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卻是下定了決心要知道緣由,耐心十足,溫柔的親著薑憲的鬢角,喃喃地哄著她說話。
薑憲被酒意醺得心房微綻,又被李謙這樣小意的哄著,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若是我們只有慎哥兒一個孩子怎麽辦?”
李謙愕然。
他一直以為薑憲堅強到即使兩人之間沒有孩子也不會把他讓給別人。
是什麽讓她這樣的不安?
李謙心中憐意洶湧,忍不住親了親她的額頭,溫聲道:“你怎麽會這麽認為?別說我們已經有慎哥兒了,就算是沒有慎哥兒,我們該怎樣過日子還是怎樣過日子。大不了就在族裡選個孩子繼嗣,說不定那樣更好,可以挑個最優秀的。有時候我想想慎哥兒要經歷我小時候經歷過的那些辛苦,我心裡就會隱隱作痛。可見我們做人父母的就是不一樣!沒辦法做到公平公正。”
“那是因為我自己想要很多的孩子啊!”薑憲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仿佛淤堵的小溪有了出口,很多藏在心裡的話很順暢地就說了出來,“你有李氏家族,伯父有鎮國公府,太皇太后有王家,只有我……我只有慎哥兒……有時想想他也可憐……連個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都沒有,等我走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又是一個人……”
李謙訝然,道:“你不就是李家的一份子嗎?如果李家沒有了你,沒有了慎哥兒,於我又怎麽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李家?不是正因為有了你,有了慎哥兒,我才會想要建功立業,想庇護你們一生一世無憂無怖,才會這麽的努力嗎?”
“可從前沒有我,你也一樣很努力啊!”薑憲茫然地道。
她想起前世李謙的“豐功偉績”。
這是吃醋到誰也不許沾他的身嗎?
就是父親兄弟也不行嗎?
還好他母親隻生了他一個。要是他有幾個同胞的兄弟,是不是也要被她惦記著?
李謙嘴角不禁微微地翹了起來,把薑憲抱在懷裡像小孩子似的輕輕地搖著,道:“傻瓜!如果沒遇到你,我當然也會努力,可卻不會像現在這樣的努力了——努力做個好丈夫,努力做個好兒子,努力做個能夠位極人臣的官吏,我可能會像父親一樣,佔個山頭,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甚至是像病逝的老靖海侯一樣,組建一支水軍,出海探險。去看看到底有沒有蓬萊仙島,去看看到底有沒有西天如來……”
恐怕不會像現在這樣磨磨唧唧地和夏哲之流打交道了。
只是當他低下頭的時候,發現薑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著了。
他哂然地笑,把薑憲輕輕地放在了枕頭上。
第一次見到薑憲的時候,薑憲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麽?就是她身上就算是珠圍翠繞也目露寂寞的孤單。
他剛開始只是想溫暖她而已。
後來,卻不知不覺地想當她的火爐。
可她還是感覺到寂寞。
他應該花更多的時間和心思陪她才是。
李謙放慢了腳步。
可第二天醒來的薑憲卻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和李謙說了些什麽了。
只知道自己向李謙吐槽了,李謙一直在安撫她。
夫妻之間,這也是常事。
薑憲沒有去追問那天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麽事,李冬至的婆家給她送的年節禮到了,同時還帶來了李冬至已有了身孕的消息。
“這麽早就有了孩子?!”她有些意外。
給薑憲請安的婆子從前是服侍左泉母親的,李冬至嫁過去之後,就撥給了李冬至用。薑憲是在宮裡長大的,深諳後宅的生存之道,
李冬至的陪房除了平時服侍李冬至的,其他都是從服侍她的人裡選出來的,不要說是左家了,就是整個江南的世家,也挑不出毛病來的。李冬至既然能容了這婆子,給這婆子體面,可見這婆子也是個聰明人,能討了李冬至的喜歡。“不早不早!”那婆子滿面春風地道,“這才剛剛三個月。我們家大太太知道了歡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來的時候正從廟裡回來,是專程去給泉少奶奶和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的。因怕禮節太重,驚擾了大人孩子,旁人都不知曉。”
左家子弟太多,內三房外四房的,排序很容易就讓人感覺混亂,大家就一律按照少爺們的名字來稱呼少奶奶。
泉少奶奶指的就是李冬至。
還算左太太知道輕重。
薑憲面色微霽。
那婆子卻流了一身的冷汗。
去年也是她來送的年節禮。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泉少奶奶的厲害,隻當這是件體面的差事。等到在泉少奶奶屋裡待久了,她這才品出點味道來,再也不敢在泉少奶奶面前有絲毫的怠慢,更不敢在這位能把當朝的閣老都鬥得灰頭土臉的郡主面前放肆!
薑憲賞了席面給這位婆子。
繡兒陪著這婆子下去用膳。
薑憲又見了幾家的管事媽媽。 只有董家人最客氣,是董家二太太親自來送的年節禮。
她就趁機邀請董珊瑚和董家幾位未出閣的小姐去驪山避暑。
董家二太太自然是連稱“榮幸”——她女兒出閣的時候因薑憲親自去了,又有李冬至幫忙送嫁,她女兒在婆家的地位一時無二。前些日子又因為貨物在津江被扣留,李家的管事幫著打了個招呼,從此她女婿家的貨物在四川可以說是一路暢通無阻,她女婿家不僅賺了錢,還特別有面子,她女兒的公公婆婆恨不得把她女兒供起來。
如今想起來也不過是當年機緣巧合,女兒在驪山別院避暑,和李冬至玩到了一塊兒去。
她尋思著,今年得找幾個和慎哥兒年紀相仿的小子帶過去才好。
從小能和臨潼王世子搭上關系,董家還何愁不能更進一步?
等過了端午節,薑憲就和鄭緘一家、康太太、陸氏等人一起去了驪山的避暑山莊。
驪山李家的別院綠樹成蔭,山巒疊翠,小溪潺潺,流水涓涓。鄭緘為此感到非常的滿意。時不時的就丟下慎哥兒帶著隨從小廝去垂釣了。
慎哥兒也很快活。
董家幾個跟過來避暑的小子均隻比他大個一、兩歲,還是不會巴結人的年紀,卻個個都是心地純善的性子,既能和慎哥兒爭一爭,卻又知道讓他兩、三分,把個慎哥兒都玩瘋了,草草地把鄭緘布置的功課一做完就跑得沒了影子。惹得薑憲忍俊不禁:“敢情這別院就是為這師徒兩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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