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覺得邪門了,這小客棧裡那些住客一看就是江湖人士也就罷了,怎麽一個山民打扮的青年,也敢和他們叫板了,而且看氣質,還真有些拿不準。
不過要因為這點猶豫就在主子面前退縮,這就不是作威作福慣的狗奴才了,金大嗤笑一聲:“捏的就是你,又怎麽樣?”
羅天珵也不廢話,走到樓梯旁,抬腳踩了一下地上那截斷掉的扶手,然後這麽一碾,斷木變成了木屑,然後在詭異的安靜中抬眼,笑問:“還打算捏麽?”
金大脖子僵硬的轉頭看向少年。
那少年顯然是帶腦子的,壓下一口悶氣,壞笑道:“他們又不是夥計,問他們做什麽?”
金大一想對啊,還是主子聰明,他惹這些殺神幹嘛,只要逼著夥計要房子就好了,至於要不要得來,就是夥計的事了。當然要是要不來,他們算帳也是算在夥計身上的。
用崇拜的目光看了少年一下,金大轉身,凶神惡煞瞪了夥計一眼:“你既然開門做生意,就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趕緊安排房間,不然爺爺們拆了你這客棧。”
甄妙眨了眨眼。
這故事版本不對啊,什麽時候紈絝惡霸學會迂回作戰了?
不過只要別再捏她家世子,她是一點不會衝動熱血的攛掇著乾一場的,人生地不熟的,誰知道這都是什麽人啊。
羅天珵顯然也是這麽想的,淡淡對夥計道:“先帶我們去房間。”
夥計誰也不敢得罪,哆哆嗦嗦領著三人上樓。
樓下大堂只剩下少年主仆。
金大小聲道:“主子您看,這小縣城是不是有點不對勁,怎麽一個客棧裡,個個都像有來頭的?”
少年低頭,轉著手上翠綠扳指,然後冷笑:“何止是這裡,就是青陽,難道你沒發現多了許多生面孔嗎。聽我父親說,是有貴人走失了,京城那邊派了許多人過來尋呢。就是當地那些衛軍衙門,不也熱鬧的很,這些江湖人湊熱鬧有什麽奇怪,要真找著人,賞錢都夠他們吃一輩子了,還用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金大揉揉眼。
不好了,連他家少主子都開始邪門了,就在上個月,少主子還帶著他們當街調戲了殺豬鋪的小閨女呢,現在這說的頭頭是道的是誰呀?
少年不再說話了,和下人本來就沒什麽好說的,不過是這些日子被父親叮囑著要夾起尾巴做人,有些憋氣罷了。
他又不是真傻,平日胡鬧,那是因為知道胡鬧了別人也不能把他如何,可現在要是碰上個愣頭青砍他一刀,他找誰說理去啊。
就算真把人解決了,刀子還不是也挨了。
“總之你們也要機靈點,我們這次來是看那胡家莊的茶葉的,早點辦完事就早點回去,別給我惹事兒。”
手下齊齊應是。
至於夥計是怎麽給少年那撥人安排住宿,甄妙這邊是不操心了,舒舒服服洗了個澡,這才躺在床榻上歇著。
羅天珵換了身乾淨衣裳,拿一塊乾手巾給她絞頭髮。
甄妙就笑:“瑾明,沒想到連丫鬟的活兒你也會乾。”
“這總沒有習武識字難吧,哪有不會乾的,只有不想乾。”
甄妙聽了心中一暖,然後問:“瑾明,那你會挽頭髮嗎?”
“我會解頭髮。”羅天珵似笑非笑。
甄妙臉微紅,白了他一眼。
真是夠了,最近這人越來越奇怪了。
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忙道:“這麽個小縣城,怎麽那麽多習武之人,事情總有點不對勁的樣子。”
“無妨,那些不乾我們的事,等去胡府一趟,我們就回京。”羅天珵把玩著手中青絲。
“胡府?國公府在這還有親戚?”甄妙有些納悶。
羅天珵沉默了許久,才道:“總要去看了才知道。”
甄妙乾脆坐了起來,不解的望著羅天珵。
羅天珵拿了木梳給她梳頭髮,一下一下的,快疏通時才道:“阿虎的娘親,剛見到我時似乎認錯了人,後來在我追問下,才說胡府的男主人和我有些相似。我問了那男主人的年紀,和我失蹤數年的四叔相仿。”
說到這裡看了甄妙一眼,眼底恍如深潭道:“四叔當年,是追查祖父墜馬的事失蹤的,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一直是祖母的一塊心病。但凡有一線可能,我都不打算放過。”
甄妙聽了國公府秘辛,有些訝然:“祖父墜馬,不簡單嗎?”
羅天珵冷笑一聲:“祖父戎馬一生,乃是赫赫有名的常勝將軍,會從馬上跌落致傻,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那明日一早就去吧。”
“嗯,早點睡吧。”羅天珵把手巾丟到一旁,挨著甄妙躺下來,一時半會兒卻睡不著。
要說那胡家男主人是四叔,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四叔既然活著,沒有道理不回國公府,反而在這麽個偏僻縣城一呆數年的。
不過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以求個心安罷了。
這樣想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夜已深了,風從那沒有糊嚴實的窗欞縫隙鑽進來,寒意襲人。
甄妙蜷著身子鑽進羅天珵懷裡,把他蹭醒了。
羅天珵輕輕下了床,走向屏風後遮擋住的恭桶,無意間就瞥見一道影子從窗前閃過,解衣裳的動作頓時停住,死死盯著窗口。
一個細棍模樣的物件從窗欞縫隙漸漸探了進來,頂端煙氣嫋嫋。
羅天珵眼神一緊。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香?
前世他領兵打仗,見識不算少,可這種純粹江湖中下三濫的玩意兒卻是沒打過交道。
屏住呼吸靜靜等著,不多時,門悄無聲息的開了又合上,一個黑色人影走了進來。
那黑影悄悄走向床榻,借著傾瀉而進的月色,可以看到手中之物閃著寒光。
羅天珵嘴角勾了勾,一動不動盯著那人的動作。
隨著靠近床榻,那人手中之物高高舉了起來,可隨後動作一頓。
看著床榻上少了一個人,正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困惑,那個人哪去了?
這人顯然也不例外,趁著他發愣的時候,羅天珵一手捂著他嘴巴,一手擰著他胳膊,把人壓在地上,壓低聲音問:“你是何人?”
那人拚命掙扎卻掙不脫束縛,蒙著面的布巾忽然動了動。
羅天珵頓覺不妙,一把扯開那人蒙面的布巾,一張清秀的女子面龐顯露出來,竟是白日以鞭子震懾了少年的那女子。
只可惜她嘴角黑血流淌,顯然是氣絕身亡了。
“死士?”羅天珵眉深深擰了起來,從沒覺得事情這麽邪門棘手。
要說起來,此女先來,他們後來,沒道理是預先知道的,可偏偏上來就下殺手,一旦不成又立刻服毒自盡。
尋常的江湖人,牙齒裡怎麽會隨時放著劇毒?
難道是二叔的人?
羅天珵搖了搖頭。
要說二叔派人來阻撓他進京,這是絕對的,只是他不可能有這麽多的人手。
羅天珵轉念已經想的清楚,要想守株待兔,那麽至少北河大大小小的城鎮客棧茶館等地都會有這種人守著,才能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他們夫婦。
一算下來這人手絕不是小數目,二叔不可能有這種大手筆。
“瑾明,你和你身下那姑娘,是在做什麽?”
羅天珵嚇得跳起來,然後有些結巴:“阿,阿四,你怎麽醒了?”
甄妙已經坐了起來,黑暗中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凍醒的。”
“你沒中迷香?”羅天珵脫口問道,問完才懊惱起來。
這話,怎麽有那麽點作死的味道?
“迷香?”甄妙托著腮,“夫君,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什麽?”
原來她睡夢中嗅到的那難聞味道是**香!
然後一睜眼, 就見夫君大人把一個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壓在地上了,這個刺激是不是有點略大?
“阿四,**香是那女子弄的。”
“呃,這不是重點,你們想幹嘛才是重點。”
“我們——”羅天珵想解釋,忽然覺得這發展有點不對,忙走到甄妙身旁,低聲道,“阿四,那女子是死士,已經服毒自盡了。”
甄妙一怔,又向那女子看去。
呃,光線太暗,她還是只看出來了身材凹凸有致。
“來。”羅天珵不打算瞞著甄妙。
將來二人不知還會遇到多少風雨,一味的粉飾太平不是真正的保護。
甄妙湊近了看,果見那女子臉色發青,嘴角黑血詭異非常。
“是白天那女子?”甄妙也認出來了,然後問,“現在怎麽辦?”
“我把她放回自己房裡去,明日我們早點離去,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此女的異狀。”
“恩,那你快去吧。”甄妙撫了撫額。
這可真是精彩極了,她本以為要看的是一出情感片,可這麽快就轉成驚悚片了?
還要不要人有個心理準備了。
正腹誹著,忽然外面大亮,一個聲音傳來:“不好啦,有人死了,我看到凶手進了那間屋子!”
外面是一片混亂的腳步聲,仿佛越來越近了。
二人面面相覷,然後甄妙問:“那屋子,該不會是這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