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有監控,兩個人拉低了帽子在監控看不到的角落交換眼神,肩並肩站著,也不嫌熱,胳膊貼在一起,黏得緊緊的。
羅定低頭笑著。
段修博一手壓低帽簷,另一手奮力在不被察覺的標準內試圖勾搭到羅定的胳膊,羅定抬眼瞟了下監視器,在心中計算了一下安全值,反手握住了他。
段修博像是要感動哭了,立刻一把抓住羅定再不撒手。
電梯打開,羅定刷了房卡,沒走幾步便感覺自己騰空而起,段修博已然迫不及待地將人扛到了肩上。
「老段!!」這太刺激了,羅定一下子嚇得夠嗆,拚命蹬腿,「老段!你放我下來!!!!」
段修博嘿笑兩聲,呼吸越發急促,一邊幫羅定脫鞋一邊自己兩下踢掉鞋子,熟門熟路地朝著臥室趕。
羅定被摔在柔軟的床鋪上,輕微反彈了一下,一仰一俯頭暈了片刻,旋即便感覺身上壓下來一個重量級大包袱。
唇舌被迅速攻佔,沒給他任何出聲喊停的時間,段修博不容抗拒地用自己強勢的作風完全打消了羅定講道理的念頭。羅定一開始還試圖掙扎,很快便放棄了抵抗,眉頭微皺閉著眼感受著在頸間越發激烈的啃咬,長長的哼了一聲,攬住段修博的後背。
「輕一點……」
段修博果然放輕了動作,拚命朝著羅定脖頸裡拱的大腦袋沒那麼沉重了,被羅定笑著捧住後腦勺,給予安慰性質的撫摸。
「羅定……羅小定……」段修博除了喊羅定的名字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等羅定心甘情願,等羅定覺得時機合適。羅定是一個很慢熱也很有原則的人,他的心就像是一塊冰,要捧在手心裡呵著熱氣慢慢捂化了才有和他貼在一起的可能。交往中長久的不安定讓段修博總覺得羅定並不屬於他。這也是他之所以接下《超模》戲份的一大原因。羅定從未給過他正在熱戀的感覺。羅定總以為他喜歡撒嬌,其實不是的,只有撒嬌的時候羅定對他的態度才更加符合一個戀人的定位,久而久之,段修博便愛上了這種另類的相處模式。
可剛才那一刻,他真的感覺到羅定愛著他,偶爾的抗拒和冷淡不過是對方性格的缺陷。
手指都顫抖了,嘗試了好幾次沒能解開紐扣,段修博沒敢閒著,尋找到羅定的嘴唇,吻住,深入而綿長地交換著氣息。
羅定的手指撫摸著對方不論變幻多少髮型都一直保留下來的短短的髮根,驟然發了狠,一使勁兒把段修博從身上掀了下去。
段修博一下停止了動作,看著羅定,眼神委屈又疑惑:「……?」
羅定輕笑一聲,騎坐在他的身上,抬手利落地脫掉了T恤,露出自己精瘦的上半身,然後俯身,手指尋到對方襯衫上小小的紐扣。
段修博盯著他的身體,眼睛都看直了,抬手想要摸過來。
被羅定一把拍開。像是逗貓一樣哄了句:「別鬧。」
以往時常出現的話說在這個時候簡直變成了添在火上的燃油,段修博內火急升,逼出了滿身的汗,眼睛都紅了。握拳抵在被面上盯著羅定的一舉一動。
彷彿帶上了慢動作,每一粒紐扣的解開,伴隨羅定微微上翹的嘴角。
他哪裡忍得住,在對方俯□來舔上胸口的瞬間如同燃爆的火山,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段修博真的認真起來,羅定身板小了一截,自然沒有抵抗之力。但他確實喜歡這種更加刺激一點的,段修博帶上了啃咬的動作給他一種完全掌握著身上這個男人的錯覺。
「啊……」他眉頭微皺,皮膚在微疼之後,又覆蓋上一層帶電的麻癢。
他被舔的眼睛裡都有了水光,屈起長腿,被段修博雙臂抱住夾在了他結實寬闊的肩膀上。
望著天花板,房間內亮度柔和的頂燈在夜色中浸潤出一層層多彩的光圈。
他嘶了口氣,按住段修博的腦袋朝著自己更深地貼近了來,臉上的笑容添上了兩份難耐。
久違的快樂讓他一時感到迷茫。
然而很快的,那種把握住了現實的安全感便厚重到足夠將他湮滅。抱緊了懷裡這個男人,羅定抑制住了落淚的衝動,他是幸運的,也應該好好把握住上天的這番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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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晚上睡的前所未有的沉,從*到靈魂都沉靜下來,耗盡了力氣,不再動彈,安分甜蜜的享受短暫的休憩時光。
羅定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趴在床上,側臉枕著枕頭。
大樓裡統一的中央空調,二十四小時恆溫,柔軟的被子和略有些硬的床讓他一整夜身體都得到了很好的放鬆,但……完全沒用。
稍一動彈,骨頭就崩的脆響。
翻個身累的像是扛著五個煤氣罐徒步爬了六層樓,羅定仰頭倒著,睜大雙眼望著天花板,視線呆滯放空。
……他好像有點失算了。
段修博他……段修博他昨晚用了幾個套子來著?這是憋久了憋狠了還是一貫以來的實力?想到從不掉眼淚的自己昨晚在床上哭的那個樣,羅定只覺得沒臉見人。段修博在他說好累不要了想睡覺的時候回答沒關係你睡吧我自己來,這特麼屁話,他這樣來著,鬼能睡得著?
木然轉頭,夜光鬧鐘被換了個方向,光線打不到臉上。用手扳正後,一點半?
哦,肯定是下午一點半了,今早三點多才停戰休息呢……
避光的窗簾被拉的嚴嚴實實,屋裡就像是午夜那樣安靜,羅定緩了幾口氣,撐著爬了起來,活動了幾下,身體狀況也不像想像中那麼糟糕。
段修博前戲激烈,真的來的時候,還是頗溫柔的,中場休息時也會給他安慰。加上他一直都有在鍛煉的緣故,身體倒也沒有脆弱到一點也吃不消的程度。身體後續的也清理了,全身都乾爽的沒有汗水粘膩的感覺。之後他睡得比較沉,也許是段修博帶他去洗澡了。說起來,段修博呢?
床上除了他之外,並沒有其他人。
起身拉開窗簾,刺眼的光線一下子湧入黑暗的屋子裡,照在羅定的身上,讓他迅速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緩緩睜開,他心中無比的安靜。有一種,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放心。也許這一天,也不止是段修博一個人在期待。
他忍不住笑了。
大概是房間的隔音太好,一出門他便聞到了一點不好的味道,也聽到隱隱約約的說話聲。
下樓後,那聲音更加清晰:「怎麼搞?沒用啊!破掉了!蛋黃流到鍋裡了!稀飯那一鍋全是泡泡,開著蓋子怎麼也要冒出來了!!」
彷彿是電話的揚聲器,有個人氣急敗壞地說:「你關小火啊!關小火啊!關小火啊!豬啊!」
辟辟啪啪一團亂,碰撞聲一下子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羅定聽到段修博冷靜的聲音在說:「你剛才罵我什麼?」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轉開話題:「你在鍋上放個鏟子唄,放個鏟子就不撲出來了。」
段修博:「呵呵。」
大概是聽到了羅定的腳步聲,段修博回過頭來,看到他時雙眼微睜,第一個動作就是去拿鍋子,朝垃圾簍裡倒了個黑乎乎的東西。
羅定探頭看:「你丟了什麼?」段修博趕忙幾步上前攔在了他面前,笑嘻嘻地俯身攬住他的後膝把他抱了起來扛在肩上,一轉身坐上沙發,便把羅定擺了個坐在他身上的姿勢,長長的摟住不撒手。
羅定拍拍他的頭。
段修博湊上去親他,也沒被拒絕,羅定溫柔地回應著,在美好的……嗯,下午,心情如同清晨般寧靜。窗外*的陽光灑在身上,段修博的呼吸可見的急促了起來。
這可不成,羅定趕忙鬆開他。
段修博鬱鬱地望著羅定的眼睛,從裡面找到了堅定的不容置疑的拒絕,頓時如同霜打過的茄子般蔫兒了。又不敢真的胡鬧,只好湊過去咬羅定的耳垂,含住,輕輕的吮。
羅定笑了起來,也親了親他的耳朵:「我餓了。」
「我給你做飯了!」段修博立刻滿臉驕傲地回答,話一出口就頓住了,過了一小會兒之後才繼續說,「……可能要過一會兒,還沒熟。那個,你吃豆腐乳嗎?」
羅定一愣,點點頭,他又問:「橄欖菜呢?」
羅定從善如流。
段修博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那太好了,我們吃白粥配豆腐乳和橄欖菜,……你要是實在想吃雞蛋,我可以給你煮幾個。」
空氣裡的焦糊味有些不同尋常,羅定仔細嗅了嗅,立馬樂道:「你煎雞蛋了?」
段修博沉默地看著他。
捧著段修博的大腦袋親了一口,羅定安慰道:「沒關係,我也不會煎。做飯太難了,你比我厲害,你會煮稀飯!」
段修博立馬笑的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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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模》劇組裡的氣氛真是開機以來從未有過的好。
連空氣都變得輕鬆了許多,整個劇組裡的人都樂融融的,彷彿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值得大家高興。
追根究底,還是一早上到組的兩位主演看上去心情特別棒。
今天有好幾場羅定和段修博的對手戲,開機那麼久,拍攝的進程一直都比較順利,大概這周之內《超模》所有的鏡頭便可以拍攝完畢。若非如此,羅定也不會那麼快的就接下《刺客》。對藝人來說一心二用可不是什麼好詞兒,這邊的工作沒了結,就再接下一部工作量如此之大的,他又不是什麼戲份很少的配角,還都是主演,真的這樣幹,也太不負責任了。
導演瞇著眼看著坐在休息座上靠在一起說話說得很開心的兩個人。主演們關係融洽對他來說也很好沒錯啦,但好奇心誰都有,平常段修博去鬧羅定的倒是不少見,像今天這樣,羅定也全程掛著笑臉跟段修博一起玩的倒真是頭一回。
副導演也湊上來看了幾眼,不由有些欣羨:「羅定人緣是真好,你說段修博那麼大一個腕兒,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一點架子都不擺。我第一次聽說他倆關係好的時候,羅定還沒什麼名氣呢,搞得我那個時候還以為又是什麼小透明抱大腿炒作,結果現在一看……」
他指了下遠處膩歪的不得了的兩個,段修博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把羅定笑的雙眼彎彎十分好看,然後段修博也盯著羅定的笑容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兩個人頭靠在一起,要不是臉真的太好看,簡直就是一對*。
製片這邊派來的女負責人坐在一旁,一邊給自己打扇子一邊瞇著眼睛也朝著他指的方向看,一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倆人……哈哈哈哈。」
湯銳銳老大把年紀,卻語不驚人死不休:「這有什麼,他倆不是官配麼?」
一旁的兩個人都默了,副導演跟著湯銳銳這麼多年,拿他當師傅看待,從未想過能從正經的湯銳銳嘴裡聽到這種話,沉默良久之後才幹笑著回答:「湯導……你知道官配是啥意思不?」
「我咋不知道?!」湯銳銳瞪了他一眼,「我跟他倆合作不得瞭解深刻點啊?段修博以前來客串我戲的時候那個死樣子和現在壓根兒兩個人,羅定又是第一次合作。我在電腦上把他倆的名字一搜,出來個論壇出來個貼吧,我進去看了之後就知道了。不懂我還不會百度啊?」
副導演:「……」
女製片:「……」
女製片坐正了身子,有些不敢置信:「湯導……您去混貼吧?」
「他倆的同人我都看了不少。」湯銳銳滿臉的不屑,這倆人,當他是沒見識的老古板了。他雖然傳統點,但在娛樂圈裡混,哪能真的一點接受能力都沒有?這種事情看得多了。不過像羅定和段修博這樣一點不顧忌被人碎嘴,敢日常那麼親密的倒真的獨此一家,怪不得貼吧裡的粉絲們每天都殺氣騰騰的。
女製片沉默了一會兒,用扇子擋住嘴,瞥著兩人的方向忍不住懷疑:「湯導,您說他倆……會不會真的是那個關係?」
副導演趕忙湊了上去。
湯銳銳嗤笑一聲:「傻啊,要真是那種關係,他倆避嫌都來不及。你倆別告訴我沒見過圈子裡的同性戀,平時檯面上作品都沒交集,生怕被人看出關係好,這倆人……能紅那麼快,不至於像你們想的那麼缺心眼。」
女製片確實不傻,歪頭看著羅定和段修博的方向,忍不住歎了口氣:「坐一塊倒是真養眼。您說的也對,他倆要真的是那種關係,肯定也不會表現成這樣了。」這是全世界的娛樂圈都無法倖免的一種規則,連異性戀人在被曝光之前都要盡可能的掩藏過密的關係,更何況備受質疑和歧視的同性戀人呢?像羅定和段修博這樣的親密,還真得要好兄弟才敢做出來了。
酒吧的一場戲,羅定必須舉著杯子借酒消愁。
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機位旁的段修博身上,他眼中劃過一絲笑意,立刻又收斂了起來。
燈光昏暗,宋元垂頭坐在吧檯前,目光落在一杯橙黃的酒液上,矮胖的杯子裡一粒圓形冰珠映著燈光閃耀剔透,折射的彩光打在宋元的臉上,襯得他雙眼都極有神彩,熠熠生輝。
周圍人的人不多,音樂也較為安靜,但遠處仍舊湧動著熱鬧的一群人,他側首看著遠方,眼中閃過幾分迷惘。
從背影都可以看出他有多麼孤寂。現實的生活和他想像當中的差別太過巨大,訓練的辛苦、未來的無望、同期生放下底限後步步高陞的現實,他卻仍舊不願意同流合污。訓練的導師告訴他路是靠自己走出來的,可現在,他覺得自己腳下遍佈著荊棘籐刺,每一步都踩的鮮血淋漓。
他還年輕,學歷好、能力過人、外表出色,太多選擇。
要不要……就這樣……放棄算了?
一杯酒被盯到冰都半化了也沒喝上幾口,宋元打定了主意,知難而退並不代表膽怯,也許是一種睿智果斷的證明。
舉起杯子,一飲而盡,他目光中劃過濃濃的悵然若失。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身影,有人在側面坐下,帶著冷意的聲音微微沙啞:「給我一杯和他一樣的。」
宋元已經微醉,瞇眼盯著對方看了一會兒,眉頭立馬皺了起來:「池……哥。」那一個哥字,憋要多不情願有多不情願。
池雍瞥了他一眼,用眼角,壓根沒打算搭理他。
宋元也懶得和他囉嗦,今天過後想必他們就不會再有交集了,以後就做陌生人也沒什麼不好。池雍這種神經病,一輩子碰上一個已經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酒保見他要走,趕忙出聲:「先生,您還沒結賬呢……」
宋元腳步一僵,漲紅了臉,緩緩回過頭來掏出錢包道歉。池雍那邊卻傳來一聲嗤笑,讓宋元沒忍住掃了他一眼,正好便捕捉到了對方眼中嘲諷的目光。
也不知道是酒精上頭還是積怨太深,他一把將錢包拍在了吧檯上,冷聲問:「你笑個屁啊?」
「……」池雍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他。
「一點禮貌都沒有。」宋元咄咄逼人地靠近池雍,第一次那麼有膽色的像對方嘲諷自己一樣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嘲諷了回去,「我忍你很久了,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嫌?動不動冷笑翻白眼,白瞎了一張好臉。拿嘴賤當有趣,叛逆期那麼長?」
他說話的態度一點都不客氣,完全就是要吵架的模樣,酒保一看這陣勢嚇得立馬遁逃,留下池雍仍舊沉默著,眼神卻危險了起來:「……你說什麼?」語氣明顯已經帶上怒意。
宋元冷笑了一聲,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反正我要走了,你怎麼威脅我都不怕!大不了跟你打一架,你還能拿我怎麼樣?」
池雍卻好像注意錯了重點:「你要走?!」
宋元滿滿的戰意立刻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站在原地茫然地看了池雍一會兒,忽然洩氣了,轉身就走。
池雍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回來。
宋元瞪他:「你真想打架?」說著還挽袖子。
「神經病。」池雍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只關心自己的問題,「你要去哪裡?」
「……我本科是學計算機的,大概會去IT公司吧。」一個巴掌拍不響,池雍這個態度讓宋元也沒法單方面的發脾氣了,只好鬱鬱地回答。
「懦夫!」對方冷笑。
「你懂什麼!」宋元最受不了的就是被罵懦夫,立刻大怒,「我只是不想同流合污!我是來追求夢想的!不是來找人包養的!我要是真的屈從規則,這才叫做真的懦夫!」
池雍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把他拉到身邊坐下,皺起眉頭:「導師帶你們去飯局了?」
宋元感到羞恥,不肯回答。
池雍見得多了,當即便冷笑:「真以為被包了就萬事大吉?那麼多班留下來的學員全都是靠的自己的實力,外在因素都是個人選擇的,充其量只能算捷徑。你以為你比不過他們是因為沒有後台?」
宋元聽出了畫外音,頓時大怒:「你什麼意思?!」
池雍哼了一聲:「你這樣的人果然不討喜。怪不得那麼多人討厭你。自以為是又假清高,一邊說做模特是你的夢想一邊又不肯用心。拍照擺不開姿勢,表情僵硬的像泥塑,台步爛的一塌糊塗,你能留下來我才覺得奇怪。」
宋元抬手就要揍他,被池雍一把握住拳頭抓了過來,藉著酒勁兒,差點跌進他懷裡。
保持著腦袋抵在池雍肩膀上的動作,宋元不動彈了,忽然覺得很疲憊:「我原來那麼糟糕?」
「呵呵。」池雍冷笑,「當然,要不你以為我為什麼看你不順眼?」
宋元很委屈:「可是我盡力了。」
池雍垂首瞥了眼他的後腦,舉起杯子淺酌了一口,不置可否:「是嗎?」
宋元不吭氣了。
「我從進公司以來,從沒有過要走的念頭。」見他不吭氣,池雍的話反倒多了起來,帶著嘲諷和不屑鄙夷著宋元的世界觀,「模特是我給自己唯一的未來,沒有退路。」
宋元抬起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池雍用下巴努了努座位:「喝一杯?」
宋元看著他的眼神漸漸的變了,渾身的敵意也漸漸被收攏了起來,帶著妥協的意味歎了口氣,在身邊坐下,拿過池雍的杯子一飲而盡。
「你從進來開始就一點進步都沒有。」
「我明明有!」
「好吧,一點點而已。你天分不行,再努力也就這樣吧,出去了反倒好。」
「誰告訴你的!」
「呵呵。」
「我偏要留下來!」宋元捧著杯子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帶著不服氣和滿滿的憋屈,吸了吸鼻子,最後微紅的眼眶還是恢復了正常。
帶著醉意,他前傾著將腦袋抵在了池雍的肩膀上,蹭了蹭。
「池哥。」
「嗯?」
「謝謝你。」
「呵呵。」
後面導演組一喊卡,段修博滿臉不屑的表情立馬消失無蹤,半點不沾羅定身體的手也迅速抬了起來,攬在羅定的後背上。
羅定剛才那一蹭,蹭的他心都化了,忍不住就想笑,天知道他憋的多努力才忍住抽動的肌肉!
羅定搭著段修博的肩膀也低低的笑了起來,手摸到後面按住段修博結實的胳膊:「別鬧啊,這裡都是人。」
段修博看了眼收音設備,見已經被收走了,才垂下頭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落親了口羅定的耳朵。這動作在外人看來就像他倆在說悄悄話一樣。
可把羅定嚇的夠嗆,一下子抬起了腦袋,目光裡滿是不贊同。
段修博膽子明顯肥了,放在以前羅定這樣他立刻就心虛的要道歉,哪像現在,還撐著個賤兮兮的笑容在板凳上轉了兩圈。
化妝師過來給羅定補妝,段修博就坐在一邊目光灼灼的看。也不知道是想找話題還是想混臉熟,化妝師一邊掃著臉一邊笑著說:「羅老師,您和段老師的關係真好。」
羅定嘴角微勾,看側前方的段修博一臉得意地晃腦袋,在心中搖了搖頭:「是啊,我和他很早就認識了。」
化妝師瞥到他看著段修博的眼神,咳嗽一聲,在心中腹誹:尼瑪啊,我和我男朋友都沒那麼黏糊,男人們表達友情的方式真是讓人受不了,怪不得民間高呼CP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這倆人這樣的,她在一邊看著都覺得特像真的。
就因為太真了,反倒不可能是真的。
收好工具,化妝師心中倒是篤定的很。她跟過的劇組沒上千也有百來個了,真有曖昧的對象,絕不是這麼個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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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這兩個字,從去年到今年,就從沒有淡出過人們的視線。推遲了四次開機時間,從曹定坤死的時候開始,民間甚至有人高呼這個劇組裡有詛咒,為什麼呢?一個主演,一個導演,現在都落得什麼個下場了?要說沒有詛咒,這也太巧合了。
許多人從劇組第三次推遲開機時間後就猜測這部戲恐怕一輩子都拍不起來了,徐振車禍重傷的消息傳出來之後,這種聲音來的更加篤定。
然而這未必不是好事,一部戲有討論度,只要不是涉及到會導致民眾憤怒的負面消息,那對這部電影來說影響絕對都是正面的。余紹天正是握住了人們的這一心理,狂打煽情牌,將徐振直接搬出來大炒特炒。藉著這股「劇組詛咒」的風頭,徐振那些迅速衰老的照片流傳的飛快。許多很久不注意娛樂新聞的人們看到他時第一時間都是詫異:「徐振怎麼老成這樣了!?」
半身不遂、失禁、左手廢了,一場車禍造成這樣慘烈的後果,讓不少人都咂舌世事無常。
想當初他是多麼的風光啊,帶著娛樂圈裡最紅的明星走紅毯,拍攝獎項多到放了一整面工作室的牆櫃,老大把年紀了,收拾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對著鏡頭微笑的時候,全然一派精英模樣。
他長得真的不差,一輩子沒結婚,四十來歲的時候還當選過鑽石王老五,圈裡不少未婚的女人都盯著他想嫁。
可現在,鶴發雞皮,滿身垂暮,哪裡還看得出他和那個意氣風發的資深導演是同一個人?!
同情帶來的力量是巨大的,如同街頭乞憐的乞丐,假如他身患殘疾,面前的飯碗裡總比人多幾顆鋼崩。
原本遙不可及的存在墜下了神壇,過的比普通人還不如,像被打斷了腿蜷在家門口舔舐傷口的野狗,不少人哪怕從前對狗毫無感覺,看著可憐了,說不定也會盛出一碗剩飯來給他吃。
凱旋傳媒便站在道德制高點,用一種施捨者的角度敘述了徐振的無助,然後公司悲憫地介入了這部劇,投入了大筆資金開拍,也算是圓了徐振的這個夢想。
多好的公司啊。
幾千萬的資金說給就給,徐振都這樣了,也沒說把他換下來,光只這一個決定就叫坊間對凱旋娛樂大為讚頌。現在的商人們一個比一個精明,好久沒見到這樣慈悲心腸的公司了,據說這部戲投資的資金有一部分還是段修博個人出的。
那段修博這個人也好啊。
主演們都拿減半片酬?
那真是更好了,主演是誰來著?
誰都知道這部戲原來的主演就是車禍身亡的曹定坤,曹定坤在圈內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他能同意扮演的角色,必然都是精品。又有誰能替代他呢?許多人在聽聞了段修博投資的消息後,還以為段修博把這個角色接下來了。
結果沒料到劇組後期給出的出演名單上完全找不到段修博的名字。
領銜的是一個讓不少人都大跌眼鏡的存在——
——羅定。
圈內圈外一致大呼坑爹。
怎麼又是他!?
這已經是最近第幾次看到這個名字了?!第幾次了?!
這是存心找人羨慕嫉妒恨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