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笑嘻嘻的趙璽,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麽好。
李謙會讓趙璽派人去收回兵權?隨便到街上拉個人問問,恐怕都不會相信,趙璽又憑什麽相信呢?
而此時得到朝廷公函回復的臨潼王府內李謙的小書房裡,幾個幕僚早已經鬧翻天了。
“皇上還沒有親政就按捺不住了,果真是飛鳥盡,良弓藏。我看他是要我們放縱韃子再打進來幾次才知道厲害!”
有人直言不滿,也有人委婉地抱怨李謙:“看皇上是怎樣對待靖海侯的,王爺就知道應該皇上是怎樣的人了,怎麽還能答應皇上兩年之內若無戰事就由朝廷派人鎮守邊關。不是我看不起那些朝臣,早早南下,有幾個人見過北地的風沙,別說是打仗了,能安安心心地在邊關住下來都不容易,還能指望這些人愛民撫民?我是不太相信的。”
更有人道:“大家也別在這裡嚷嚷了,聽王爺和謝先生怎麽說?這些年來,王爺何曾出過錯,謝先生更是有國士之才。照我看,王爺此舉也許有自己的深意,只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小書房裡果然就安靜下來。
李謙沒有說話,謝元希就代表他先開了口:“皇上讓人送了密詔過來,說是如今和韃子已經和談了,這些年來王爺鎮守北地,勞苦功高,要封王爺為太傅,王爺按例推辭了。”說到這裡謝元希不由地冷哼一聲,道,“皇上再送密詔過來,就喊起王爺姑父來。說了一堆話,言下之意是從此北邊沒有了戰事,從前答應王爺的稅賦王爺就應該還給朝廷了,還跟王爺說,會從都察院裡派都察過來,專司北地的稅賦。”
小書房裡再次議論聲嗡嗡不絕。
所屬權利,不過是軍事、人事、稅賦三樣罷了。如今皇上還沒有親政,韃子的人還沒有退後,皇上就已開始惦記起從前答應李謙的稅賦之事了,下一步,則是要收回兵權。
別的皇帝遇到像李謙這樣的臣子,都知道徐徐圖之,憑什麽皇上覺得他只要一句話,或者是喊李謙幾聲姑父,李謙就會把手中的權力還回去。
更讓人覺得不安的是,李謙最終還真的答應了皇上。不過是把時間推後了兩年。
兩年以後,北地是不是要重歸朝廷?
他們可不想和朝廷那些屍位素餐的家夥們打交道啊!
這可不僅僅是李謙幕僚的想法,也是很多在北地擔任官吏的官員的想法。
可若是王爺執意如此,他們這些幕僚又能怎樣呢?
一時間,小書房裡聲音漸沒,和剛才的熱鬧喧嘩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們說完了?”李謙笑著望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說完了,那就輪到我說了。”
屋裡的人都赧然地低下了頭。
李謙這才徐徐地道:“皇上親政之後,肯定會收權,可這權力怎麽收,現在還很難說清楚。但韃子那邊我們卻不能小視,要依舊防守。只要他們兩年沒有動靜,我們這邊就可以修養生息兩年,不管對他們還是對我們,都是件好事。若是兩年之後韃子能遵守前約……我看兩年也就是皇上能容忍的程度了。正好把我們的人撤回來。這些年大家鎮守邊關,很是辛苦,正好趁著這個時節回西安休息一段時間也好。邊關,也應該換換新人鎮守了。”說到這裡,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道:“可中層的百戶、總旗卻不能換,他們才軍中的基石,一旦有了戰事,還需要他們帶兵。從現在開始,軍中要做好交替的準備。”
有些都是跟著他十年的老兵了,全身是傷,也到了該回鄉榮養的時候。
李謙目光銳利,眼中閃著灼人的光彩,輕聲道:“這些人回鄉,也不能就這樣平白無故的就回去。朝廷該嘉獎的總得嘉獎,該撫恤的總得撫恤。讓朝廷的人接手邊關好說,可這朝廷卻要好好地安置好這這批人才行。”
也就是說,這是交換條件。
小書房裡的人又激動起來。
“王爺不虧是統帥,考慮周到。”
“那王爺怎麽辦?”
有人讚揚,就有人擔心。
下一步,皇上就應該會想辦法削弱王爺的兵權了吧?
李謙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下一步,估計要打內仗了。
從前趙璽之所以讓他鎮守京城,就是想讓他守住朝廷的後背。可現在,南邊冒出了個趙嘯,而且還一家獨大,就算趙璽這個皇帝不會,那些內閣大臣們也懂,肯定會慫恿著趙璽玩平衡術,讓他去威懾趙嘯。既然如此,就不會太削弱他的力量。
道理他雖然懂。但趙璽這樣試探他,特別是喊他姑父的時候,還是讓他不快。
他在接到趙璽密詔的時候甚至和謝元希開玩笑,說與其封我個太傅想讓我高興高興,還不如封我個儀賓,我可能更高興——他如今雖然貴為臨潼王, 可至始至終,朝廷都沒有承認他是嘉南郡主的夫婿,是皇家的女婿。
不過這樣也好。
趙璽不管怎麽說也是他的晚輩,趙璽既然和他玩權謀,那他也沒有什麽可顧忌了,就和他玩玩,看誰手段更高明。
這樣一來,就算是薑憲知道了,肯定也不會覺得他沒有照顧晚輩了。
薑憲知道這件事已經是十天后了。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李謙好好談談了。
李謙好像誤會她很喜歡趙璽似的。
就算她從前會看在前世趙璽曾經做過她養子的份上對趙璽有所不同,可今生趙璽使的這些小手段,對韓同心的態度,也會讓她像前世一樣,再次對趙璽不喜。
薑憲身邊的人可不這樣想。
他們只是知道和韃子的和談談成了,李謙就要回來了。
府裡的人在阿吉的指使下又是清掃房間,又是大量地購買貴重食材,好像李謙是去了什麽荒蠻之地,從來沒有吃過好吃的似的。就是白愫,也打趣她:“王爺什麽時候回來?這一去就有小半年了吧?到時候我們都不打擾你們,讓你們好好地在一起聚個十天半月。”
真的聚在一起,那個家夥又有的胡鬧了吧?
薑憲臉上一熱,半是羞赧半是惱怒地道:“你知道就好。懷慈定親的時候,我就不去了。我要在家裡陪著李謙!”
白愫哈哈大笑,不以為然。
薑憲想著,大家怎麽年紀大了臉皮也厚了,說起這些事一點也不難為情了,別人還好說,怎麽白愫也這個樣子!
自己在李謙面前,是不是也是個厚臉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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