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滿整齊的綠地,筆直道路潔淨無塵。加長轎車無聲在樓下停住,雕塑般的衛兵列隊恭敬行禮。黑色軍靴踏在地面,腳步堅實有力。
更近了些,只見筆挺深藍軍裝上,金鷹元帥肩章光芒逼人。素白沉穩的俊美容顏抬起,清澈目光如同本人沉默而堅定。
許暮朝站在二樓床前,目送顧澈身影走入小樓,臉就莫名其妙熱了起來。
逃出生天之後,她再甦醒,已是在帝都。而大半個月來,兩人不過通訊過2次。這回他終於有空回帝都,她很想跑到樓下跑到元帥府門口迎接,卻在心跳加速一上午後,在他蒞臨之際,面色通紅站在樓上。
有點裝矜持了……可是……生死關頭的擁抱親吻豪氣萬千,如今塵埃落定,兩人驟然從上下級轉變為情人……她的確有點不知該如何相處。
許暮朝啊許暮朝,你也算縱橫多年,卻原來也會這樣懵懂緊張!
門口腳步聲輕響,許暮朝心跳驟然加重,人影閃現,卻是一直留在許暮朝身邊的侍官走了進來。
「咳咳……許大人,元帥大人招你去……」
許暮朝一下子站起來。
「……去開軍事會議。」
許暮朝看著侍官,笑了笑掩飾自己有些急不可耐的神色。可是我的神啊,這些天她比以前還要想他,前線戰事大局在握,哪有什麼要命的軍事會議要開?她以為他回來後,至少會先見她,兩人說說話。可想想也是,他心中第一掛念的,自然是軍事。
大約察覺到許暮朝的尷尬,沉默在前面帶路的侍官,忽然開口:「許大人,這些天衣食用度是否滿意?」
許暮朝忙笑了:「十分好,十分滿意。」說實話,這麼多年,她還沒享受過這樣好的待遇。每天吃的飯菜那叫一個珍饈美味;每天有人將帝都最流行的奢侈品服飾送到府上供她挑選;傷幾乎痊癒後,每天侍官會安排不同活動——譬如遊覽帝都名勝、參觀機密武器庫、甚至給她送來最新最熱門連續劇——令她一點不會無聊。
「嗯。」侍官自然而然的點頭,「因為元帥離開時只說了一句話:『給她最好的』。」
「……呵呵。」她發現自從她和顧澈有一絲曖昧後,他身旁的侍官、謝敏泓等人,似乎都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很會在適當的時候,為兩人感情增溫。
「侍官大人,有件事我想問很久了。」她看著年輕深沉的侍官,「雖然我不會因為其他人的態度而轉變自己的想法,但我畢竟是半獸,顧氏也不希望我和顧澈在一起。你們為什麼?」
侍官微微一笑:「大人,我們都跟隨元帥多年。他太寂寞了。如果有大人你陪伴,元帥他,會過得更好。」
哦……原來你們都當他沒有七情六慾,所以只要他有點動心,只要是個女的,你們都迫不及待……
「你們對他真是沒的說……換句話說,就算今天是隻純種雌獸,只怕你們也會樂見其成?」
「咳咳……大人,會議室到了。」
自動門徐徐打開,圍著圓桌而坐的數人身影逐個出現。而當正對門口那人似有察覺的緩緩抬頭,兩道清亮目光深沉凝視,明明不過普通一瞥,卻令許暮朝臉再次熱了起來。
這感覺……
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只是短暫凝視,這感覺,卻令人覺得幸福。
許暮朝連忙移開目光。會議室都是些熟人,關維凌、謝敏泓、總理大人,以及顧澈在帝都政界的幾名心腹。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只是見到許暮朝走近,眾人不像以前只是熟絡招呼,眼中偏偏閃過笑意。
那笑意,大家都懂什麼意思。
許暮朝眼觀鼻鼻觀心,走到謝敏泓身旁坐下。謝敏泓笑了一聲,長臂一伸,狀似無意的擋住身旁空位:「你座位在那邊。」
她順著他手指看過去,顧澈也抬眸看著她。
軍裝外套疏懶解開,露出白色潔淨襯衣,更襯得他容顏勝雪。而他單臂搭在身旁空位椅背上,另一隻手閒閒撐在桌面,彷彿在向她敞開懷抱。
她一下子想起他在夜色中強勢熱烈的吻,還有他溫熱氣息噴在耳邊說很想她。
臉上……要著火了。
可許暮朝的特點是越繃不住越顯得鎮定,原本無意識抓住裙角的手慢慢舒展開,步伐翩翩走到顧澈身旁,坐下,抄手,目不斜視氣勢逼人:「開始吧。」
眾人一愣,這本是顧澈台詞。每次高端會議,都在元帥大人清冷目光中淡淡一句「開始吧」中起始。
不過……如今有人臉紅著胡亂越俎代庖,按理說被冒犯的元帥大人的神色,卻明顯比剛剛某人未到時柔和許多……
向來冰冷無情生殺予奪的軍事會議,忽然令人覺得多了幾分溫情啊……
關維凌向眾人通報了最新軍情——前線又成功殲滅機械人三萬,以對明泓主力部隊形成圍攻云云;總理大人向顧澈匯報帝都政界最新動向,普天同慶萬佛朝宗,即將成為近百年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統一大陸的人,顧澈的威望達到空前的高度。
謝敏泓匯報了一些在顧澈昏迷前,背叛和敵對顧澈的人的處理方式。大多結局他一帶而過。一直沉默的顧澈忽然追問一句:「顧泠?」
謝敏泓立刻識趣的道:「那些報導都撤了下來,她手下主要媒體力量全部噤聲。顧氏也已經表示歉意,不會再做無端干涉。」
顧澈靜默片刻,淡淡看一眼許暮朝,沒吭聲。
許暮朝托著下巴,沖謝敏泓笑了笑:「謝謝。」
謝敏泓與她早已熟絡非常,款款一笑:「是顧泠不知死活。」
顧澈會議一向高效,半小時後,關維凌宣佈會議結束。此時剛剛臨近傍晚,眾人紛紛起身,門口侍官言笑晏晏招呼其他幾人去餐廳吃飯。
許暮朝猶豫了一秒鐘,要不要跟大夥兒一起出去。可似乎跟大家一起走也不是,跟顧澈一起也不是。
她想和顧澈單獨待會兒,但又不知道要怎麼單獨相處。
眼角餘光掃過,顧澈單手拿著份資料,正是剛剛總理大人送上的,似乎看得極為專注,並未起身。
呃……好吧。她站起來。
動不了。
因為右手,被一隻溫熱大手,無聲覆蓋,抓在掌心,沉默而堅定,不容她退縮。
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的謝敏泓,轉頭看到兩人,無聲笑了,主動摁下門外開關,自動門徐徐合上。而侍官在門外目送眾人離去,自己微笑站在門口,默默守候。
許暮朝站著,他坐著。她紅著臉心跳如擂低頭看著他,他把手上資料往桌上一丟,抬頭看著她。
陽光中,軍裝上,年輕英俊的少年容貌,沉穩剛毅如山。而兩道清亮的目光,她以前一直覺得清冷,卻原來……灼灼逼人。
都不是情話連篇的人,兩人沉默對視足足有兩分鐘,顧澈站起來,抬手、低頭,沉默將她抱入懷中。
貼著他乾淨好聞的白襯衣,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就在耳邊。許暮朝的緊張出乎意料的煙消雲散,只有暖意和滿足沖上心頭。
許久,她在他懷裡抬頭:「去吃飯?」
「嗯。」他低應一聲。她展顏一笑,拉著他的手往門外走。他卻矗立原地不動,微一使勁,又將她拉了回來。
她今天穿著長裙。當她衣袂飄飄重回他懷裡,他這次再不遲疑,抬手抓住她下巴,低頭吻上去。
與那晚的匆忙壓抑不同,這一次兩人放下所有包袱終於明確心意,顧澈的吻,竟是來勢洶洶鍥而不捨。許暮朝覺得他一定缺少經驗,否則他不會如此用力,令她的唇舌都開始微微發疼。可他一定天生專一癡情,無師自通亦將她吻得氣喘吁吁頭暈腦脹。
他火熱的舌來回舔舐糾纏,彷彿要將她的逼得步步後退。她不甘示弱的上前,卻發現某人冰山外表一旦褪去,執著凶狠絕非她可比。而當許暮朝偶爾睜眼,看到他挺拔鼻樑上,微微顫動的長睫,只覺得心都要為之顫動。
許暮朝已覺得喘不過氣來,頭往後仰想要掙脫,誰知他單手已緊扣她腦後,令她紋絲不得動彈,只能繼續承受。
不知過了多久,真不知過了多久。
他放開她,從來清明的雙眼,也有了一絲**。
她還在他懷裡,纖腰就在他掌中。昔日勇猛嗜血的女將軍,如今化為纏指柔,臉頰微粉、雙眼盈盈,柔軟得彷彿要滴下水來。他伸手撫過她的臉,用從未有過的暗啞聲音道:「暮朝,我很高興。」
而在某方面經驗明顯多於他的許暮朝,還緊貼著他的許暮朝,完全沒聽到他的款款告白。因為此刻,她竟然明顯感覺到他某部位的變化,大驚失色。
看著她心不在焉,他蹙眉:「怎麼?」
「沒事!」她利索的道,趁他手鬆開,立刻後退半步,才鬆了口氣。
顧澈看著她,沒吭聲,似乎沒察覺到什麼。
許暮朝第一次察覺顧澈也會有……男人的正常反應,這事怎麼想怎麼驚悚。雖然他對於她,已經走下神壇,但從來冰山般的元帥大人,也會……勃起,令她徒生天神被玷污的錯覺。
她沒來由覺得有點丟臉,拉著他走到門邊:「走吧,去晚了沒有好料吃。」
而他看著她已然通紅的臉頰,便默默隨她走向餐廳。另一隻手,不留痕跡的扣上軍裝外套紐扣,擋住自己身體某處的變化。
走到幽靜的餐廳,許暮朝立刻鬆開他的手,走到他身後。他也沒堅持,闊步入席。眾將早已環繞而坐,留下主位給二人。
如今戰事順利,國事平靜,大家都很高興,一來二去,聊得都很高興。
但大家也都很識相。剛過七點,眾人紛紛告退。
侍官在前頭帶路,許顧二人走出餐廳。侍官建議兩人可在花園散步,許暮朝還沒吭聲,顧澈已點點頭。
「癡園風景很好,許大人還未去過,可以看看。」侍官恭敬的建議,將兩人領到花園門口,不再跟隨。
走到癡園裡,許暮朝左看右看,有些失望。這裡風景的確是好,影影綽綽的亭閣建築花草植被。可大晚上的,居然只有稀稀拉拉幾盞路燈,啥也看不清。
「府裡照明不是一向很好嗎?」她自言自語,「難道這裡風景區所以不需要燈光?」
顧澈似乎沒聽見,看向一盞柔軟燈光下的仿古石凳,石凳旁是一汪碧水,波光微微,柔軟可人。
「去那邊坐。」發佈軍令的語氣。
「嗯。」夜色幽靜清冷,一切有些迷離,許暮朝被這溫柔的夜色弄得有些神不守舍。
「今天的裙子……」並肩而坐,他的氣息吐在她耳邊,「很好看。」
「侍官送了很多裙子。」她笑了笑,她不過隨便抽了一條來穿。
夜色中,他的眸色同樣幽深。就這樣盯著她,令她幾乎要鑽到地下去。
這個傢伙……自然是不懂戀愛的,她也不太懂。但是……指望甜言蜜語是沒戲了,所以元帥大人只會這樣嚴肅直接的方式——直直盯著她,打算看一整晚嗎?
「你看什麼?」她低聲問道。侍官,還有他,把她帶到這偏僻花園的偏僻幽暗角落,這簡直是中學生的戀愛方式好不好?燈,也是侍官滅掉的吧。
「看你。」低沉的聲音,隱隱的溫度。
她看著被他捏在掌心的手,看著兩人端坐如山的姿勢。她覺得他真的……很嚴肅很壓抑。
她抬起臉,輕輕湊過去,在他臉頰印上一吻。
「阿澈……」她低喃。
鼻翼有淡淡的酒氣,這樣的阿澈,會與下屬喝酒會解開外套閒適而坐的阿澈,其實很男人很男人。
原本是對他今天下午那個吻的回應,然而顧澈卻沒讓她的身軀再從他懷裡離開。
他單手扣住她的腰,令她靠在自己胸口。他低頭看著她,眸色平靜神色沉肅。
另一隻手,卻在這時,悄無聲息的,抓住她的手,慢慢移到自己腿間,精準壓在因她的吻發生劇烈變化的某處。
許暮朝一僵,只覺得觸手所及烙鐵般熾熱,足以將她燒得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