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都是官宦之家的女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歷,孫德功的話說得再冠冕堂皇,眾人也都知道,曹太后還政於皇上了!
就在昨天,曹太后接見她們這些女眷的時候,還一副志得意滿,根本不屑於和她們這些深宅內院的婦孺多說幾句話,一副還要繼續掌權三十年的模樣,可一夜之間全變了!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
就和從前的那些廟堂風雲一樣,有哪些人家在這其中出了力,立了功?又有哪些人家在這其中站錯了隊,可能會落得個千裡流放或是滿門抄斬的結局……一切都是未知數。
而恰恰這無知最讓人害怕,最讓人揪心!
殿裡的女眷們惴惴不安,神色惶恐。
薑憲卻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處置曹太后的人和她想到了一起,沒有過多地去顧忌什麽朝廷顏面,皇上的尊嚴,而是果斷地逼著曹太后宣布還政給趙翌,他們薑家,也算是度過了第一道難關!
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畢竟比薑憲年長,又有簡王這樣的一個父親——早年間,簡王做為孝宗皇帝的同胞弟弟,也曾被身為太子的孝宗皇帝忌憚過。簡王支持曹太后攝政更是朝野都知的事。她們比起殿裡其他的女眷更害怕。
兩人不由朝據說連皇上都敢支使的薑憲望去。
薑憲表情輕松。
兩人心中“咯噔”一聲,都意識到,薑憲縱然不知道這件事的緣由,薑家也站對了位置。
今後,皇上親政,薑鎮元將更進一步,成為當朝最有權勢的人之一,而薑憲這個自幼和皇上一起長大的郡主,也會成為當朝最顯赫的女子,最耀眼的明珠。
東陽郡主和武陽郡主和那些關系非常親密的好姐妹一樣。心意相通,均笑盈盈地上前,一個牽了薑憲的手,一個和薑憲並肩站在了一起。溫聲道著:“保寧,時候不早了,既然皇上有旨意下來,我們還是早點往宜芸館去吧?再晚,只怕大家都要餓得昏在路上了。”又叫了貼身服侍的宮女、內侍去薑憲貼身的宮女、內侍那裡把薑憲的手爐什麽之類的拿過來。雖然不至於諂媚,可那巴結奉承的樣子在這些火眼金睛的命婦面前卻是再明顯不過了。
韓同心牙齒咬得吱吱響,一把拉住了蔡大小姐走在了眾人後面,低聲和蔡小姐私語:“你看見沒有,連我母親和姨母都要巴結薑憲。她的運氣怎麽這麽好?你說她會不會做皇后?”
她生於富貴,父母恩愛,家裡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她又是最受寵的小女兒,雖然知道趙翌親政對自己的外祖父不利,但還沒有清醒地意識到萬一簡王失寵之後對自家的影響。還有余心去評論別人。
蔡大小姐卻不同。蔡家子嗣繁多,嫡支旁支外七房內九房就是一場大戲,她很清楚地認識到了以後自己和薑憲的差別,她不無擔心地道:“以薑憲的出身,皇后也不是做不得的。倒是曹宣,以後可怎麽辦?我聽人說,皇上和曹宣私下很少來往的,曹太后又一心想把薑憲嫁給曹宣,要是皇上想娶薑憲為後,也不知道以後皇上會不會為難曹宣?”她問韓同心。“你經常進宮,皇上是不是和曹宣有罅隙?”
“我也不知道!”韓同心鼓著腮邦子道,“皇上每次出現在我們面前都是板著臉,只和薑憲說話……我沒見過皇上和曹宣在一起的樣子。”
蔡大小姐歎氣。
薑憲也在心底歎氣。
她身邊圍滿了人。
全是些年紀比她大的命婦。
她的眼睛多看了什麽東西一眼。都有人能接得上話。
薑憲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些從前只知道在她面前低眉順眼的命婦還如此的會說話。
一朝天子一朝臣。趙翌親政,自然要重用自己的人。這些命婦也不過是想為自己的丈夫兒子盡一份力而已。
大難臨頭的時候一家人能抱成一團,薑憲突然很佩服她們。
她對這些命婦的笑容就多了幾分真誠。
大家歡歡喜喜地說著話,好像剛才的烏雲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宜芸館早已收拾妥當,但宜芸館比排雲殿小很多,來給曹太后拜壽的女眷們又都各自帶著隨身服侍的丫鬟媽媽。以防妝容不整或出現什麽意外情況的時候需要更衣,一個兩個的氈包更不能少,這樣下來地方就有些不夠了。
正殿是要留給曹太后的,就算曹太后不攝政了,只要她活著,那也是朝廷最尊貴的女人。
薑憲等人隻好擠在宜芸館兩邊的偏殿。
那些隨行的仆婦們則被孫德功安排在了離宜芸館不遠的頤樂堂。
那邊幾個戲班子還等著曹太后點戲,宜芸館這邊的偏殿都燒了地龍,大家又走了這麽長一段路,有人已經出了汗,又不敢脫衣服,胭脂花粉的味道混合著汗味,讓薑憲覺得很難受。
她索性找了個借口站在簷廊下透氣。
天氣很冷,風吹著台階旁依舊枝葉碧綠的冬青樹嘩嘩作響。
趙翌他們怎麽會把拜壽的地方決定在宜芸館?
是因為趙翌需要在仁壽殿接見、安撫那些朝中大臣,穩定局勢,又怕曹太后搗亂,需要把曹太后帶在身邊嗎?
那曹太后什麽時候會回宮呢?
若是曹太后決定住到慈寧宮去,這寢宮又將如何分配?
太皇太后的寢宮是慈寧宮旁邊的康壽宮。
但太皇太后通常都是先搬進慈寧宮裡的那個,做為兒媳婦的皇太后通常不是和太皇太后同居就是會主動地搬到康壽宮去,不會讓自己的婆婆給自己騰地方。
可曹太后不是普通的兒媳婦。
她能攝政,為了泄私憤就有可能按著律典來讓太皇太后搬家。
而她剛剛讓步還政於趙翌, 趙翌不管是出於補償還是為了表示自己孝順,堵住天下人的嘴,恐怕都會站在曹太后這邊。
薑憲此時想想,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
不知道能不能說服趙翌,讓曹太后住去長春宮或是鹹福宮。
她在那裡傷腦筋,曹太后此時卻虛脫般地靠在玉瀾堂正殿臨窗的大炕上。
安城夫人輕手輕腳地端了杯熱茶進來。
曹太后拿起來就砸在了地上。
玉瀾堂正殿的宮女、內侍全跪了下去,一個個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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