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正右手微抬,正是要敲門的姿勢,羅紗與他正正地打了個照面後,雙方都是一臉愕然。
「你的臉……」
聽到他這樣說,羅紗不由自主就摸了摸面頰。
雖然對白啟正說了實話也沒什麼,可羅紗看了看他身邊的人,便決定避而不答了。
她可不想在和語蝶有親密關係的人跟前再提起昨日的不堪經歷。
神色古怪地在白啟正和葉懷書之間來回睃了好幾眼後,羅紗奇道:「你們倆怎麼湊到一塊兒的?」
在她看來,這兩人一個是她的朋友,一個是她敵人的至親,這樣地站在一處實在是……匪夷所思。
羅紗一時糾結了,難以取捨到底是閉著眼睛以禮相待好還是索性找個借口乾脆俐落地閉門謝客好。
白啟正笑道:「方纔我要來你這兒,剛好碰到他在不遠處徘徊,就順便帶他進來了。」
由於他現如今常來葉家,門房處老夫人早就吩咐過了,而晴夏院都和他熟悉了更是沒人攔著。
原來是這麼回事。
羅紗鬆了口氣,她可不想哥哥的朋友跟孫氏的孩子們扯上什麼關係。
「我想來看看妹妹你的傷好些了沒的。」葉懷書笑說道,俊秀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尤為蒼白。
他這笑容一擺出來,羅紗也不好待他過於冷淡,默了默後,她說道:「我們進書房說吧。」
葉懷書和羅紗不熟,欲言又止不好開口,白啟正倒是直言不諱,攔了羅紗說道:「現在去或許不大方便,葉大人和沈先生在書房談話呢。」
羅紗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現在這個時候,她可不想見到葉之南——
那一巴掌的事兒,她可記得清著呢!
既然他在,那書房果然「不方便」去了。
只是,八百年來不了一回的父親大人居然踏進了她的小院子?這是怎麼回事兒?偏偏還都沒人來向她通報!
這樣想著,羅紗揚聲喚道:「紅丹、紅箋!」
誰知兩人都沒過來,不遠處顛顛跑來了個小身影,卻是紅蔻。
她雙眼滴溜溜地看了看眼生的葉懷書,笑道:「姑娘有什麼吩咐?兩位姐姐見老爺來了,去安排點心茶水去了。」
「怎的爹爹來了,也沒人和我說聲的?」
「不是我們不想稟報姑娘,而是姑娘剛才叫得太慘了,又讓人將門關了,我們就沒敢打擾。」
聽了她的話,羅紗頓時氣絕。
這丫頭就是個傻的!有客人在呢,哪就能說得這樣直白了?
轉眼見白啟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臉頰,羅紗臉色又慢慢轉紅,有些掛不住了。
白啟正笑道:「你這樣一臉紅,倒是顯得巴掌印兒淡了些了。」
羅紗咬著牙硬憋著不回嘴,露出個自以為還算得體的僵笑來。
白啟正看著,但笑不語。
場面一時靜了下來,葉懷書伺機問道:「五妹妹可否借一步說話?」
羅紗看看葉懷書那越發蒼白的臉色,心中有些擔憂,道:「不如進我房裡說吧,外邊兒風大,」又指了平時自己看書的那間耳房,「白大哥你可以去那間屋裡坐會兒。」
葉懷書還沒開口,白啟正已經蹙眉說道:「這恐怕不太好,你一個女孩子家的閨房,我們怎好進去呢?」
葉懷書本來想要答應,被他這樣一說,就停住不動了。
羅紗低頭看看自己短小的身材。
這樣小的年紀,需要防範成這樣嗎?況且自己的正經臥房在另一側的耳房,如今只是去外間和那個小書房而已,怎的就不行了?
可既然白啟正如此說了,羅紗就也不想多解釋。
這人平時是很隨和,可在某些問題上卻很執拗,有時候跟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吩咐紅蔻去葉頌青屋裡看看他起了沒,羅紗怕葉懷書吹多了風著了涼,向白啟正道了聲抱歉後不由分說將葉懷書拽進了屋子。
「二哥哥這次來,可是為了昨晚的事情?」
「啊,是的。其實,也不是。」
葉懷書性子靦腆,話說了半拉,臉已經紅透。
羅紗本就不是喜歡繞圈子的性子,而葉懷書是語蝶的胞兄,她就更不耐煩和他這樣瞎扯,說道:「二哥哥有什麼事情,直說好了。若是問我昨晚的事情,對,那是我做的,二哥哥若是想找我麻煩,我奉陪,若二哥哥準備代替語蝶對我說些什麼話,那就不必了,該她說的,自然她親自說了才行,二哥哥說的不算數。」
「不是不是,」葉懷書拚命擺手,從懷中掏出個白玉鎮紙來,不過兩三寸大小,勝在做工精細,雕成了玄鳥樣式,很是巧妙。
「這是……」羅紗疑惑地看著它,不明所以。
葉懷書將東西放到羅紗手中,訥訥說道:「這是你以前送給二姐姐的,她給了……我。聽說昨兒你……那樣做了,我想著,這個也還給你比較好。」
羅紗不記得自己給過語蝶這樣東西,昨日裡,也沒聽陳媽媽說漏了什麼沒找到,因此就想將東西還給他。
哪知她這一猶豫的再抬頭的功夫,葉懷書已經跑出挺遠了。
看起來那麼羸弱的人,如今跑得倒是快!
羅紗站在屋外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思量自己平日裡是不是太凶了,怎的將人嚇成這副模樣?
「我很嚇人嗎?」羅紗頗受打擊地問白啟正道。
「嗯,是挺嚇人的。」白啟正板起臉,仔細看了看羅紗後說道。見羅紗露出傷心模樣,他噗嗤笑道:「我是說你那巴掌印子。」說著,就指了指羅紗的面頰。
羅紗就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臉。
任誰被個俊俏的男孩子發現自己臉上有些瑕疵,都會有些不情願的,更何況,她臉上的已經絕非「瑕疵」兩字可以概括得了的了。
「這是怎麼來的?」
這印子,他已經多次提起,左右葉懷書現在不在這兒了,羅紗沒什麼好顧忌,便直言答道:「昨日裡被我爹爹打的。」
「為何?」
提起這個羅紗就有些莫名煩躁,「還不就那麼回事兒唄。」她肯說印子是怎麼來的,不代表她想坦誠緣由。
白啟正瞭然,微笑道:「我以前也常被打,不過我娘從不讓我爹打我的臉,說是臉上萬一留了疤便會破相了,從那以後我爹就只打我……嗯,後面。」
羅紗想明白了他說的是什麼部位,撐不住笑了。只是她笑著笑著,不由想到白啟正與他父親那才是父子親情,而葉之南卻對自己沒什麼憐惜之心,到底是心中不痛快,神色黯了黯。
白啟正卻是想到了羅紗母親早亡,可自己方才又提到了自家母親的舐犢之情,不由道了聲抱歉。
「沒事。不關你的事兒。」羅紗說道:「我只是覺得,父親可能對我太過於失望了吧。」
不然,怎的連問都不問,連辯解都不肯聽一句的?
白啟正卻是理解岔了,笑說道:「你有時候是調皮了些,我那幾個妹妹,可沒一個你這樣的。不過你這樣倒是也不錯。」
羅紗扯扯嘴角,兩人一時無話。
恰好葉頌青這時翻滾著過來了,一看到白啟正在,就樂呵呵地撲了上去。
待他終於和白啟正鬧完了,羅紗便給他細細整理衣裳。
她這才發現手中依然拿著那白玉鎮紙,就想喚來紅月將東西拿下去,可葉頌青轉眼看到了,覺得這東西好玩,吵著嚷著想將它要去。
不過是個尋常小玩意兒,雖然做工不錯,可用料卻不是上等的,羅紗並沒太放在心上。方才本打算問問陳媽媽這東西是怎麼回事,可如今葉頌青要,便隨手給了他。
一行三人正要去葉頌青屋子裡玩呢,紅丹追了過來,親喘吁吁道:「姑娘,老爺和沈先生找你呢。」
羅紗不明所以,便讓他們二人先過去葉頌青那兒,自己則準備獨自去書房一趟。
白啟正卻不肯。
「我還未曾拜見過葉伯父呢,況且也有幾個問題要請教沈先生。」說著他當先朝書房走去。
羅紗知道他作為白家人其實並不願和葉家人接觸過多,不然也不會每次來了後都直奔自己院子了,心下明瞭白啟正或許是擔心她再被父親責怪,所以想跟過去看看情形。
但他不明說,羅紗也只得隨他了。
一進屋,白啟正便拉了葉之南寒暄,後看葉之南不住的瞧看羅紗,就又擺出好學晚輩的模樣來和葉之南探討了一些問題。
葉之南雖則在處理家中事務上有失偏頗,可到底是讀書頗多,又是官場中混著的,白啟正同他說了會兒話後,發現能從中學到不少東西,就也漸漸認真起來。
雖心中感激白啟正的好意,可羅紗實在不耐煩聽他們二人說話,便湊到了沈秋意身邊,不解地問道:「父親是專程來找先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