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加快速度回復了郵件,把手機放到了一邊,在越水七槻身旁躺下,翻過身面向越水七槻,“我們可以說說話。”
臥室裡沒有安裝頂燈,沿牆壁安置著一根根照明燈柱。
那些燈柱一米多高,每一面牆壁前都放置了三四根,卻還是沒辦法把整個屋子照得明亮,天花板更是暗沉沉一片。
“那我們找個話題吧……”越水七槻不想繼續看著天花板,翻過身看向躺在身旁的池非遲,視線卻不自覺地越過池非遲身軀,看到了池非遲身後的昏暗空曠,愣了一下,感覺背後涼涼的,有些僵硬地再次翻身躺平,盯著天花板,目不斜視地放輕聲音道,“池先生,背後空蕩蕩的、黑漆漆的什麽都沒有,你不覺得這樣有些嚇人嗎?還是端正地躺平比較好吧?”
池非遲扭頭看了看身後,不明白空地和遠處的牆壁哪裡可怕,只是覺得越水七槻手腳僵硬的模樣比較有趣,“你現在看到小美笑都不害怕,難道空地比小美這個幽靈還要嚇人嗎?”
“那不一樣,”越水七槻神色嚴肅認真地小聲道,“我跟小美相處過,知道她性格很好,自然不會在意她的樣子,也不會覺得她嚇人,可是你背後暗沉沉的,似乎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出現在你身後、嚇我們一跳……”
“我是大家信奉的神明,這裡可是我的地盤,”池非遲翻了個身,和越水七槻一樣平躺著,“有什麽邪祟能突然出現在我身後。”
“說得也對……”越水七槻想到池非遲這個神明在身旁,覺得自己又不是那麽害怕了。
池非遲任由非赤爬到自己脖子上,跟越水七槻說起正事,“我明天上午就回東京去。”
越水七槻有些意外地側頭看向池非遲,再次看到遠處的昏暗牆面,發現‘害怕’跟‘心裡發毛’是兩回事,迅速收回了視線,“我們吃晚飯的時候不是還在說嗎?明天一起去野外打獵、看美洲豹,等後天看過情況,再決定我去幫你還是留在這裡幫紅子,如果我需要留在這裡,那你後天就一個人回去……突然把回去的時間提前到明天上午,是因為剛才你收到的郵件嗎?”
“沒錯,我在等的信號出現了,”池非遲想到剛才收到的郵件,頓了一下,“雖然對方說不著急,但我想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
他昨天晚上就發郵件跟那一位打過招呼,說自己今天要和越水出門露營。
到了十五夜城,他手機信號會被轉移到附近的山林,包括那一位裝在他手機裡的定位器,也會因為受到干擾而不夠準確,定位會顯示在附近山林裡。
當然,他手機裡那個定位器今天傳遞的活動軌跡,應該存在一點問題,比如——信號沿著新乾線、向著大阪前行了一段距離,突然間,信號消失了,過了一會兒,信號又出現在山林間……
不過,就算那一位發現信號中途消失,也無法確認是不是定位器出了故障,他只要裝作不知情就行。
其實上午他和越水搭乘東都環狀線電車時,那一位就回復了他的郵件,除了一句‘好好休息’之外,就沒有再說別的了。
甚至沒有提到雪莉的事。
從安室發現雪莉行蹤線索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貝爾摩德、琴酒、那一位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卻沒一個人跟他提這件事。
這是默認他參與追捕雪莉的行動,準備等鈴木特快列車發車前夕再把消息告訴他?還是有別的情況?
他這兩天都在等一個信號、一個可以幫他判斷情況的信號。
而就在剛才,琴酒給他發了一封郵件,讓他結束露營回東京之後記得聯系一下。
這個時候需要他回東京再商量的事,很可能就是‘追捕雪莉’這件事。
如果是那一位讓他回去後聯系,那他很可能會被劃入行動人員名單中,如果是貝爾摩德、波本,他進入行動人員名單的可能性更大,但如果是琴酒這個原劇情中被排除在第一輪行動之外的人找來,那他很可能是跟琴酒一樣、被安排在替補席上。
收到信號,他最好明天就回去看看情況。
“那我呢?”越水七槻正色問道,“跟你回去,還是留在這裡?”
“你暫時留下,”池非遲說出自己想到的借口,“如果有人問起,就說你在這裡遇到了以前的委托人,對方想要你調查時查到的一份開支記錄,你想起在福岡的家裡應該能找到那份記錄,就回福岡找,所以才沒有跟我一同回去……”
“這樣確實說得過去,那你先回去看看,我等你的消息,”越水七槻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感覺到石室內的溫度比外面低,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笑道,“那明天我就去找紅子睡了,結果我最後還是拒絕她,怎麽想都感覺有點對不住她,她應該也覺得睡在這種環境裡很奇怪、想找人說說話,所以今晚才會主動邀請我,不過今晚這麽決定也好,要是我今晚答應她而拒絕你,等你明天提前回去了,我又會覺得對不住你……紅子今晚有無名和水晶球陪著,應該不會太無聊吧?”
“這個不用擔心,水晶球很話嘮,無名睡覺打呼嚕很催眠,她說不定已經睡著了……”池非遲側頭看了看越水七槻的側臉,又重新看向天花板,輕聲道,“今天是不貞之罪體驗期結束後的第二十一天了。”
越水七槻怔了一下,急忙問道,“今晚你會做夢、會在夢裡選擇下一個需要體驗的原罪嗎?”
“有概率,但不敢肯定。”
“那你考慮好這次選擇什麽了嗎?”
“貪婪。”
“池先生……”
“什麽?”
“你有沒有感覺這裡很容易讓人靜下心來啊?感覺像是躺在黑洞中一樣,逼著人克制冷靜,我躺在你旁邊,都不想離你太近,總覺得離近了就是褻瀆神明……等等,你先不要靠過來,我是很認真地有事找你討論,如果住在這裡可以幫助人克制冷靜,那麽,你在原罪體驗期感覺自己變得奇怪的時候,是不是能到這裡來、利用羽蛇神廟來幫忙壓製呢?”
“原罪並不是想利用情緒來操縱我,而是想改變我的認知,強製冷靜可能沒有多大效果,當然,躺在這裡看天花板好像可以讓人喪失世俗**,對貪婪、不貞、嫉妒這類原罪帶來的**可能有效,但如果在傲慢之罪體驗期躺在這裡……我想我會被超度成功。”
“……”
兩人聊了一會兒,覺得天花板看得讓人萬念俱灰,索性就閉上了眼睛聊天。
沒多久,兩人就睡了過去。
夜裡,池非遲再次進入夢境裡,看到了左眼所連接的那個奇異空間,由於早就心理準備,很快選定了貪婪之罪。
雖然羽蛇神廟的臥室氛圍沉寂,但睡了一夜下來,人、貓、烏鴉精的精神都還不錯,早早聚在一起吃早餐。
池非遲陪越水七槻看了後山的美洲豹,跟五隻美洲豹說了說十五夜城森林的規矩,才一個人趕往東京。
距離鈴木特快列車發車:兩天。
……
下午,池非遲回到了東京,聯絡過琴酒之後,沒有急著換上拉克易容臉,先是一個人到了醫院做眼部功能檢查,隨後進行易容,在僻靜小路搭上琴酒的車,跟琴酒到了郊外的實驗室。
實驗室裡擺放著不少儀器,殘留著很多個人痕跡,似乎不久之前還有兩三人在實驗室裡活動。
不過池非遲跟著琴酒到的時候,實驗室裡空無一人。
等池非遲卸了易容,就只有琴酒一人操作著其中一台儀器,對池非遲的眼睛進行進一步檢查——測試不同波長可見光會對池非遲視力造成什麽影響。
尤其是波長在550nm——580nm的黃色光,成為了測試中的重點。
不同波長的可見光經由檢查儀器一點點調試、顯現並照射在物體上,再由池非遲確認自己視物有沒有受到影響,這樣的測試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多才結束。
檢查結束,兩人並沒有逗留,用電腦把檢查數據發送到兩人的郵箱裡,清理了自己留下的痕跡,池非遲甚至重新換上了拉克易容臉,和琴酒一起鎖門離開實驗室。
離開的路上,池非遲沒有急著用手機查閱檢查數據,坐在副駕駛座上閉目休息,緩解著長時間視物檢查帶來的不適。
黑色的保時捷356A很快進入了市內,琴酒見池非遲還是沒有睜開眼,主動出聲問道,“眼睛還是不舒服嗎?這附近有醫院,我們也可以去品川區,那一帶有我們的醫生……”
“眼睛的不適早就消退了,”池非遲睜開眼,看著前方被路燈照亮的街道,覺得前方昏黃路燈也很礙眼,卻也懶得再閉上眼睛,“但心理不適尚未消退,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黃色的事物。”
“我操作了一下午儀器,現在也不想看到任何白色儀器……”琴酒放緩了車子行駛的速度,從風衣口袋裡拿出煙盒,用牙咬出一根香煙,又把煙盒塞進口袋裡,神色平靜地繼續道,“不過,這種檢查確實會導致眼睛疲勞,也可能會讓你的情況惡化,所以之前一直沒有讓你做這種檢查。”
池非遲沒有磨蹭,直接問到了關鍵點上,“那今天又為什麽會讓我做這種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