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側耳聽了聽,輕輕安慰雙林道:「莫怕,可能是別的避雨的人,不知是不是跑急或是剛才摔傷了,我們進去看看。」說完便順手拿了剛換衣服解下的佩劍,便向前走去,雙林看他如此從容,遲疑了一下道:「不若出去叫侍衛進來搜一搜。」
楚昭笑了下拿了劍輕輕拍了拍雙林的肩膀道:「你放心,前邊就是清涼洞中央的水池子了,叫什麼芙蓉清池的,平日裡都有奴婢在那邊伺候著的,怕什麼?別說洛家不知道天會下雨,更算不到我會往這邊避雨,別太過謹小慎微了。」
雙林看他說得有理,也便陪著他往裡走,果然轉了幾處走廊,便能看到一處洞裡透出亮光來,想必是有人在內,而那聲音也越發清晰起來了,斷斷續續的,似乎是疼,又似乎帶著一絲愉悅。
雙林越聽越覺得不像,卻看到楚昭已站到了一處山石後頭往下看,原來這裡居然有著許多天然的奇石堆砌成了山石,居高臨下往下望去,卻見到一汪清水在洞中央低處,池子四周都點著蓮花狀的金屬燈臺,蓮花燈臺上點著蠟燭上百根,望下去光明之極,而水邊修著的近水臺階上……卻赫然正是兩個一絲不掛的男子。
楚昭和雙林二人站在山壁上,光線黑暗,池子中央卻是點著燈,大放光明,以至於兩人的身形面容,都看得清清楚楚,被壓在下頭雙手反剪被一條銀白色腰帶緊緊捆著,跪伏在臺階上,頭髮卻被粗暴地拉起來,露出滿臉不勝之態,赫然正是今日才見過的福王楚旼,而上頭一手拉著他的頭髮,一手卻緊緊箝制著下頭腰身的男子,站在楚旼身後,大力而毫不憐惜地伐撻撞擊著,從側面看去,他身材修長,長腿因為用力而肌肉凸起,和平日裡那清冷淡泊的神態和文質彬彬的氣質又完全不同,不錯,這正是適才才見過的瑞親王楚霄。
雙林驚鴻一瞥之下簡直嚇了一跳,楚昭卻忽然轉過身將他推到山石後邊,摀住他嘴巴,用眼睛示意他不要說話,這時下邊的聲音又漸漸大起來,忽然聽到楚旼一邊呻吟著一邊問:「皇叔今兒可算報了仇了?侄兒比小嬸嬸味道如何?」聲音未落,又忽然吃痛地長叫了一聲,然後喘息起來,似乎又要說什麼話,卻彷彿被堵住了嘴巴一般,嗚嗚了一會兒,又是啪啪的拍在肉上的聲音,之後聲音越來越快,令人面紅耳赤,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平息了下來。
許久以後,又聽到楚旼幽幽說話:「皇叔為何不說話?」
「說什麼?聽說你不是去求娶了同興鏢局的崔三小姐麼?」楚宵的聲音淡淡響起。
「皇叔這是吃醋嗎?」
「……」
「洛家還等著我娶個門第高貴的女子,生下父皇一脈的嫡孫,又是他們極好的幌子了,我偏不想合了他們的意……皇叔又一直不理我,我原想找個小門小戶的頂上王妃的位子,好好和她過了下半輩子也不是不行……」雙林聽到這裡心下湧起一陣怒意,卻聽到楚旼忽然吃痛一般長吟了一會兒終於告饒道:「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禍害清白人家女子了,皇叔疼我,饒了我吧……手放開……我的親親皇叔……給我痛快點吧……」他告饒不迭,聲音又軟又膩。
後來又低低數落:「皇叔憐惜小侄,若是肯天天來看小侄,而不是要藉著大皇子的光才能見到皇叔,那小侄便是今日死了也能瞑目了。」
「太后還在替皇叔招繼妃呢,憑什麼皇叔就一個一個的娶進來,卻不許我娶妃?」
楚霄的聲音終於響起來:「我什麼時候不許你娶妃了?還不是你自己養了一王府的戲子花旦倡優,誰家好女兒肯送進你那腌臢窩?前兒聽說你又替個過了氣的男戲子贖身了?」
楚旼可憐兮兮道:「我的好皇叔,那不是看你總不理我,想著故意氣氣你嗎?」
楚霄冷冷道:「從前的事我不管,我自己也有王妃,可嘆我命慳,親緣上無緣,王妃也去了,如今孑然一身,既然和我在一起,過去的事一概抹了,從今往後,我自會想辦法不再納妃,可你若在和別人一起,無論男女碰你一指頭,我今生今世,絕不會再看你一眼。」
楚旼十分歡喜地接了上去:「別人不知道我的心,皇叔難道還不知道嗎?只要皇叔心裡還有小侄一日,小侄就一日不會喜歡上別人,那一王府的人,都不過是擋箭牌罷了,如今大皇子和太子殿下已是圖窮匕見的時候了,我哪裡敢再捲進去,王皇后不是普通人,忍辱負重的那狠勁叫人看了害怕,高高在上的那位更是君心莫測,雖然我們洛家勢大,卻被別人牢牢占著元後嫡子身份,旁的不說,楚昀那蠢貨的氣度,萬萬不如楚昭的,我們洛家又站在高處久了,目光短淺,自高自大,我冷眼看著,倒覺得未必拚得過,興許哪一日我們洛家就會被連根拔起,到時候覆巢之下無完卵……我如今能歡喜一日,便歡喜一日罷了,還請皇叔憐惜侄兒……」
話語未落又有了些輕微的響動,這山洞裡太安靜,雙林聽著那聲音彷彿親見到兩人親吻的場面,不由面紅耳赤起來,水聲漸漸響起,楚旼一邊低低呻吟,一邊楚霄問道:「你還行麼?適才我用力了些,沒傷到你吧?」
楚旼聲音帶了一絲媚音:「要的就是這痛,好皇叔,好好疼侄兒……將來侄兒若是不在了,皇叔也能長長久久記住侄兒……啊……」他又長長拉長了聲音,楚霄低聲道:「莫要自暴自棄,事情哪裡就那般糟了,軍權都在你洛家手裡,否則那位也不會忍了那麼久,不過你堂弟的確蠢了些……依我看,你不如以逸待勞,等他們兩敗俱傷,就中取利……你比你堂弟還要名正言順多了。」
雙林心裡吃了一驚,萬萬想不到平日裡清冷和氣的瑞親王,居然能有此心思,他擡眼去看楚昭,看到他眼睛烏沈沈的,也不知在想什麼。卻聽到楚旼喘息了一會兒,才道:「我對那位子沒興趣,一家子骨肉都成了烏眼雞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當年楚煦那娃娃,多麼可愛,我每每還經常夢見他,奶聲奶氣叫我旼皇兄,拿了個咬了一口的桃子讓我吃,說那個甜。一想到這個就心灰意冷,母后如今看我似仇人似的,我也懶得進宮見他,我只想著過了一日是一日,能開心一日,便開心一日罷了。我母后那做太后的夢還沒醒呢,當年父皇過世,洛家沒扶她成為太后,這以後,更不可能了,她就是看不破。說到底,還是不服洛貴妃那樣的蠢貨如今比她過得好罷了……」
雙林感覺到楚昭握著自己嘴巴的手忽然緊了起來,幾乎將他捂得呼吸不過來,他微微掙了掙,楚昭才反應過來,放鬆了些,向他搖了搖頭,聽到下頭楚霄冷笑了聲道:「楚昭仁厚有餘,孤勇不足,因為那位和王皇后都太剛強了,養出兒子這麼個軟和性子,缺了點殺伐王道,做帝王的,沒點殺伐手段,狠辣心機,哪裡降伏的住臣子,你那位堂弟倒是狠得下心了,又太過涼薄了,難以叫臣子真心效忠,那位這兩個兒子,其實都不太成器,我冷眼看著,你那位堂弟,只怕是要被用來做太子的磨刀石了。」
楚旼笑了下:「我以為只有我看出來了?他這幾年扶了好幾個妃子起來,誰都知道那些不成氣候,成不了幌子,他真正心愛的兒子,還是太子,雖然時時有求全責備之語,卻不過是刷花槍罷了,單看太子六部一一當過差使,如今又是整日巡防地方,又有一批老臣子擁護,眼看漸漸冠大根深了,眼見這幾年,興許也就要見分曉了,這骯髒的一團濁水,我真想能離京自在,偏偏離不了,也只有皇叔與我一般同病相憐了。」
楚霄冷笑道:「刀是好刀,可惜沒有經過千錘百煉的淬火磨練,只怕這磨刀石,且反過來磕了那把刀呢,兩夫妻倒是算計得好了,只怕世事難料。」
楚旼喘息了一會兒忽然難耐道:「好皇叔,咱們別說這麼些掃興的話了好嗎?管他們做什麼呢,我只要皇叔和我在一起,過一日,是一日。」
兩人漸漸聲音粘膩起來,水聲嘩嘩響起,彷彿兩人都下了水,楚昭鐵青著臉,鬆開了雙林的手,示意他繼續禁聲,悄悄拉了他的手輕手輕腳往外走去,這一路他鐵青著臉越走越快,雙林一聲不出,任他一直緊緊捏著手腕拉著他往前走,一直走回前邊,接近大廳石室了,楚昭才彷彿驚覺一般轉過頭放開他的手,冷著臉叮囑他道:「今日之事,一個字不許往外洩,母后那邊也莫要說,免得她憂心,明白嗎?」
雙林垂手應了,楚昭才深呼吸了一會兒,整理了一會兒衣袍髮髻,才走出前廳,所幸一路上一個侍從都沒有遇到,想必原本是有下僕在這裡守著的,福王估計為了和瑞王私會,將他們打發掉了,畢竟福王也是出身洛家,又是親王,下僕們自然不敢違抗,雙林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幾個侍衛正在前廳石凳上玩笑,看到太子殿下出來,連忙站起來,楚昭問:「外頭雨勢如何了?」
侍衛笑道:「雨還是很大,不過他們若是見不到殿下,應該很快就會有人找過來了。」
楚昭道:「我們出去,今日來過這裡的事,誰都不許說,但有漏出一字者,殺無赦!」他一向寬和,忽然如此正顏厲色,侍衛們雖然不解其意,卻全都肅然應諾,能在楚昭身邊伺候的,本就都是心腹親信,倒也是令行禁止。
楚昭說罷自己便走了出去,侍衛們連忙過去替他牽了馬,楚昭翻身上馬,看侍衛和雙林都上了馬,直接衝入了雨中,這山洞下一路都是碎石鋪成的寬敞露面,馬蹄雖然重重敲擊過去,卻仍是被大雨洗得乾乾淨凈,楚昭帶著一行人一路往前直走到一處山下草棚搭成的華麗遊廊處,看到那裡避雨的勛貴十分多,大皇子楚昀也在那裡,迎了過來,看到楚昭笑道:「二弟跑去哪裡了?為兄擔憂得很,若是生病了可不得了。」一邊早有人送了熱薑湯乾帕子乾衣服上來,圍著楚昭伺候。
楚昭含笑道:「追著一隻兔子走遠了,誰想到那隻兔子看著雪白溫吞,卻狡猾如狐,竟是追了幾里地,偏偏下了大雨,只得放棄了。」
楚昀不解其意,還以為楚昭在譏諷他,笑道:「既然是天降大雨,可知天意難違,二弟一貫仁厚寬和,錯過了便錯過了,何必執著那不可得之物呢。」
楚昭微微頷首笑道:「皇兄所言甚有道理,孤也想著,再狡猾也不過是隻兔子罷了,花那麼大精力,白白降了身份,想要什麼,自有下邊人送上來,何必勞心勞力,鬧得姿態難看得緊。」
楚昀瞳孔緊縮,面上卻仍帶著笑容,兩兄弟彷彿兄友弟恭一般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