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說?哪有上門親戚跟主人鬧起來還動手的?凌王氏就算再不對也是你的二嫂,當初她也的確是讓你們給傷了心,不讓你們進去也正常,你就不能安靜的等成龍回來?」
凌啟才的訓斥表面上看沒有任何問題,可他卻絲毫不談凌成龍已經獨立門戶的事情,甚至話裡話外都在拉近他們的關係,凌敬軒凌敬翰都不是蠢的,幾乎瞬間就弄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如果他們此刻默認了,以後怕是有數不清的麻煩,就在他們想站出去否認的時候,有個人卻比他們更快。
「三叔,二叔當日已經獨立門戶,爺親自寫下了聲明,他們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就算血緣上我們還算是親人,現實卻已經不是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別說是你這個兄弟,就算哪天爺奶去世了,他們也是不用披麻戴孝,你這樣跑到鬧騰,他們大可以直接將你們扭送官府。」
凌敬泓單手背負在身後近乎冷漠的看著自己的三叔三嬸,一番話說得不偏不倚,可凌啟才和凌成虎卻是暗罵他多嘴,倒是凌敬軒凌敬翰兄弟倆雙雙挑眉,秀才家個個極品,大房更是惡毒無恥,難道劣竹真的能生出好筍來?
「敬軒敬翰,抱歉三叔給你們添麻煩了,爺讓我們帶他們回去,他自會懲戒他們,還請你們高抬貴手,饒他們一次。」
無視眾人的反應,凌敬泓回身對著兄弟倆抱拳作揖,態度依然不卑不吭,不偏不倚,俊臉不見絲毫討好或是恭維,硬要說的話,只有冷漠,對一切事物抱持事不關己的冷漠。
凌敬軒狹長的丹鳳眼底快速閃過一抹興味,他到底是真好筍還是假好人呢?以他過人的閱歷,加上原主的記憶,基本能肯定是前者,但說他是好筍也不盡然,怎麼說呢,恐怕他比他們更加冷血吧?在那個家,他在乎的怕是只有老爺子一個人,一旦老爺子不在了,他還會像現在一樣幫他們收拾爛攤子?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說不定,凌敬泓會比他們更狠,直接帶著媳婦孩子離開凌家村都有可能。
「我為什麼要饒過他們?上次我就說過的吧,誰要是再跑到我家來鬧,那我就不會再跟你們客氣了。」
腦子裡再多的千回百轉也只是一剎那之間的事情,凌敬軒嘲諷的一笑,雙眼陡然冷峭的看向凌成虎兩口:「老宋,給了綁了扭送官府,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生了幾個膽子。」
「是!」
早就等不及宋耕牛從馬車上拿出一根繩子朝他們走過去,早上送孩子們去鎮上之前,軒主吩咐他買兩隻老母雞,再割點肉送去老王那裡,回來的時候因為從村子裡經過更快,所以他就沒走自家修的大路,誰曾想,剛穿過村子就遇到了水玲兒,在聽她說清楚事情的經過後,他立馬就調轉車頭載著女兒去了裡正家。
「你你想幹啥?二叔救我?」
見狀,凌成虎嚇得節節敗退,連媳婦兒都顧不上了,撥開她就衝到了凌啟才的身後,高壯的身體忍不住瑟瑟發抖,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像他們這種莊戶人家,一旦進了衙門,不死也得剝層皮啊,換做以往,秀才老爹還會護著他,現在??打死他都不想去衙門。
「等等敬軒,成虎就是太久沒見成龍,想念自己的二哥了,雖然方法是過激了一點,能不能看在二爺爺的面子上饒過他們這一回?」
到了這種時候,凌啟才還是不忘拉攏他們的關係,旁邊的凌敬泓幾不可查的皺眉,原本還想說點什麼的,最後果斷當起了甩手掌櫃,不願再摻和進去了,爺讓他做的事情他已經做了,敬軒不願意答應他也沒辦法。
「呵呵……想念二哥?二爺爺?」
凌敬軒笑了,視線慢慢聚集到他的身上,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幾十年沒拿我爹當哥哥看看的人,短短一個多月就想念了?說出去誰信?裡正,我給你面子才叫你一聲裡正,莫不是你以為,只有你才能當凌家村的裡正?若你還想當這個芝麻綠豆官,就別再跟我玩兒啥套路,老宋,綁了!」
他不說話還真當他傻子不成?哼,裡正說白了就是個村官兒,以他現在的財富和鑫源酒樓的關係,隨時都能扶持任何人坐上裡正的位置,跟他玩兒套路?下輩子吧!
「你你你。暫時停下的老宋不再遲疑,走過去三下五除二就硬將凌成虎拉了出來,凌啟才氣得上氣不接下氣,也顧不上他了。
「你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常年懶惰的凌成虎哪是宋耕牛的對手,眨眼間就被他給綁成了肉粽子推倒在地上,回身,無視他的叫囂,宋耕牛又拿著另一根繩子走向凌江氏。
「啊??我不去衙門,不去??」
凌江氏嚇得尖叫一聲,披頭散髮的衝了出去,凌敬軒揚聲叫住想要追出去的宋耕牛:「不用追了,她跑不掉的,先把凌成虎給我送到衙門去。」
誰也沒注意到,丹鳳眼底一瞬間滑過的狠辣,欺了他家的人還想跑?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是,軒主。」
老宋畢恭畢敬的應一聲,轉身擰起凌成虎就丟在馬車的駕駛位置上,凌敬翰見狀走上前:「我跟你一起去。」
「二爺,縣城路途遙遠,你還是留在家裡吧,我一個人就行了。」
青羊縣縣衙設立在隔壁的清水鎮,顧忌著他的身體,老宋不得不出聲阻止,誰知道凌敬翰竟是擺擺手:「無妨,反正今冬我也是要上縣城參加考試的,早點熟悉一下也好,大哥,你有沒有什麼要買的東西?」
毫不客氣的踏著凌成虎的身體爬上馬車,放下簾子之前凌敬翰又轉身看著凌敬軒,徹底無視了在場的裡正和凌敬泓。
「沒啥要買的,你看看鎮上的衣服料子啥的咋樣吧,如果還行買幾匹回來給娘做衣服,咱家現在不缺錢,不能虧了爹娘。」
絲毫不介意別人知道他有錢了,凌敬軒故意大聲的說道,嚴格說來,他不是個以錢壓人的人,更不會有了錢就忘本,但有的人啊,偏偏就惦記著,既如此,他也不介意顯擺顯擺。
「哎,那我就看著買了。」
語畢,凌敬翰放下簾子,老宋也爬上了馬車,眼見他們真的要將人送去官府了,凌啟運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去:「敬軒,你們真要做得這麼絕?他是你們嫡親的三叔啊。」
「我做得絕?他們欺壓我爹娘的時候,可曾想過他們是親兄弟?他們害得我娘小產,並永遠都不能再孕的時候,誰又站出來替我娘說過一句話?甚至那一家子從老到小全都認為是我娘不對,我他娘的就納悶兒了,啥時候受傷的人還成加害自己的凶手了?凌啟才,你也不用處處想著拉攏我們,潑出去的水,永遠都不可能再原封不動的回去,我不主動報復已經給足了你們面子,他既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鬧上門來,我憑什麼還要軟手?換了是你,你能嚥下這口氣?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別要求我,你要麼老老實實的當你的裡正,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要麼就交出裡正的位置,別三心二意的啥都想抓住,這世界上從沒有那麼便宜的事情,請吧,不送!」一掃先前的冷笑,凌敬軒步步逼近,難得的疾言厲色,凌啟才被他說得節節後退,直到最後一個字落下,凌敬軒冷然拂袖,凌啟才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也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汗水給浸濕了。
「二爺爺,咱回吧,三叔會落到這個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咱還是回去想想該怎麼救他吧凌敬泓上前扶住他,視線懷疑的看著凌敬軒,他跟他記憶中差了好多,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當年的事,當真傷他如此之深?
「哼!」
憤怒的揮開他,凌啟才畏懼的看一眼凌敬軒,轉身大跨步走了出去,看著他的背影,凌敬泓無奈的輕嘆口氣,他們怎麼就不能消停會兒呢?二叔家日子過好了那也是他們有本事,為啥他們就總想著不勞而獲,上趕著算計他們?
「敬軒,既如此,我也家去了。」
不想再留著這裡給他們添堵,凌敬泓再次抱拳拱手,轉身準備離開。
「凌敬泓,你到底想要什麼?」
可就在他轉身的一剎,凌敬軒卻主動叫住了他,凌敬泓轉身奇怪的看他一眼,怔愣好一會兒才斂下眼呢喃道:「我到底想要什麼?呵呵……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是的,從他懂事的那天起,他就不知道自己要什麼,身為長房長子,本應受盡寵愛,可爹娘在乎的卻不是他,唯一對他好的就只有爺和??小時候的敬軒他們,在老凌家,他從小就是特殊的存在,誰都不願意親近他,除了爺,只有二叔二嬸會悄悄塞吃食給他,雖然都是他們省吃儉用攢下來買給敬軒他們嘗鮮的,也只有敬軒他們會拉著他去月華溝摸魚,開開心心的叫他敬泓哥,當年凌敬軒出事的時候,其實他是幫過他的,只是當時老爺子在氣頭上,他說的話也沒用,後來他就已經幫不上忙了,漸漸的,他跟二叔二嬸和敬翰敬鵬的關係也疏遠了,現在那個家裡,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老爺子和自己的媳婦孩子,或許等老爺子百年之後,他也會離開吧?
「我的感覺果然沒錯,凌家最孤寡的人果然是你,你走吧,回去告訴老爺子,讓他約束好自己的家人,下次我就不止是綁了他們扭送官府那麼簡單了。」
語畢,凌敬軒轉身,已經調轉車頭的馬車也駛了出去,大門口就留下還在想著什麼的凌敬泓和等他離開後鎖門的宋水玲,這出鬧劇也差不多劃下休止符了,至於老凌家的人會不會去衙門救人,凌敬軒表示不關心,有凌敬翰在,他們想救人可沒那麼簡單。