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憲想到金宵說的垂釣。
她感興趣地笑道:“我們去看看!”
劉冬月忙上前伸出手去,由薑憲搭著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從壟邊走過。
河不過一丈來寬,卻清澈可見河床上鋪著的鵝卵石,褐黃青白紅,各種顏色,非常的漂亮,河岸用大青石壘集而成,高低起伏,不遠的上遊處還有座頗大的涼亭,亭青石鋪地,引水而過,擺成曲水流觴的格局。
這就有點造作了。
薑憲不由歎了口氣。
劉冬月忙道:“到底是商賈出身,眼界不高,郡主無需為此間主人婉惜。要是郡主覺得有趣,我到時候吩咐那些工匠,引了溫泉水做那山澗流石,也來擺個曲水流觴的格局。”
大家在霧氣騰騰的溫泉水旁喝酒作詩嗎?
薑憲想想就覺得好笑,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劉冬月見薑憲高興起來,暗暗松了口氣,道:“郡主,天氣有些沉了,您看我們要不要先回去,等一會應該要用晚膳了。”
薑憲想了想,道:“涼亭那邊勢高,我們過去看看吧!估計可以看見田莊的全貌,縱然是看不清全貌,應該也可以看清楚附近都有些什麽景致,我明天不想出門了,早上起來和掌珠在後花園裡散散步好了。”
今天金宵等人在花廳喝茶打牌,明天早上肯定會出來釣魚,她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劉冬月笑著點頭,一行人去了涼亭。
涼亭果如薑憲所料,可以看見田莊的部分景色。
除了前面綠樹叢中掩映的房舍,小河已在田莊邊緣,東邊是片花圃,可惜只見低矮的花草不見鮮花,西邊是個練武場,還可以看見豎在樹下的耙子。
“有趣!”薑憲笑道,“不知道那練武場旁邊的棚舍裡面有沒有喂著馬匹?”
自本朝和韃開戰以來,馬匹的買賣就由朝廷管制,就是大商賈有錢也買不到。
所謂的君子六藝,騎射對很多學子早已只是個聽說。
劉冬月笑道:“這田莊的主人倒有幾分頭腦。”
薑憲哈哈大笑,道:“劉冬月,你怎麽像個牆頭草似的,我說什麽你就跟著應什麽?”
劉冬月訕笑,道:“奴婢不是少見識嗎?郡主千萬別惱,我現在正跟著孟姑姑識字呢!”
太皇太后之所以選了孟芳苓做慈寧宮的女官,就是因為孟芳苓是孟子的後人,頗有學識,可以代太皇太后擬旨、抄經,管理往來的書信,還可以幫著薑憲輔導課業。
薑憲聞言再次笑了起來。
她並不討厭劉冬月。
相反,她還挺喜歡劉冬月的,不然她也不會讓他幫她辦事了。
前世,他一直在劉小滿跟前服侍。劉小滿患腿疾的事,還是他想辦法報給她的。他也算是有情有義了。
劉小滿收了他這個乾兒子不虧。
薑憲站起身來,扶了劉冬月伸過來的手臂,道:“我們走吧!”
眾人低聲應“是”。
薑憲剛走了兩步路,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打在她身上。
她低頭一看,腳邊有顆珍珠。
那珍珠有蓮子米大小,孤零零地躺在乾淨的青石地板上,不像有誰落在這裡的。
而且就在她猶豫間,又有顆珍珠落在了她的腳邊。
她飛快地睃了眼身後的情客等人。
大家好像都沒有發現似的。
她再看劉冬月。
劉冬月在這個時候應該低垂的眼簾此時卻朝天望著。
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薑憲頗有些好笑。
上前幾步,把兩顆珍珠踩在了腳下,對百結和情客道:“你們先去河邊等著,我還有些話要和劉冬月說。”
情客領著幾個宮女齊齊屈膝應諾,出了涼亭。
薑憲四處尋找。
又有顆珍珠落拋了過來。
薑憲循跡望過去,看見河邊一株枝葉茂盛的百年老樹的樹冠中蹲著的李謙。
他怎麽在這裡?
他不是應該在山西嗎?
薑憲大驚失色,忙把周遭看了一遍。
李謙雖然厲害,可這裡有個能和他媲美的趙嘯,還有個和他不相伯仲的薑鎮,加上精明能乾的王瓚,心思縝密的曹宣,看似爽直卻肯定不簡單的金宵……於李謙來說不亞於虎口狼穴。
偏偏李謙卻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還朝著她咧了嘴笑,又丟了顆珍珠過來,還指了指樹下。
言下之意是讓她過去。
薑憲氣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想拂袖而去,又怕這廝真的遇到什麽麻煩需要她幫忙,她想了想,低聲吩咐劉冬月:“你帶著情客他們去樹林那邊等著,我去去就來。”
劉冬月不敢斜目,恭聲應“是”,快步出涼亭。
薑憲從涼亭旁的小橋去了河岸。
李謙從樹上跳下來。
薑憲嚇了一大跳,連聲道:“你小心點,你小心點!”
“沒事,沒事。”李謙笑嘻嘻地道,“這樹算什麽?比這高的樹我不知道跳過多少!”
薑憲不和他理論,直奔主題:“你找我什麽事?你知道不知道我大哥和趙……阿瓚表哥都在這裡?”
李謙笑望著她,也不說話,目光深遂,眉眼英氣逼人,與往日的大大咧咧很是不同。可具體哪裡不同,薑憲又說上來。
她莫名的臉上一熱,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去。
風靜靜地吹在她臉上,身邊的樹枝婆娑輕舞。
李謙輕聲道:“保寧,我有遇到件麻煩事,你可願意幫我?”
兩世為人,在薑憲的記憶中,他這是第一次這樣喊自己的乳名。
薑憲很想喝斥他一頓,想到他的嬉皮笑臉,覺得這根本沒用,頗有些自暴自棄地懶得管他,又見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 想到他不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煩根本沒有辦法自己解決,就是拿了個小麻煩做借口來她面前耍無賴,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她都得冷靜下才行。
她不由板了臉,道:“你又闖了什麽禍?”
“保寧!”李謙卻又喊她的乳名,“你先告訴我願不願意幫!”
或者是從小跟父親走得地方太多,李謙的官話並不十分標準,他喊她的時候尾音有些低沉,音節有些拖,如琴弦的余音,讓薑憲覺得臉燒得更熱了。
天怎麽這麽熱?
“有事就說事,亂喊什麽?”薑憲不由嗔怒,強忍著才沒有用手扇風,道:“你到底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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