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一愣的。
陳凜低聲說:“把眼睛閉上,在這裡等我。”
白仙仙呼吸都慢了下來,眼睛也不自覺地緊緊閉上。陳凜扶住她胳膊把她拉到旁邊那棵樹後面,等她背靠樹乾坐下來,才將手掌從她眼前拿開。
看她閉著眼,睫毛都在拚命抖的樣子,他手指緊了緊,抬手輕輕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別怕,我很快回來。”
白仙仙鼻尖發出一個顫巍巍的“嗯”。
他站起身,大步朝前走去。
白仙仙聽見腳步聲漸漸離開,下意識就想睜眼。但想起他的交代,又緊緊閉上。他都讓她別看,現場一定很可怕,還是不要自討苦吃了。
可是閉眼的世界也好可怕啊,什麽都看不到,她簡直控制不住腦補的恐怖畫面。
到底是未知的腦補可怕,還是現實的畫面更可怕呢?
當眼睛看不見時,其他感官就變得分外敏銳。白仙仙循著陳凜的腳步聲聽去,簌簌葉聲之後,傳來淒淒幽幽的雜亂聲音,像有很多雙腳走來走去,有人哭有人笑,又被山風吹散。
她頓時腦補了一副群鬼亂舞圖。
附身袁詩的邪祟說他們這裡也很熱鬧,該不會是什麽陰間聚會吧?
還有那股濃鬱的燒紙味,很顯然是陽間有人燒紙祭奠才會出現的味道。白仙仙閉著眼胡思亂想,突然想到什麽,下意識就睜開了眼。
她飛快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了日歷。
今天是農歷十月初一,寒衣節。
寒衣節又叫冥陰節、鬼頭日、燒衣節等,是陽間活人給亡魂送寒衣的日子。到這一天,人們會用剪紙做冥衣,於夜幕之後燒給亡魂,亡魂就能收到陽間燒來的新衣服。
難怪楚海和袁詩身上有燒紙錢的味道,鬼魂穿了燒來的衣服,可不就是滿身燒紙味!
這兩人很可能是誤入了亡魂聚集收衣之處,尋常人哪扛得住這麽多亡魂陰氣,被迷了意識,連魂都丟了。
聽著身後不遠處的響動,白仙仙雖然怕,但心裡更像有螞蟻爬似的。
有時候好奇心會比恐懼更讓人難以忍耐。
她忍了又忍,不知道陳凜進展到哪一步了,又擔心又好奇,終究還是沒忍住,慢慢轉過身雙手抱著樹朝前看去。
好家夥,這一眼差點沒把她帶走。
陰氣密布的樹林裡,無數隻鬼魂擠在一起,像在炫耀自己的新衣服,面如金紙的臉上都是滲人笑意。除了鬼魂,還有這山中精怪邪祟,遊魂野鬼,被這片陰氣吸引過來,穿梭其間,簡直像大型陰間蹦迪現場。
而就在亡魂之中,袁詩和楚海表情木訥地坐在中間,神智全無,正動作遲鈍地一把一把把地上腐爛的樹葉泥土往嘴裡塞。
正是他們丟在此處的生魂。
陳凜跟著上他們身的那兩隻邪祟走過去,其他孤魂野鬼也注意到他,淒淒笑著往他身邊湊來。陳凜沒理,徑直走到袁詩和楚海的生魂旁邊,蹲下身後,手指結了一個印,低聲念道:“中天紫薇,照耀金庭,聚魂固魄,靈台清明。”
話落,手指在兩人的額頭上按了一下。
袁詩和楚海往嘴裡塞腐葉的動作停下來,眼裡也漸漸有了理智,但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一臉茫然地愣在原地。
直到看見自己的身體就在不遠處朝自己笑,兩人頓時炸毛,神智全部回歸,看清四周情形,袁詩頓時就要尖叫,陳凜一手捏住一人的肩膀,將他們直直從地上帶了起來,低聲說:“不要叫,跟我走。”
兩人驚恐到了極致,但也認出眼前這個人正是醫院那個停屍房的小哥。楚海反應極快,一把捂住了袁詩的嘴,跟在陳凜身後朝他們的身體走去。
群鬼亂舞,陰氣四溢,直往他們身邊湊,袁詩眼淚大滴大滴往下掉,死死咬著舌頭才沒叫出來。
陳凜走到兩人身體身後,咬破食指,分別在兩人的身體上畫了一道血符,然後猛地一拍,兩隻佔據人體的邪祟就慘叫著被拍了出去。
叫聲打破了亡魂們的狂歡,所有邪祟都停下動作,腦袋筆直地扭了一個圈,朝他們看過來。
陳凜將身後袁詩和楚海的生魂往各自身體裡一推,低念道:“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身形。”
他念的是道教八大神咒之一的淨身神咒,可令身部諸神歸位,魂魄安穩。袁詩和楚海隻覺身體一顫,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只是剛被邪祟附了身,兩人頓覺全身疲軟酸痛,站立不住。林中所有的孤魂野鬼精怪邪祟都朝他們靠來,陳凜拉著兩人退了幾步,抬手在空中虛畫靈符,符成靈現,邪祟頓時被鎮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陳凜轉過身,一手扶住一人胳膊:“走。”
剛進了沒幾步,前方突然傳來白仙仙的喊聲:“陳凜小心!”
與此同時,側後方一道厲風刮來,直直襲向他的脖頸處。陳凜將兩人往前一推,袁詩和楚海都摔倒在地。
他側身避過襲擊,余光瞟見一道黃色的影子速度極快的調轉方向又朝他撲來。
是一隻黃皮子。
黃皮子就是黃鼠狼,民間有拜黃仙的,稱它一聲仙,其實不過是修煉成精的精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