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魔化的源頭找到了之後,當天就被大隊人馬保護著送回阿德蒙特,等到把那個大坑周圍全都勘探一遍之後,剩下的人也走了,只留下路克他們四個和尼斯。
和當初來的時候相比,山谷已經徹底變了樣。
因為老鼠大軍兩次來襲,僅有的那些莊稼全被毀了,又因為各路人馬的到來讓這裡顯得十分凌亂,唯一比以前好的地方,就是南邊的懸崖多了一片綠色。
負責這次搜索行動的是一位主教,他選擇那片綠地作為駐紮的地方,哈斯家族派來的人也住在那裡。
為了住的舒服,他們讓同行的魔法師施法,將那片山變成一片平地,還把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植被移開了一些,變得錯落有致,他們的帳篷就紮在灌木從間的空地上。
現在所有人都離開了,這塊好地方自然被路克他們佔了下來,此刻幾個人就聚集在中央的大帳篷裡,這原本是那位主教大人住的地方。
路克他們四個仍舊全副武裝,畢竟他們都不敢肯定村裡的人會不會再次背叛。
「怎麼都找不到那個女人,真讓人惱火!」路克說的女人,就是那個想要置尼斯於死地的寡婦。
直線搜索引起魔化的東西時,大家也順便再搜捕這個罪魁禍首,可惜一直不見這個女人的蹤跡,也沒有發覺她的屍首。
「遲早會找到的,她的頭像現在貼得到處都是,連宗教裁判所都插手了。」
尼斯倒是挺看得開。
「大家猜猜看她是怎麼逃出去的?」
路克一直想問這件事,之前始終沒有機會。
「還用說嗎?當時只有躲進河裡最安全,那個女人肯定也想到這一點,只要抱著一根木頭往下游漂,一個晚上的時間,就足以讓她逃到下游一百多公里的地方。」
尼斯早就琢磨過了,那是唯一的選擇。
如果走陸路的話,可能遇上老鼠不說,就算運氣好逃出去,也會迎面碰上從阿德蒙特過來的援兵。
「別去想那個寡婦了,說說看,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伊斯特更關心眼前的事。
當初第一個想到吃下這裡的就是他,現在已經如願以償,哈斯家族的人臨走的時候,把一封任免書交給路克,那上面任命路克為卡奧尼的管理者。
所謂的管理者,就如同阿薩克斯港那五巨頭一樣,擁有者重要的發言權,不過管理者不是領主,並不擁有這裡的土地,這個頭銜也不能夠被繼承。
房間裡面一片沉默,路克和尼斯都若有所思,梅特洛則想先聽別人的意見。
好半天之後,路克終於打破沉默:「在作出決定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件事。」
聽到這話,伊斯特和尼斯都已經心中瞭然,路克要攤牌了。
果然,只聽到路克說到:「現在有了這片托管地,我們大家算是有了一點根基,我不打算把卡奧尼據為己有,在這件事上尼斯做得比我們任何人多,而最初的想法是伊斯特提出的,再加上我們之中每一個人都出了一大筆錢,所以……」
他看了看眾人:「我打算組建一支隊伍,然後向上面要求更改管理者,把卡奧尼改為由我們整支隊伍共同管理。」
「我沒問題。」
伊斯特第一個表態,這麼長時間來,他和路克合作的挺愉快,他也覺得大家互相協助比一個人獨自打拼,要有利得多。
第二個表態的是尼斯,他的情況又不一樣。「我的身份和你們不同,你們組建好隊伍之後,我加入就可以了。」
他要走的路和路克他們並不一致,所以沒必要綁在一起,選擇暫時加入這支隊伍,對於他來說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我也贊成。」
梅特洛緊隨其後表了態。
他是這支隊伍你們最自知之明的一個人,很清楚自己沒有路克和伊斯特那樣的身份,也沒有那麼好的家世,就算去別的地方也是替人做事,還不如待在這裡。再說,半年來的經歷,也讓他對著支隊伍充滿信心。
自從尼斯加入之後,他們一直在走上坡路,而且發展的情勢非常迅猛,像這種前途無量的隊伍,別人還巴不得進來呢!
現在只剩下帕爾姆沒有表態了。
尼斯其實早就知道,等到卡奧尼的管理權定下來之後,就該是帕爾姆做出選擇的時候了,一旦共同組建起一支隊伍,那麼隊伍中的每一個成員不管做出什麼樣的成績,都會被算在這支隊伍的頭上。
這種制度談不上好壞,它可以最大限制的讓每一個人發揮自己的能力,但是同樣也可能滋生惰性,所以一支隊伍想要發展得好,最重要的是隊伍中的每一個人都必須有歸屬感。
所有的目光全部盯在帕爾姆身上。
此刻帕爾姆也確實非常猶豫,以前他在這個團隊之中,完全是混日子。
當初他結識路克和伊斯特,是看上他們的家世,心想跟著他們能得到一些好處,一支混到成為見習騎士,之後他就打算單打獨鬥,靠自己的勇武博取一份前途。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而且比預期中的要好得多,不但早了三年成為了見習騎士而且手裡還很寬裕,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已經可以和路克這幫人分道揚鑣了。
但是,梅特洛看到的事,他同樣看到了,這支隊伍明顯處於上升的形勢,前景一片光明,這時候退出的話,實在是太傻了。
不退出的話,以後上了戰場,他的努力只會為這支隊伍增光添彩,獲取的利益卻是按照地位分配,路克肯定拿最多,其他人按照排名拿各自的比例,做事的人只不過多拿一份,他的實力最強,卻要排在梅特洛的後面,這樣的分配方式他肯定最吃虧。
「算我一個。」
猶豫再三之後,帕爾姆終於做出了選擇。
此刻他想到的是艾瑪爾紅衣主教身邊的那個扈從,那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其實卻做著保護和打雜的工作。
這個世界上實力強的人多得是,但是真正能夠出人頭地的卻沒有幾個,沒有比著更令人悲哀的了。
帕爾姆的決定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說實話,其他人也不希望看到帕爾姆的離開,除了這個傢伙確實有實力之外,原來四個人一起打拼,眼看著大家就要正式起步,其中一個人卻黯然離去,這對其他人也是一個打擊。
「既然這樣,那麼我就馬上就提出申請。」
路克也挺乾脆,他對這個鬼地方本來就不怎麼在意。
「現在可以討論剛才的問題了吧?」
伊斯特催促道。
「這個傢伙當初說過,第一步打算在這群村民之中製造階級。」
帕爾姆指了尼斯。
「我贊成。」
伊斯特立刻說道。現在只要是尼斯的提議,他都會第一個贊成。
「這樣也好,想要拉攏所有的村民顯然是不可能的。」
路克轉頭看了窗外一眼。
遠處的懸崖邊豎著三個絞架,上面各吊著一具屍體,這三個人從老鼠的嘴裡逃脫了一條性命,卻沒有逃過法律的懲罰。
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想要化解是不可能的,這也是他們現在不得不全副武裝的原因。
有了階級差異之後,他們需要拉攏的就只有一小部分人。
「他還打算把一部分人事任免權放下去。」
帕爾姆繼續說道。
這一次路克和伊斯特沉默了,只要稍微想一下,他們完全可以明白尼斯的打算,但是這樣做有利有弊。
讓所有的人意外的是,帕爾姆接著說道:「我覺得挺不錯。」
「把人事任免權放下去的話,我們很可能就會被架空……」
伊斯特說出了他們的顧慮。
「有什麼好擔心的?他們是平民,就算再有什麼樣的權利,也仍然是平民,不可能越過這條橫溝,你們是擔心他們會取代我們嗎?」
帕爾姆難得顯露一回,他一直在想這件事,可以說是早有準備。
「對啊!」
路克和伊斯特,猛的醒悟。
如果大家都站在同樣的台階上,他們確實需要擔心,人事任免權放下去之後,底下的人互相抬升,最終會把他們擠掉。
但是他們是並非站在同一台階上,他們是站在陽台上,底下的人頂多站在最上面的一級台階,絕對不可能站到陽台上。
「你打算用哪幾個人?」
路克轉頭問尼斯。
「馬克西姆應該是第一個,他在村裡本來就有威望,也幫我說過話,我還許諾過一個老頭擔任則事……」
尼斯一邊在腦子裡整理著名單,一邊說著。
當初他總共給過兩個老頭許諾,讓他們擔任執事,但是造反的那天,只有一個老頭為他說話,之前他還讓帕爾姆幫他打聽了一下,那天為他說話的有十五個人。
名單很快就確定下來,總共四個管事,八個執事。
另外還有三個也替尼斯說過話的人,因為他們的兒子或者兄弟參與造反,所以不可能重用,不過他們也沒被劃進罪民的行列,這是尼斯的特關照過的,梅特洛突然有一個想法,「我打算帶他們去一趟阿薩克斯,讓他們看看我們的作坊,順便讓他們幹點輕鬆的工作,借此給他們一些甜頭。」
「這是個好主意。」
帕爾姆贊同道。
他現在也漸漸進入了狀況,以前他是從來不願意動腦子的,梅特洛的提議其實就是用好處收買人心,伊斯特和路克也思索起來,想要給別人好處實在是太容易了,不過尼斯卻陷入沉思,他的父親對下人一向很優待,他剛到卡奧尼的時候,同樣給了那些村民不少好處,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背叛,所以單純的給好處並不能夠獲取忠誠。
看到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討論越熱切,尼斯冷哼了一聲。漠然的說道,「現在給他們這麼多,以後呢,一直都給他們這麼多嗎?等到哪天你們不給他們好處了,想過會是什麼結果嗎?」
那三個人頓時愣住了,不只是因為尼斯的話讓他們清醒過來,還是因為尼斯冰冷的語氣,他們還沒有聽過尼斯這樣的語氣說話。
「或許可以用美好的未來代替實際的利益,我們可以給他們一些許諾……」
梅特洛這一次不像剛才那樣有把握了。
果然,他的主意才拋出來,就被尼斯頂了回去:「這招我已經用過了,之前帕爾姆看中了一個女孩,為了幫這個傢伙得到她。我對她的家人許諾了許多東西……」
尼斯不想說下去了,這件事讓他灰心喪氣,這幾天以來,他靜下心想了很久,多少找出一些原因。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那個時候他太急切了,讓這家人感覺高枕無憂,就等著將來做大老爺,所以出事的那天,他們唯恐自己受到牽連,始終縮在後面,沒有替他說過一句話。
房間裡面的氣氛突然間變得異常壓抑,五個人全部沉默地坐在那裡帕爾姆是尷尬,因為這件事跟他有關係,梅特洛是鬱悶,剛剛還志得意滿,以為出了一個好主意,沒有想到是已經證明是失敗的東西好半天之後,就聽到路克在那裡自言自語著:「必須讓他們知道,離開我們,他們什麼都得不到,還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位置不穩,如果做得不好的話,都會被我們放棄。」
伊斯特立刻接到:「一旦被我們放棄,他們立刻就會被打回原型,這才是關鍵。」
四個人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可是,今天的尼斯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不管別人說什麼,他都要反對,只聽他再一次冷冷地說到:「被放棄的人會懷恨在心,其他人會感覺到岌岌可危,所有人都會想辦法給自己安排一條後路。」房間裡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中,路克、伊斯特和梅洛特全都頭痛欲裂,他們突然發現。有一個領地也不是那麼值得慶幸的事,反倒是煩惱一大堆。
「我不想了。」
伊斯特重重拍了一下尼斯的肩膀:「提出質疑的人必須給個建議。」「我同意。」
「我也同意。」
路克和梅洛特雙雙舉起手來。
尼斯鬱悶的看著這三個傢伙,他如果有好的方法,也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他也非常清楚,這個問題根本無解。
如果有標準答案的話,只要按照那個標準答案,這個世界上肯定會出現一個完美的國度,可惜,這個國度根本不存在。
看到尼斯閉嘴不言,伊斯特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你至少要告訴我們,這些被我們放棄的人應該怎樣處理?」
他退而求其次。
對於這個問題,尼斯倒是想過。
「很簡單,給他們自由,讓他們保住以前得到的東西。」
尼斯說這話的時候。想著的是以前的那個家,隱約間,他已經猜到了那些僕人們為什麼會背叛他,為什麼會投靠他的那些親戚了。
法蘭克王國有一條法律,如果一個家族的直系繼承人全部不在了,財產將會由旁系繼承,但是財產裡面並不包括奴隸,所有的奴僕都會得到自由,他們的賣身契將自動作廢。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了他的管家婆就沒有這種顧慮,他們一家早已經贖回了自由。
路克、伊斯特和梅特洛絕對沒有想到,尼斯給出的會是這麼一個答案。
「那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梅洛特有些憤憤不平。
「確實太寬厚了一些。」這一次連梅洛特都無法贊同,寬厚是客氣的說法,他真正想說的是愚蠢。
路克沒有說什麼,但是很顯然和伊斯特的觀點一致。
看到這三個人全都無法接受,尼斯幽幽地說道「以你們的身份和手段,想要對付一個失寵的前手下,會沒有辦法嗎?」
那三個人一愣。
尼斯在心裡輕歎了一聲,他的本意是建立一個輕鬆地制度,他不奢望能得到忠誠,只是希望少一些背叛。
他的想法是,給予大部分村民自由,而那些肯跟著他們走的人雖然失去了自由,卻換來了機會,發財的機會、地位提升的機會、出人頭地的機會。自己的路自己選擇,他們如果選擇了後者,就必須付出忠誠。
可惜這個想法還沒有提出來,就被路克他們本能的拒絕了上位者總是希望下面的人服從,貴族永遠希望平民順從,古代哲人提出的自由、平等的理念早已經被人遺忘了。
不過他並不打算放棄一件事情如果不能夠被人接受的話,最好的辦法並不是放棄他,而是改變一下包裝,為此,他不得不裝成一個惡人。
尼斯的神情突然變得邪惡了起來。他仍用緩慢的語調說到:「最好佈置得像是命運的安排,被我們放棄之後,那個人也就被命運拋棄了,比如生意失敗,染上毒癮、遇上騙子……對於一個沒什麼地位的人來說,這個世界上能夠讓他傾家蕩產的災難多的是。」
梅特洛頓時變了臉色,連路克和伊斯特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帕爾姆更是像從來不認識尼斯一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四個人全都感到了莫名的震顫好半天後,路克才苦笑著說道:「怪不得人們常說,勇者的長劍比不上智者的心思。」伊斯特也在旁邊表示贊同。
此刻,這四個人的心理,感受最深刻的是梅特洛和帕爾姆,他們突然想到,這一招對他們同樣有用。剛才他們如果拒絕加入這支隊伍的話,很難說不會受到同等的對待「還好你是跟我們是一條心的。」伊斯特拍了拍尼斯的肩膀,身份不同,需求也不同,他和尼斯不會有利益的衝突,也就用不著和尼斯結仇。
說實話,剛才他已經在下意識的回想,自己有沒有的罪過這個小傢伙?
「你說吧,實際上要怎麼做?」
路克這麼說,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尼斯「你先發表一個聲明,宣佈這裡的人都是自由民。」
尼斯看著路克,他要看路克的反應。
「這沒問題。」路克現在什麼都可以接受了。
「然後讓那十一個人自己選擇,是不是願意擔任管事和執事,你可以告訴他們,他們仍舊是自由民,但是要發誓效忠的。」
尼斯又停了停。
「你繼續說。」
路克催促道。有了剛才那番話打底,他已經明白那些村民根本不可能跳出他們的手掌心,心裡也就沒有抗拒了。
「然後就是按照梅特洛的計劃進行,帶他們去見見世面,只是不能給他們錢。」
尼斯又特意提醒了一下:「不只是去阿薩克斯港,最好再帶著他們拜訪一下王子殿下,不過別讓他們進府邸,讓他們待在馬廄裡,只要他們知道什麼地方就可以了……」
「高。」
梅特洛挑起大拇指,他只想到用繁華引誘,尼斯卻想到籍勢壓人,那絕對要高明多了。
「從阿薩克斯回來的時候,順便請兩個教禮儀的人過來,教那十一個人言談舉止。」
尼斯說道。
「這恐怕不容易。」
梅特洛撓了撓頭。
「我並不是讓你真的把他們變成斯文人。」
尼斯突然發現梅特洛有時候也挺天真:「只想籍這個辦法讓他們意識到:他們很土,很上不了檯面,帶他們出去會讓你感覺丟臉,去那些上流的地方,他們只配待在馬廄裡……」
伊斯特在旁邊哈哈笑了起來:「我明白了,你這個傢伙是打算讓他們以為,他們只要聽話,就會變得體面,變得有教養,然後他們看其他人,就會像我們現在看他們一樣。」
路克他們也都明白了。
這種事很常見,城裡人全都看不起鄉下人,而那些從鄉下出來在城裡飽受歧視的人,一回到鄉下,也往往神氣活現,看不起以前的鄉鄰。
「越是歧視他們,他們希望成為體面的人的心就會越迫切,所以教他們禮儀的時候,一點都用不著客氣,做得不好的話,就狠狠地懲罰他們,羞辱他們。」
尼斯這次多少有點壞心眼,他這是在報復。
那些人雖然幫他說過話,卻也都不是什麼好人,只不過是怕受到教會的報復罷了,他讓路克給那些人好處是為了大局著想,心裡自然不會舒服。
「我有一個問題。」
路克插了進來:「怎麼讓他們明白這一切只有我們能夠給他們。」
尼斯很鬱悶,這不是逼著他做惡人嗎?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說道:「這很簡單,只要找個會演戲的傢伙,讓他想辦法買通那群農夫,看看有幾個人真的選擇背叛。」
這個想法並不是現在才有。當初和帕爾姆一起進山的時候,他就琢磨著,招募手下的時候要來一場考驗,紀律性、忠誠和勇氣都是必須考驗的項目。
所有人都點頭。
這招確實不錯,既可以測試那些人的忠誠程度,又可以抓一個反面典型出來警告其他人。
「其實未必要製造騙局,我們在阿薩克斯不是有一個敵人嗎?」
伊斯特在一旁提醒道,這個傢伙也是一個「陰人」「對啊,那位貝爾蘭多斯子爵最喜歡收買我們身邊的人,據我所知,他收買人的時候總是說得天花亂墜,卻從來不會拿真金白銀出來,誰如果上當的話,那絕對是最好的榜樣。」
梅特洛幸災樂禍地說道,他對那位子爵實在是太瞭解了。
接下來的幾天,路克他們按照尼斯制定的方針,先宣佈那些村民全都是自由民。就連那些罪民也是如此,接著就是讓那十一個人自己選擇,願不願意效忠他們。
結果當然是願意。
住在這裡的人,一直過著自由卻貧窮的日子,大部分人都想換個環境,如果能夠過得舒服一些,就算是少了那麼一點自由也值得。
當天晚上,這十一個人和他們一家搬出了土堡,搬到那片綠地。
之後的兩天,這十一個人各自去拉人,他們的手裡有人事任免權,每個人都可以找三個手下。
轉眼間,又有三十三個人向路克他們表示忠誠,加上這些人的妻子兒女,四個見習騎士已經初步控制了卡奧尼。
身為這片土地的管理者,路克他們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過冬。
當初被打掉的房子必須重建,還要準備冬天取暖用的柴火,更重要的是要儲備足夠的糧食。
前兩件事都很容易做到,反正山裡有的是木頭,糧食卻要到外面購買。
好在秋收已經結束,天天都有集市,想要買什麼東西都很容易,現在的糧價也最為便宜。
留下帕爾姆和另外幾個人看著莊園,路克他們帶著其他人前往阿德蒙特。
這是一支很長的隊伍,大車一輛接著一輛,這些大車全都是自己打造的,因為缺少牛馬之類的牲口,只能由人推著走。
七十五公里的路程絕對不算短,這條路又不好走,只能停停走走,最後花了整整兩天的時間才到阿德蒙特。
一進鎮,尼斯就感覺到這裡明顯比以前熱鬧許多。
街道旁全是一個個的棚子,上面擺著各式各樣的東西,最多的就是農產品,豆類和穀物一麻袋一麻袋地裝著。
梅特洛站到一輛大車上,對著底下的人喊道:「你們去採購糧食和其他過冬的物品,談好價錢之後,把人帶到我這裡來。」
「三位老爺,能買幾尺布嗎?我們的衣服都用來做護甲了。」
一個農民盯著旁邊的攤子,一邊問一邊流口水。
不只是他,其他的人也差不多,他們有的盯著賣布的攤子,有的盯著賣農具的攤子。
梅特洛看著路克,當初說好了不能給這些傢伙太多好處,省得他們得寸進尺。大部分的人卻還穿著坎肩,他總不能讓村民們披著那些沾滿老鼠血的木片甲過冬吧?
「好吧,你們每人六尺布,別忘了那些沒來的人。」
梅特洛朝著底下喊道。
「村裡其他的人……」
另一個農夫問道。
他的話還沒說完,底下已經有好幾隻腳踢了上去。
那個農夫也知道自己問得太蠢了,很有可能犯了老爺們的忌諱,所以身體一縮,恨不得躲進人群裡。
梅特洛猶豫了一下,他的眼睛看向路克。
「修道院裡面有別人捐贈的舊衣服,你去要些來。」
路克可不打算做善人,正好趁機製造出差距。
那些舊衣服都是沒人要的貨色,扔在倉庫裡好些年很多都發霉了,和這些人新做的衣裳一比,差距就會立刻顯露出來。
即使這些發霉的舊衣服,他也不會白白送出去。村裡的人雖然沒錢,勞力卻有的是,反正接下來的整個冬天,這些人窩在家裡也沒事做,正好可以用勞力價換實物和衣服的錢。
「等到回去之後,就讓他們幫你把教堂造起來。」
路克等到那些村名們全都已經走遠之後,和尼斯悄聲說到。
「那倒不急。」
尼斯沒領這個情,他已經想好應該做些什麼了:「第一個造的應該是鋸木廠,卡奧尼周圍的那些荒山全都被你們買了下來,那些木頭全是你們的,連砍伐都不需要,老鼠已經替你們做了。」
梅特洛從打車上下來,他搖著頭說到:「我已經看過了,這些木頭歷經很多年的風吹雨打,不是朽爛就是開裂,恐怕賣不到什麼價錢。」
這個傢伙是財迷,同樣也打過木頭的主意。
「不可能所有的木頭都爛了,裡面肯定有可以用的,就算那些爛木頭也不是一無是處,可以用它們燒成木炭啊!」
尼斯會想到這個想法,就是因為他燒過木炭,自然知道這些乾枯開裂的木頭用來燒木炭絕對不差。
這一次梅特洛沒話可說了,而路克自然高興,他正愁錢不夠用,為了成為這裡的管理者,也為了買下四周的荒山,他們已經花光手裡所有的錢,還找馬文借了一筆。
沒有進帳,心裡總是不踏實,萬一阿普度勒那出了什麼事,他們可就債台高築了,到時候馬文肯定會要求他們用配方抵債,身為一個謹慎的人,路克當然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賽門老人看守的倉庫旁也有一排毯子,尼斯一路走,一路看。
這種出售的大部分是雜糧,顯然越接近小鎮的邊緣,賣的東西就愈差,修道院旁邊那一圈,貨色還不比這裡好得多。
突然,尼斯猛然一回頭,他感受到有人正在盯著他。
果然旁邊的小巷口黑影一晃,一個人迅速縮了進去,雖然只是一瞥,他卻可以肯定是一個男人。
尼斯皺起眉頭,他的仇家不少,那些冷酷貪婪的親戚、卡奧尼村的罪民,還有貝爾蘭多斯子爵,剛才的監視者會是哪一方的人?
他一邊琢磨著,一邊推開倉庫的門。
門沒鎖,老人顯然知道他會來,反手插上門鎖,穿過倉庫,到了那個小院,尼斯看到老人正從房間裡面走出來。
「又長本事了?」
賽門老人欣慰地說道。剛才尼斯還在門口的時候,他已經感到小傢伙身上散發出的煞氣。
「隱修院的院長幫我從宗教裁判所弄了一個非常強悍的武者之魂……」
尼斯原本就打算找賽門老人詢問一下,那個武者之魂對學和殺戮的執著,一直都讓他感到不安。
老人耐心地聽著,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一直等到尼斯說完,他仍舊沉默不語。過了片刻,他將手輕輕搭在尼斯的額頭上。
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如此輕易做到這一點,畢竟是他幫尼斯將意識割裂開來,也是他幫尼斯開啟了智慧。
好半天後,老人終於收回手。
「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老人問到。
「先說壞消息吧!」
尼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壞消息是,這個武者之魂是非常危險的東西,一個不小心,你的意識就會被他吞噬。」
老人腦子裡面的知識比格羅裡爾院長淵博,連哪位院長都知道武者之魂有可能吞噬植入者的意識,老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尼斯的臉色驟然一變:「那會怎麼樣?我不再是我了?我會變成那個人?他會藉著我的身體復活?」
「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植入武者之魂的秘法,本來就是研究復活之法的副產品,不過這件事你在任何典籍裡面都不會看到。」
老人原本不打算告訴尼斯這些,現在出了意外,不說不行了。
「如果自我意識被吞噬話,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尼斯最關心的還是後果。
「你還是你,只是性格會變成乖張、狂暴,出現嚴重的精神分裂症狀。」
老人盡可能說的委婉,他不可能明說。這個武者之魂給他的感覺很糟糕,尼斯看到的只是此人嗜血和殺戮成性,他卻知道那個人已經掌握了殺戮之力。
牧師的終極是凝結聖性,魔法師的終極是接觸到世界本源,騎士的終極則是領悟戰爭元力。
殺戮之心屬於戰爭元力的毀滅一系,這一系的終點不但是毀滅一切,甚至連自我都要毀滅。對於這種恐怖的東西他也束手無策,他還遠沒有達到那種境界。
「我要怎麼避免意識被吞噬?」
尼斯問道,他絕對不會想到老人也沒有辦法,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老人無所不能。
「千萬別用『戰魂復甦』,即使你能夠使用這個神術,也不要用它。」
老人說出其中的關鍵,這正是當初格羅裡爾院長沒有說的。
那個剝皮歸倒不是有意陷害尼斯,他並不知道情況的嚴重程度,自然也就不會給出這樣的警告。
植入武者之魂,就是為了用「戰魂復甦」讓武者之魂甦醒過來,一變讓自己擁有強悍的戰鬥力,如果不能用這個神術的話,等於白費一番手腳。
尼斯也不希望這樣,所以他問道:「等到我能夠駕馭這個武者之魂的時候,能不能使用?」
「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就用不著它了。」
老人一陣苦笑,就算他本人在那個人面前,也是一刀即死,想要駕馭這個武者之魂,至少要聖性凝結,那已經是聖徒了。
一個牧師到了這個層次,實力同樣恐怖,他們可以憑一己之力召喚出天使,或者讓天使降臨到自己的身上,任何人在他們面前都討不了好,只有望風而逃的分。
尼斯其實也猜到了,他無可奈何地說道:「現在可以告訴我好消息了。」
「好消息是,這個武者之魂非常適合你。」
老人說道。
尼斯感覺十分奇怪:「我知道啊!」
老人搖了搖頭笑道:「我替你設想的計劃全都要改了。神術和魔法並不是一對很好的組合,神術和武技卻是天生一對。」
當初他覺得尼斯已經過了打基礎的年紀,在武技方面走不太遠,所以才制訂了之前的計劃,但是現在情況變了。
這個改變也是他樂意看到的,因為聖殿騎士團的成員大部分都是走這條路,有大把的經驗可以借鑒,更重要的是,可以用到的法器也有一大堆。
他正琢磨著什麼時候要和騎士團的聯絡人街頭,就聽到尼斯把真正的來意說了出來:「我打算去一次宗教裁判所。」
「為什麼?」
老人顯得有些意外,雖然去宗教裁判所是遲早的事,有很多資料必須到那裡去尋找,但是現在卻有些太太早了。
「我做底層服事的時候,遇到一頭魔獸,非常幸運的,我把它宰了,最後得到一塊皮。」
尼斯從背後的口袋裡面掏出那塊鼠皮。
那是一塊完整的鼠皮,如果吹足氣的話,仍舊是那隻大老鼠的摸樣。
卡爾文他們到了最後也沒辦法把這張皮破開,所以他們只能從老鼠的嘴巴下手,把整塊老鼠皮翻了出來。
老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
那絕對不是一把普通的比搜,看上去就像一個十字架,刃部和握把差不多長短,似乎也不怎麼風力,但是給尼斯的感覺,卻不下於路克他們四個擁有的朗基努斯槍的仿製品。
老人以前可沒這東西。
稍微想了想之後,他立刻明白了,這肯定是聖殿騎士團和老人聯絡上之後,給老人防身用的。
「小心,它會把攻擊彈開。」
尼斯警告道,他不想讓老人傷到自己。
老人一手握著匕首,一手取過鼠皮,他幾乎就是用老鼠皮把匕首包裹起來,只見刃口劃過一道閃亮的弧光,他的手微微往下一沉。
匕首的尖端沿著手掌滑開,他的手掌上滴溜溜地打著轉。
老人感覺到他的匕首像是紮在一個可以滾動的大鋼球上,刺不進去,也使不出力氣,稍微一用力鋼球就會滾開。
「好,果然是一件好東西,你是怎麼把它宰了的?」
賽門老人也和其他人一樣好奇。
尼斯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但是他從來都不會感到厭煩:「很簡單,就像獅心王做過的那樣。」
「以後別那麼冒險,魔獸不是你現在能夠對付的。」
老人根本沒問過程。他已經猜到,肯定是尼斯對魔獸的危險性認知不足,所以才會那麼膽大妄為,這個是和小傢伙當初救了自己的情況差不多。
無知者無畏,知道得愈多,膽子反而愈小,老人的臉上再次露出苦澀的神情。
剛才他還在琢磨怎麼聯絡騎士團,怎麼弄幾件好一點的護甲和武器過來,現在看來,一切都用不上了。
聖殿騎士團的作戰方式比較光明正大,講究的是硬碰硬,所用的護甲和武器全都符合這種作戰方式,鎧甲的防禦力很強,份量也不輕。
尼斯的風格卻是和對手拉開距離,遊走於對方的攻擊範圍之外,尋找破綻給予致命的一擊。
修煉到終極境界,就會像那個武者之魂一樣,憑著讓人來不及反應的速度和對飛刀隨心所欲的控制,可以無視任何防禦,能夠一眼看透破綻,出手必中,中必奪命。
老人大致能夠瞭解尼斯為什麼找他,卻仍舊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替自己占卜了一下吉凶,但是結果卻含糊不清。」
尼斯說出來這裡的目的。
老人笑了起來:「看來你最近太順利了,以至於自信心極度膨脹,和宗教裁判所有關的事,哪是你這樣的實力能夠查探的?我都沒有那個把握。」
雖然這樣說,老人卻沒打算不幫忙。
從逃出來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他的實力已經恢復到巔峰狀態,再加上尼斯肯定不會去關押重犯的地方,那些次一等的所在,神力屏蔽並不是很厲害,他多多少少應該可以看出一些東西。
老人再一次將手貼在尼斯的頭頂上,不過,這一次他不是要搜索尼斯的記憶,而是以小傢伙作為媒介,看一下命運的走向。
轉瞬間,他的眼前出現無數線條,這些線條不停地抖動著,像是被風吹拂著的煙絲,似乎隨時都可能被吹散或斷掉。
命運確實如此,很容易被改變,即使是最高明的先知,也無法百分之百地確定命運的走向,要不然聖殿騎士團也不會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正因為知道命運的多變,也因為騎士團的遭遇讓他更加警醒,所以老人不惜耗費大量的聖力,搜索著每一段命運線條。
他要知道是否有人在刻意改變什麼,如果有人那樣做的話,就要小心了,教會很可能已經盯上了小傢伙。
整整一個小時之後,老人才將手拿下來。
「你去吧,去一趟宗教裁判所,會對你幫助極大,你在那裡可以得到很多東西,收穫絕對不會比聖地之行小。」
老人的預言讓尼斯心中大定,與此同時,也讓他想起遇上那隻大老鼠之前,他替自己占卜的結果。
那次的結果就是他會有巨大的收穫,而且收穫之大可以和聖地之行的收穫相媲美。
事後,他確實得到不少好處,但是所得的好處還沒辦法和聖地之行相比,他原本以為那是應有的誤差,現在看來,還有不少好處在等待著他。
「和宗教裁判所多打一些交道其實也有好處。」
老人知道尼斯前途無礙,也就不在乎多說幾句:「宗教裁判所是一個很可怕的地方,不過只要不和裡面的人為敵,倒是未必有那麼可怕。」
「這怎麼可能?」
尼斯感到難以理解。
「那裡面總共有兩種人,一種是狂熱的虔誠信徒,最初組建宗教裁判所的就是這樣一群人,這個機構剛剛出現的時候,本意是為了維持正義和公正,但是很快就變質了……」
老人非常遺憾的搖了搖頭。
這個機構從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是一把朝著內部的尖刀,它的作用其實已經注定,它會被一些有心人握在手裡,成為他們的工具,想不變質都不可能。
「另外一種人呢?」
尼斯問道。
老人呆了一呆,才發現自己走神了:「另一種人就和你一樣,都是沒什麼門路,卻又想盡快提升地位和實力的人,加入宗教裁判所和成為苦修士一樣,都是一條捷徑。」
「教會的捷徑可真不少。」
尼斯發出由衷的感歎,到現在為止,他已經知道好幾種了。
成為隱修士、成為審判者、加入宗教裁判所、執掌一座教堂、去偏遠地帶傳教,這些都是捷徑,更別說,如果有一個強力靠山,還可以用強行灌輸聖力的方法提升一個人的實力,哪怕那個人是白癡都沒有關係。
「你現在總算明白成為牧師的好處了吧!」
老人半開玩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