染。
至於在這個以孝為天的世道裡,會不會有人再罵他們不孝,甚至吐他們唾沫星子,李青暖都不在意了。因為,如果就為了那點名聲和孩子以後的前途,她就憋屈的失去男人,那她寧願一輩子跟男人帶了孩子在山裡做一對沒根兒的野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