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涵嘆氣道:「因爲我的心裡,已經有了穆靖遠,我這一輩子,隻認定了這一個人,無論發生任何事情,無論是生是死,都不會改變,不僅是你,我跟除了他的任何人都沒有可能,所以我說,你死了這條心吧。」
齊鳴揚伸手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髮道:「不不不,一涵,時間會改變一切,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
白一涵扭過頭道:「隨便你怎麽想,離我遠點。」
齊鳴揚真的縮回了手,規規矩矩的坐在床邊,看著他笑道:「你病了,又折騰了這一圈兒,還受了傷,是不是難受得很?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在你生病的時候動手,但也只有這一次了,睡一會兒吧,以後你絕不會再受苦的。」
白一涵瞥了一眼手銬,冷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齊鳴揚歉意的道:「抱歉,我知道你不舒服,但這個我現在還不能給你拿下來,我也不想銬著你,等你願意留下來了,我一定會放開你的。」
白一涵閉上眼睛,冷聲道:「那我只怕要一直戴著這個東西了。」
齊鳴揚又想去幫他順一下頭髮,想想又忍住了,輕聲道:「不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睡吧。」
白一涵真的覺得難受的很,他本來就生了病,頭重脚輕,頭上又受傷,又暈又脹的十分難受,反正也跑不了,索性閉上眼睛休息,他知道爺爺沒事,秦氏兄弟也還活著,心裡綳著的弦一鬆,不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齊鳴揚見他睡著,輕笑了一聲,幫他掖了掖被角,小聲道:「將來的日子,我很期待,一涵,我們會好好的。」
木木木過了不知多久,白一涵被人弄醒,他睜開眼睛,見手上的手銬已經被打開,兩隻手被一根軟繩綁在一起,脚上也被打開了,齊鳴揚把他扶坐起來,蹲下身子給他穿鞋,口中道:「抱歉一涵,把你弄醒了,出了一點小變故,你一會再睡,好不好?,』外面一片嘈雜,還有很多人跑過的脚步聲,鬧鬧哄哄的一片,白一涵心裡一動,道:「是不是靖遠追來了?」
齊鳴揚一頓,站起身把他扶起來,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溫聲道:「是啊,他真的很在乎你,居然這麽快就追來了。」
白一涵道:「他既然來了,就表示你已經完了,還想把我弄到哪裡去?」
齊鳴揚扶著他往外走,道:「他來了,就把這艘船給他,我們坐小船走。」
白一涵身上沒什麽力氣,掙不過他,只能被他帶著走,口中道:「只怕你是在做無用功,跑不了的。」
齊鳴揚道:「跑得了跑不了,總要跑過了才知道。」
出了艙門,齊鳴揚半扶半抱著白一涵一路走到般尾,李光拎著一個箱子正在一艘救生艇那裡等著,看見他們忙招呼道:「齊總,快上船!」
齊鳴揚想把白一涵先弄上救生艇,白一涵知道穆靖遠就在附近,哪裡肯跟他走,裝作配合著上船的樣子,却在一抬脚時突然發難,被繩子綁著的雙手全力一推,把專注他脚下的齊鳴揚推了個趔趄,自己轉身就想跑,李光一急之下一腿掃過去,白一涵「砰」的一聲被踢倒在地上,他悶哼了一聲,沒等爬起來,就被李光用膝蓋頂著脊背按在地上,齊鳴揚上去一把將李光掀開,怒道:「你幹什麽?!誰准你打他!」
李光急道:「齊總,他不老實,時間不多了,前面的人頂不住多長時間,我們得趕緊走啊。」
齊鳴揚抿唇把白一涵扶了起來,想要扶他上船,但白一涵死活不肯,李光急道:「齊總,把他打暈算了。」
齊鳴揚看了看白一涵,白一涵瞪著他,齊鳴揚握了握拳,到底沒有下手,索性一把將他抱起來,不顧他的踢打,跨上了小船,李光忙隨後跟上了船,然而還沒等小船脫離大船船體,出口就被堵上了,一個慵懶的聲音道:「齊總,你想把我的朋友帶到哪裡去啊?」
齊鳴揚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李光也是面如死灰,只有白一涵喜道:「秦鋒!
秦鋒應了一聲,一步步往前走,那雙好似永遠也睡不醒的眼睛終於睜開了,裡面精光乍現,令人膽寒。
齊鳴揚把白一涵半抱在懷裡,一步步的退出小船,突然一把將白一涵抗起,從船尾的樓梯上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的局勢也很明朗,齊鳴揚的人手九成都已經被制服,穆靖遠搜尋過船艙,一無所獲,剛剛出來,看見兩人,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步步的向齊鳴揚逼近,黑沉沉眸子像是兩個漩渦,要將目力所及的東西都吞噬殆盡。
齊鳴揚向四周環望了一眼,大約四十幾艘船呈包圍之勢正在向這裡圍攏,天上隆隆巨響,幾架直升飛機正在遠近盤旋,自己的人已經全部被制服,李光被秦鋒單手提著,一步步走上了樓梯,他垂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齊鳴揚知道,這一次自己在劫難逃,他把非常不配合的白一涵用力往懷裡攏了攏,退後幾步靠近船航。
白一涵自從看見穆靖遠,掙扎的就更加厲害,他用力喊道:「大木木,我在這兒!」他在病中被折騰了一圈,剛才又被踢了一脚,體力不濟,話一出口就快要被腥咸的海風吹散了。
穆靖遠看著他額頭上貼著的白紗布,目光沉了沉,沉聲道:「涵涵別怕。」
齊鳴揚道:「穆總來得好快。」
穆靖遠陰沉著臉道:「多虧了秦鋒鼎力相助,否則還真沒有這麽快,既然我已經來了,局勢已定,你放開一涵,我給你一條活路。」
齊鳴揚笑道:「活路?去牢裡的活路嗎?」
秦鋒把李光往地上一丟,邪笑道:「有活路就不錯了,不要挑三揀四。」
後面的幾艘大船已經靠近,嚴輝嚴岩兄弟、白博仁白彥父子、沈天揚白雪晴夫婦沉著臉站在各自的船頭,恨不得一把跳過來的樣子。
齊鳴揚看了看他們,回頭笑道:「不成功,則成仁,人的一輩子,就是無數次賭博,我輸了,所以我死,這很公平,不用給我留活路。」
穆靖遠瞳孔一縮:「你把一涵還來,齊氏,我不動。」
齊鳴揚對懷裡的白一涵柔聲道:「一涵,我離自己想要的生活已經這麽近,到了這一步,我真的不想再重走原來的路,我們說好了,以後要相互扶持,你陪我一路吧,好不好?」
白一涵怒道:「誰跟你說好了?!你愛去哪去哪,不要帶著我!」
秦鋒眯了眯眼睛,道:「齊鳴揚,你想好了,連老爹都不要了麽?」
齊鳴揚道:「沒了我,他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我們父子在地下重聚,也是好事。」
穆靖遠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想要怎麽做,才肯放開他?」
齊鳴揚冷笑道:「我要穆氏,你給嗎?」
穆靖遠沉聲道:「好!」
齊鳴揚一楞,喃喃道:「一涵,怪不得,你除了他,誰也不肯要。」
白一涵沒有說話。
齊鳴揚笑了一下,道:「可惜我也想要你,怎麽辦?」他抬頭對穆靖遠道:「你就算處處比我强,又能怎麽樣,現在一涵在我身邊,這一局,是我蠃了。」
穆靖遠又向前上了一步,沉聲道:「我從不用一涵論輸蠃,只要你把他還給我,你想要什麽,都可以開口。」
白一涵笑著喃喃道:「傻子,哪有你這麽談判的?」
齊鳴揚的後腰靠在船舷上,迎著海風笑道:「我想要的,已經在我手中了。」
他看了看船下翻涌的海面,又看了看懷裡的白一涵,身子猛的向後一翻!
穆靖遠目眦盡裂,飛身向前撲去,秦鋒也同時閃電般全力前撲,千鈞一髮之間,兩隻手同手抓住了白一涵的前襟,白一涵身上穿的只是一件薄薄的睡衣,本來根本無法承受兩個成年男人的體重,但不知道爲什麽,一心想要白一涵陪著的齊鳴揚在最後一刻却鬆開了手,白一涵的大半身子已經翻出船舷外,被穆靖遠和秦鋒兩人一把抓了回來。
白彥默默的收回踩在船舷上的脚,長出了口氣,伸手扶住了嚇得面無血色的父親。
白雪晴兩腿一軟,差點滑坐到地上,被沈天揚抱在懷裡用顫抖的手不斷的輕拍著。
方易「砰」的一聲坐在船上,滿頭的冷汗。
嚴家兄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恐和額間的冷汗。
白一涵回過頭,齊鳴揚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汹涌的海浪間。
陳敬一揮手,幾個穿戴好潜水服的救生員先後躍入水中,然而過了半響,却一無所獲。
穆靖遠什麽事都無暇去管,抓住白一涵就緊緊的抱在懷裡,隔著胸膛都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砰砰」的心跳,白一涵的骨頭都被他勒得發痛,但還是用力回抱著他,一隻手輕輕的順著他的背脊,小聲道:「沒事啦,不要怕,我不會離開你的。」
穆靖遠不說話,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一動不動。
秦鋒也長長吐出口氣,輕笑了一聲,回身對陳敬船上的方易揮手道:「小方,你交給我的任務我完成啦!」
方易無力的應了一聲,也不管對面的秦鋒根本就聽不見,自己又呵呵的低笑了兩聲。
過了良久,幾方人馬終於聚到一艘船上,穆靖遠雖然還是緊緊握著白一涵的手不肯放開,但情緒基本算是穩定了。
白一涵想到齊鳴揚說的話,問道:「齊坤在船上嗎?」
秦鋒又像沒有骨頭一樣挂在方易的肩膀上,方易這次却由著他挂,一點要推開他的意思都沒有,他的心情顯然十分美麗,懶洋洋的道:「在船上,齊鳴揚打算逃跑,不會忘了這個老爹的。」
白一涵順著他的指引,推開了一間艙室的門,在一堆醫療器械間,齊坤正瞪著兩隻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門口,兩個護士打扮的女孩躲在墻角瑟瑟發抖。
白一涵走進房間,看著這個癱瘓在床上,話都說不清楚,却依然可以左右時局的男人,輕聲道:「你是不是想問我,你那個沒用的不孝子在哪裡?」
齊坤發出一連串聽不清楚的喊聲。
白一涵道:「他死了。」
齊坤一靜。
白一涵接著道:「就在剛才,他跳進了海裡,茫茫大海,屍體都沒能撈得起來齊坤又開始喊。
白一涵道:「你以爲是我們逼死了他?你錯了,害死他的,是你。」
齊坤瞪著眼睛。
白一涵看著他的眼睛道:「你自己狂妄自大,却又心胸狹窄,一次商場上的失利就把自己生生氣得中風,你怨天尤人,從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把過錯推到我父親的身上,把壓力壓到齊鳴揚的身上,你逼著他替你報這八杆子打不著的仇恨,隻爲了自己心中的一口怨氣,讓自己的兒子得不到一日的安寧,你知道嗎?剛才靖遠說,不會要他的命,甚至不動齊氏,可他永願投身大海也不想回去,可見你給了他多大的壓力,齊坤,你的狹隘,害了自己,逼死了兒子,你開心了嗎?」
齊坤瞪著眼睛看著他,兩滴渾濁的眼泪順著眼角滑進了已經斑白的鬟角,整個人一動都不動。
白一涵不再看他,轉身走出房間,剛走出幾步,裡面又傳出不似人聲的嘶吼,白一涵沒有回頭,緊緊的握著穆靖遠的手大步走上了甲板,順著連接通道上了白家的船。
回到華城,穆靖遠安排白一涵做了個全身的檢查,見沒有大礙,才帶人回了穆宅,回去的路上,他接了到一個電話,回頭對白一涵道:「齊坤死了,說是突發心肌梗塞,搶救無效。」
白一涵「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輕聲道:「秦英和秦杰怎麽樣了?」
穆靖遠道:「秦英被開了瓢兒,秦杰被打斷了幾根胸骨,有些內出血,但都沒有生命危險,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你放心吧。」
白一涵點了點頭,道:「給爺爺報過平安了嗎?」
穆靖遠道:「報過了,不用擔心。」
他用力握了握白一涵的手,道:「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了嗎?」
白一涵回過頭認真的道:「對不起。」
穆靖遠把他抱進懷裡,小聲道:「小壞蛋,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再不許這樣嚇我。」
白一涵深深的呼吸了一口他懷裡的味道,輕聲道:「不會了,我們都會好好的木木木遠處的大海上,飄浮著一艘豪華的游輪,一個金髮碧眼,身材高大的男人好奇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男子,嘖嘖感嘆著:「哦,東方的美男子,我真的要懷疑我打撈上來一條美男魚。」
床上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眼中的迷茫轉瞬即逝,眉目鋒利,薄唇輕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