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嘗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悶氣,王氏幾步上前,伸手就要拉拽李青暖腰上抵著的木盆。誰想還沒用力,那木盆就直愣愣的砸在了她腳上,只疼的她呲牙咧嘴的咒?,「你個挨千殺的東西,克死親娘的掃把星,你這是要打死我啊……」
嘴裡喊著,人就坐在地上直捂著腳丫子嚎叫,伸手還摸到木盆裡摔出的棒槌,沖著李青暖的腦袋砸過去。
王氏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怎麼可能輕易掀過去?就算撒潑也要讓鄰居都看清李青暖這喪門星的真面目,想到這裡她哭嚎的聲音更大,嘴裡的話也開始不乾不淨。
左鄰右舍的聽到動靜也都出門,一進李家的院子就呆滯住了,還是有手快的媳婦上前拉了一把李青暖,這才讓她的腦袋躲過了那根棒槌。
棒槌砸在院子裡的石碾上,發出一聲悶響,然後咕嚕嚕的掉進土裡,又是一個響動。其實木頭砸在年久的大石頭上,不管有沒有力氣,都會發出那種聲響,甚至還帶的石碾邊上掉下一層酥了的石層。可村裡人不這麼想啊,所謂眼見為實,這會兒王氏這可是要往死裡打李青暖這閨女啊。這還行?
一時間,院子裡的人可就炸開鍋了,說什麼的都有。至於王氏嘴裡被李青暖打了的鬼話,誰會相信啊。而王氏就算再不要臉面,也不敢當眾脫掉鞋襪讓人看啊,要知道,隨便讓人看裸腳,往嚴重裡說也算是不潔了。
李青暖臉色不善的看了一眼有口難辯的王氏,然後裝模作樣的抹了抹眼角,垂著頭,沮喪的說,「我先去曬曬去年地裡撿來的麥粒兒……」
這個時候,曬啥麥粒兒啊,這明擺著是閨女受了委屈,不敢在院子裡呆了。甚至有些大嬸嫂子和村裡的年輕媳婦開始自動補腦,這青暖妹子一會還不定躲在哪個旮旯角兒裡偷哭呢。
「李家嬸子,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偏心偏的也太過頭了吧。瞅瞅你家才翻蓋的大瓦房,前邊這兩大間怎麼也能容下一個小姑娘吧!」一個穿著青色布衣的媳婦難掩對王氏的厭惡,她也是做人兒媳,當人閨女的人,還從來沒見過這麼糟踐人的長輩呢。「要我說,青暖妹子那間破屋子,還比不上你家的灶房乾淨呢。」
有人開了頭,接下來圍觀的婦女可就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討伐王氏了,更有人直接挖出了王氏之前做寡婦的事兒。至於,她王氏跟李青暖倒是誰能克死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最起碼,她之前死了的那個男人,可是絕戶了。
王氏心裡憋屈啊,挨了疼不說,還得挨著周圍人的冷言冷語。可要真讓她開罵,這麼浩濤濤的一群人,她又沒本事罵回去。只是王氏現在還不清楚,她這麼一遭一遭的作,最後都報應在了她小兒子身上。畢竟,誰家肯把閨女嫁到婆婆是母老虎的家裡?最後,她也確實千求萬求的給小兒子說了一房媳婦,但那媳婦可也不是好惹的,她王氏敢張口,對方就敢罵回來。甚至兩個了當街互罵破鞋都罵了三四次。當然,這都是後話,也是點調味劑而已。
李青暖當然沒搬到前院,也沒住進大瓦房。其實就算王氏為了臉面,讓她去前院住,她還覺得膈應呢。天天對著王氏的潑婦臉,偏偏除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別有一點新鮮的手段,讓李青暖心裡直吐槽。
劉嬸子家,劉大叔一邊湊著頭聞砂鍋裡的肉香味,一邊說道:「鐵石這孩子稀罕個閨女不容易,我的意思是,你有空就幫忙撮合撮合。怎麼說,是咱欠鐵石那孩子的。」
說到這話,劉嬸子手上的活兒也慢了下來,歎口氣也不說啥話。如果當初不是他們,鐵石也不會落得這種地步,說不準早就兒女滿堂了。
「一會兒李家姑娘來了,我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見老婆子情緒懨懨,劉老漢也不好再說什麼,而是轉身背著手離開了。他們老倆背著這份虐債這麼多年,就算是對鐵石好,也不過是為了贖罪,或許還帶了幾分憐憫。可鐵石那孩子,卻幫襯了他們這麼多年,這讓他這心裡怎麼想怎麼覺得彆扭。
※※※
「李家大姐,村裡的劉嬸子找你呢。」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小孩子手裡拿著一把野花蹦蹦跳跳的對李青暖喊道,「嬸子說找你有急事兒,讓你趕緊過去。」
劉嬸子?李青暖放下手裡的豆角兒,然後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手,想了想也沒知會屋裡吃瓜的王氏娘幾個,直接起身出了門。按著記憶裡的路線,她抄小道兒來到一座院落前。
這院子並不大,但極為乾淨,籬笆圈兒裡還用碎石頭圍了一圈兒菜地,這會兒菜地裡的青瓜和夏豆角正順著架子爬的到處都是。再往裡,就是一口壓水井,其實壓水井她還是第一次見,聽村裡人說只要用用一些水引著,然後大力按壓另一頭的把手,就能打上水來。不過李青暖感覺,這大概跟水車的原理差不多。
「嬸子?嬸子?」李青暖沒有急著進院子,反倒是在門前喊了幾聲。
劉嬸子聽到聲音,趕忙從菜地裡鑽出來,一邊拍著身上沾上的青瓜葉子,一邊招呼著讓李青暖進門。這會兒院子裡正是熱的時候,所以劉嬸子直接拉了李青暖進西屋。
「你這丫頭,之前叫你,你也不說來。」說著話的時間,劉嬸子從一旁的桌上端過一個小鍋兒,順帶著從抽屜裡取出一個乾淨的大腕,「這是鐵石進山前交代給你燉的,說是給你養身體用。」
「嬸子……」李青暖咬了咬唇,有點不知道該不該接。腦子裡劃過那個憨厚漢子的面容,她的臉不由跟火燒似得。
劉嬸子歎口氣,把碗遞過去,「閨女啊,別嫌嬸子話多,你跟鐵石都是好孩子,只可惜都攤上了那樣的長輩。不過嬸子看的出來,鐵石是打心眼兒裡稀罕你呢。」
聽了這話,青暖露出一個苦笑,她不知道田鐵石是稀罕她,還是稀罕原身。不能怪她矯情,只是作為一個女人,總會希望自己以後的男人全身心的對自己好。
像是沒看出青暖面上的苦澀,劉嬸若無其事的蓋上小鍋的蓋子,「以前也沒見過鐵石對誰上過心,可自從前天他從山裡回來,那股子興奮勁兒,可真是讓嬸子看著高興呢。」
其實劉嬸心裡有底兒啊,聽自家老頭子說,那天李青暖是在河溝兒那洗衣裳了,而鐵石那傻小子來的時候,褲腿兒和鞋子上可還是濕漉漉的呢。這鐵定是碰到一塊兒了。
李青暖被劉嬸善意的笑搞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口小口的嘬著碗裡的湯,只覺得熱湯喝道肚子裡,連帶著心裡也莫名的暖和滾燙。
「閨女,聽嬸子的,這女人一輩子圖個啥啊,不就是圖個安心嗎?男人對你好,肯疼著你,捧著你,每天知冷知熱的,這可比那些有錢人家勾心鬥角的日子強多了。」手裡拿了蒲扇,劉嬸一邊說一邊給自己跟李青暖扇著風,「嬸子知道,鐵石長的不好看,甚至有些駭人,又不是那嘴甜會哄人的人,加上年紀比你大好幾歲,可能你心裡會覺得委屈。可他是個實心眼兒,說稀罕你,那就能把你放心尖上。」
這話李青暖相信,想到那雙黑亮黑亮的眼眸,她突然就覺得,也許這個王氏背地裡唾棄的「泥腿子」,真的會成為自己的依靠。
其實剛穿越到這裡的時候,她也心氣兒很高的想過要自強,要憑藉她現代人的知識和技能打下一片天地,甚至想過,也許自己的穿越就是開了無限金手指,分分鐘能秒殺所有人。可冷靜下來,她就明白,現在的她根本沒有任何資本,而且離開了這潮河溝的一畝三分地,外面根本沒自己立足之地。在這小小的村落裡,她都沒辦法自立,更何況是外面根本不知道情況的世界。
其實她現在應該感謝老天,因為上天沒有把她丟進吃人不吐骨頭的權鬥世界,也沒有讓她成為乞丐亡命的囚徒。甚至給了她這麼個日升而作,日落而西的田園村莊,雖然貧苦但卻悠閒。
「嬸子,我不是不願意,只是我後娘和田大娘那我怕有為難。」李青暖咽下幾口雞湯,心裡也明白劉嬸是好意,更重要的是她並不排斥嫁給那個憨厚耿直的男人。「我不怕委屈,也不怕日子苦,但我不願意被人瞧不起,被人暗地裡戳著脊樑骨說是不值錢的貨……」
劉嬸明白,她這些擔心都是正常的。不過看鐵石的模樣,想的只怕是比這女娃自己還周到。這樣她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當下樂了,「閨女,你就放心吧,鐵石的二弟是娶過親的,那些個道道他心裡清楚,肯定只會比別人家的紅火不能比別人家的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